第三章

    到了內殿，陳醉的種種猜疑才算是被打破了。皇上躺在龍床上，麵色枯黃，一看就是病已入膏肓，回天乏術；皇後皇妃在龍床邊不停抽泣，往日高貴豔麗的姿態此刻毫無蹤影；年幼的太子站在一旁，握緊拳頭，不時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內宮的太監、宮女忙著各自的事，誰也不敢有一絲慌亂。大家都明白，可能做錯一件小事，自己的就小命難保了。

    “皇上，二位王爺到了”看見詹王和靖王，皇後平息了抽泣，在皇上耳邊細聲的說。

    皇上緩緩睜開了雙眼。在平常不過的動作，仿佛耗費了他巨大的精力。

    “二位皇弟，來，來朕床前。”皇上吃力的招了下手。

    皇後和各位貴妃趕緊站起來，給兩位王爺騰地方。角落的太子，忙碌的太監宮女，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知道，接下來皇上的話，可能會影響整個大唐的未來，包括他們每個人的未來。

    詹王和靖王趕緊走到床前，靖王更急，更快一些。

    “二位皇弟，朕恐怕時日不多，要先你們而去見先王了”皇上秉著微弱的氣息，緩慢的、拚命的從嘴裏發出一絲聲響。

    “皇兄，千萬別這麽說。我們大唐物富人豐，名醫名藥遍地，一定會醫治好你的”靖王跪在床前，握住了皇上的手。

    “皇弟，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前日突發這怪病以來，真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朕已經連話都說不了幾句。朕明白，這幾年來，朝中大小事務，都是由你倆來裁定。也多虧了你倆，這天下才能維持至今。朕愧對你倆，愧對天下百姓，更愧對先皇啊。如今上天要懲罰朕，要朕去見先皇了。往後宮內宮外，這孤兒寡母，還得你們來輔佐了”

    說到這，群妃又開始哭泣。皇上這番話情深意切，感人肺腑，在場的無論是誰，深受感動都不足為奇。隻是在這個時間點上，每個人似乎都多了一份對自己前途命運的擔憂。

    “皇後生性敦厚純良，對政事毫不在意。太子又年幼，未經錘煉。這兩年我也忽視了對太子的教育和培養，本想著等他大一些，再去曆練曆練，誰想到這病如此突然。哎，天意。往後內宮之事，皆有皇後裁決，隻是你倆千萬注意防範宦官幹政，再犯先祖官宦之禍。國家大事，內事詹王定，外事靖王決。等到太子成年，在還政於他。在此之前，還需依靠你等。”

    “父皇臨終前，拉著我的手什麽也沒交代。我知道，他最大的心願，便是平定四海。隻是如今這天下，外敵虎視眈眈，百姓衣不裹食，實在無力征戰。我死後，一定要繼續同番邦夷族維持合約，即使要做些讓步也可以，切忌再起兵戈。”

    “皇兄放心，臣弟等定當同心戮力，維護大唐江上”詹王趕緊接到。

    “好，好。有你們倆在，我自然就放心了。”

    陳醉在一旁奮筆疾書，趕緊記錄下皇上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知道，如果他記錯一句話，可能後世就無法了解這德宗王朝最後時刻的真相。

    “好了，要交代的朕就交代完了。你們退下吧”皇上揮了揮手，閉上了眼睛。

    “兒臣告退”

    “臣妾告退”

    “臣等告退”

    隻剩下太監宮女仍在床前繼續服侍。

    陳醉也隨眾人出了內殿。這一路上，陳醉想了很多。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對自己的囑托，想起了初見聖上時膽戰心驚的場景，想起了這些年在皇上身邊的點點滴滴。人總有一死。即使是錦衣玉食的天子，也有壽終正寢的一天。雖說人的起點千差萬別，終點總歸是一樣的。

    雖然說這幾年聖上對政事不怎麽關心，可他畢竟也曾經勵精圖治過。縱觀曆史，真正能夠做到一生勤於政務的君王，又有幾人？像當今皇上這樣，不窮兵黷武，不荒淫宮闈，即使無功，也算無過了。隻是曆朝曆代皇位更迭，沒有不伴隨血雨腥風的。這回，不知道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