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幾日，朝中流言越來越多，都說隋朝獨孤皇後一案重演，狸妖再奪德宗性命。逐漸的，來茶館酒樓，田間地頭，也有人開始議論。德宗懸案，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太子登基不久，陳醉就被封為史館修撰，位列三品，也達到了父親政治生涯的頂峰。身為史館修撰，陳醉不再每日跟隨皇帝左右，他隻需要待在史官，組織其他史官整理太史官們記錄的資料，然後編纂成冊，以備查閱即可。

    表麵上這是對他多年任勞任怨的獎勵，可是仔細一想，這其中自有深意。如今皇上年幼，內事大多由詹王決定。先帝雖有遺命命詹王可自行決定，可畢竟伴君如伴虎。等到新皇上成年獨掌大權，保不齊哪天秋後算賬，即使自己是皇上的叔叔，也未必能夠幸免。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曆史上這樣的教訓，實在是數不勝數。更何況誰也不願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被毫無保留毫不加工的記錄下來。畢竟需要遺留萬年的，誰願意自己在後人眼中也有汙點？陳醉為人正直不阿，寧折不彎，想要讓他筆下留情，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離開這個位置，換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來。那樣，想要自己留下什麽樣的名聲給後人，還不是由自己決定？

    對於這些，陳醉自然是清楚的。不過遠離朝堂，卻正和他的心意。這幾年在朝中，他見到過太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團和氣的背後，常常伴隨著無盡的構陷與陰謀。因為一句話說錯而滿門抄斬的，先帝時期也不是個例。禦史王平之王大人，朝野上下公認的政治直言，性情剛烈之人。因為上書反對將渭南一地劃為皇室封地，最後竟被誣陷以結黨營私的罪名滿門抄斬，所牽連者達百人之多，朝堂上下一片嘩然。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大臣敢仗義執言。

    遠離政治漩渦，陳醉可以安心讀書寫字，遊曆於山水之間，這正是他所想要的。這段時間，他出了整理太史官們的文檔，就是遊山玩水，生活好不自在。

    一日，陳醉太初踏青歸來，正好遇到兵部工薄鄧堯來訪。鄧堯是前工部侍郎鄧驍鄧大人之子，又與陳醉是同屆進士。此人也是生性正直，不結黨，不徇私，生性與陳醉相近，所以兩人原本就比較要好，也算是陳醉在朝中為數不多可以暢所欲言的朋友吧。

    一看見鄧堯，陳醉便高興萬分，拉著他的手往屋裏走。

    “鄧主簿，今天怎麽有時間來我這寒舍啊？我這窮鄉僻壤，比不上兵部的高庭深院啊”

    “陳醉啊，你這伶牙俐齒，我可說不過你。你這史官遠離皇城，建在山水之間，實在是忘情天地的好去處啊，我這羨慕還來不及呢。要不咱倆換換，你去戶部跑腿，我來這修書吧”

    “兵部衙門高深，我這小魚，可遊不動啊”陳醉說罷，兩人哈哈大笑。

    仆人將茶沏上來之後，兩個人便邊喝茶便閑聊。兩個人所聊之事，多為文史經典，家庭瑣事。陳醉對政事向來不願打聽，遠離朝堂之後更是如此。這一點，鄧堯是知道的。

    “鄧兄，怎麽幾日不見，你似乎有些消瘦了？”

    “哎，兄弟有所不知啊。自從靖王下獄以來，朝中大小事宜都由詹王做主，我這兵部也不例外，最近忙著核定各藩鎮兵甲人數和度支狀況，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休息了。前幾日才核定完，孫尚書休了我幾天假，這才抽出時間來看望兄台啊”

    “什麽！靖王下獄了？”陳醉瞪大了眼睛，大吃一驚。

    “什麽？難道你不知道麽？”鄧堯的表情更加吃驚。

    “我從未得到消息。這史官離皇城遠，消息閉塞，最近我也沒有去宮中走動過。這太史們的記錄，按例是一周一送。最近已有一個多月沒有給我送過了，所以朝中之事，我不甚了解。你跟我說說，靖王怎麽會無端下獄呢？”

    “還不是因為先皇暴斃一事。哎，沒想到靖王為人耿直忠孝，會做出這種事。”鄧堯歎了口氣，緩緩說道。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