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銅雀盜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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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十心下咯噔一驚,饒是他素來機智,麵上仍若無其事一般,道:“原來在下一切全在朱堂主眼中了。”別說他吃了一驚,就連淩霄及杜秋蓉二人也是一驚,想不到一路之上早已被鹽幫監視,可不知他二人現下躲在這銅雀莊內,是否也知道?其實朱溫哪裏有什麽眼線,隻不過柏莊鎮有鹽幫私鹽分舵罷了,那客棧掌櫃的用鹽均是在鹽幫處買的私鹽,這才將那日之事稟告與他。薛慕白一旁忙道:“青年男女?丁兄弟,那二人是你朋友麽?”丁十瞥了一眼,心道:“方才你一進來便挑撥我丁氏兄弟與青衣樓,莫非李兄弟和他有什麽幹係了?”當下便道:“是了,薛兄認識麽?”薛慕白此話問了出口,便即後悔,心道:“若是杜姑娘,他又怎會不識,想必不識他二人了?”笑道:“在下掛念一位朋友,隨口問問罷了。”

    丁十道:“朱堂主,既然你早已知道,那請問那二人現下身在何處了?”朱溫笑道:“他二人不是與你一路麽,怎地丁十兄弟反倒問起朱某了?”丁十尷尬一笑,道:“說來慚愧,我與他二人萍水相逢,不久便分別了。”朱溫道:“原是如此。”

    眾人用了飯,時至夜深,淩霄早已腹中饑餓難當,隻得等眾人離去,才能離去,隻得苦等。隻聽朱溫道:“諸位英雄今夜來訪,極是倉促,朱某未曾準備,就不挽留了,此去向西便是鄴郡城,諸位這就前去客棧投宿罷,在下安排幫內兄弟同去安排如何?”眾人眼見他出言逐客,也不便強留,隻得一一作辭。朱溫出廳相送,府前又是一陣說話,待眾人離去,朱溫匆匆入後堂而去。

    剛入後堂,不禁吃了一驚,隻見鍾兆輝及嚴東海二人倒在地上,疾風寶劍早已不知去處。這一驚當真不小,著實冒了一身冷汗,心想:“莫不是教人發現了?”當下解開鍾嚴二人穴道,隻聽嚴東海罵道:“他媽的,不知是哪個王八蛋,趁朱堂主外出送客,從hòu mén摸了進來,將我二人點到在地。”朱溫驚道:“嚴兄弟,可看清那人麽?”鍾兆輝道:“屬下慚愧的緊,那人身形甚快,我二人未曾發覺,便已著了他的道了。”朱溫道:“想必此人早已藏在府內,隻是當世又有什麽人,武功如此之高了,今夜當世高手盡數於此,竟未有半點隻覺。”鍾兆輝道:“莫不是青衣樓的麽?”朱溫隨即一想,道:“不錯,我在府外與丁家兄弟說話,青衣樓倒是先行走了。咱們這就追。”隨即邀了幾名幫內好手,追了出去。

    丁閻王等人告辭朱溫之後,向西而去,剛至轉彎,隻見從巷中走出幾人,細看之下,原來是青衣樓等人,丁閻王道:“陸青峰,咱們之間該了了罷?”鍾離莫道:“丁大哥,陸兄弟早已去了。”丁閻王哼了一聲,道:“老夫就不信他當真能躲一輩子。”杜人傑道:“丁閻王,小女到底去了哪裏?”丁閻王笑道:“杜二弟,你丟了女兒,關老夫何事了?”杜人傑道:“眾人均道小女被你擄了去,你還想抵賴麽?”丁閻王哼了一聲,道:“老夫向來說話算話,你愛信不信,若是硬找老夫要閨女,老夫可不會生一個閨女出來。”杜人傑怒道:“你……既是如此,在下隻好討教討教你丁氏刀法高招了。”丁二道:“要討教麽?嘿嘿,那老子便教你兩招。”

    杜人傑本已盛怒,見丁二如此目中無人,再按捺不住心中之火,一招‘有鳳來儀’朝他砍去,丁二忙以一招‘橫衝直撞’抵擋,隻聽鐺鐺幾聲,二人已拆了數招,均是以快打快,丁閻王見杜人傑刀法渾然有力,攻守兼備,門戶甚嚴,心下暗讚,怪不得杜嘯天享譽江湖數十年,原來刀法如此精妙,卻絲毫不為丁二擔心,他更知道二弟刀法精妙,江湖人稱快刀巨盜丁二,與那陸青峰齊名。林劍英旁觀二人,見他二人刀法精妙,不禁暗讚,隨即一眼看到丁三,見他兀自觀戰,心想表妹那日說起他之事,不禁心下有氣,道:“丁老三,你為非作歹,欲向我表妹行禽獸之事,今日我便領教你的刀法。”丁三先前在鹽幫銅雀府之時,早已見過,知他年紀輕輕,沒什麽真本事,不過是仗著青衣樓勢力罷了,當下罵道:“老子便陪你玩玩。”拔刀向前,一招‘披星戴月’朝他砍去,林劍英早已接過長劍,一招家傳劍法‘流星趕月’抵擋,丁三武功是丁家兄弟最為差勁一個,隻因此人多行不義,采花盜香,shā rén無算,功夫卻練得最少,與林劍英拆了三十餘招,便已招架不住。林劍英見他刀法淩亂,揮刀朝他胸前刺去,這一刀去勢甚急,而他左手一掌‘釜底抽薪’穿插刀下,正是家傳“煙花掌”中精妙招數。丁三揮刀擋了這刀,忽覺胸前一痛,便向後跌落,原來此時林劍英左掌已到。

    林劍英見他向後跌落,心下大喜,更不給他空隙,身子一躍,向前欺近,揮刀便砍,隻覺一陣疾風,眼前一花,手中長劍已然不見,這一下著實吃驚不小,忙雙手護胸,向後退去。隻聽丁閻王道:“點到為止,林少樓主當真便要痛下shā shǒu麽?”林劍英向他瞧去,隻見他手中拿著自己的劍,一陣寒栗,心道:“若是他方才不是奪劍,或是出招,我早已沒了性命。”臉色一紅,不再答話。此時杜人傑與丁二以拆了一百餘招,隻聽丁二大喝一聲:“著!”杜人傑“啊”的一聲,右肩被他一刀刺中,忙揮刀抵擋來勢,向後退去。丁二得手之後,也不進攻,橫刀在胸道:“洛陽杜家,不過如此。”林劍英怒道:“那在下便領教閣下高招了。”丁二道:“好說,好說,林公子請了。”丁閻王長劍向他拋去,隻見去勢甚急,便即當胸穿透,眾人齊道:“公子小心。”幾人紛紛擋在身前,拔出兵刃抵擋,待眾人打落長劍,不禁怒目而視,鮑震雷怒道:“好啊,丁閻王,今日便是要下shā shǒu麽?來啊,咱們青衣樓的便領教閣下高招了。”丁閻王哈哈笑道:“若是換作二十年前,老夫容不得你如此無禮。”

    鮑震雷道:“哼,換作二十年前,老夫也容不得你如此無禮。”說著拔出雁翎刀來,身子一躍,向丁二砍去,這一下兔起鶻落,當真是快捷無比,鍾離莫素來知她武功高強,與青衣樓樓主林震南同門學藝,隻不過一人學刀,一人學劍,林震南劍法威震閩地,他刀法威震閩地,自青衣樓崛起,他立功無數,大小餘戰不下百次,shā rén無數,刀法更是高明的緊。丁二見他說打便打,忙揮刀抵擋,被他忽然施襲,不免狼狽,向後退去,鮑震雷刀刀逼近,二人拆了三十餘招,鮑震雷大喝一聲,道:“著!”眾人知道他已得手,紛紛讚道:“好!”隻聽他隨後‘啊’的一聲,身子向後跌落,鍾離莫忙上前將他一把接住,隻見他肋下正是插著他的雁翎刀,鍾離莫驀地裏驚了一身冷汗,眼見他便得手,怎知卻遭了暗算,忙道:“鮑老哥,你忍著。”從懷中摸出金創藥來,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將刀拔出,塗上藥粉,止住他血。

    林劍英等人眼見鮑震雷受傷,雖未曾看清何人出手,卻個個駭了一身冷汗,眾人均知鮑震雷刀法精妙,攻守兼備,早已躋身一流高手,萬料不到莫名其妙遭了暗算。鮑震雷待傷口血流稍止,道:“江湖傳聞‘寧撞鬼大王,不見丁閻王’,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在下佩服的緊。”丁閻王冷笑道:“能得青衣樓十大高手稱讚,老夫不勝榮幸。”雖是謙卑之意,口氣卻無半點謙卑。林劍英不禁心下有氣,便欲出口大罵,隨即便又忍住,心道:“他武功高強,我等若是圍攻,他必定不敵,隻是他兄弟十人,我方寡不敵眾,今日且先忍了這口惡氣。”當下便道:“丁閻王,你忽施偷襲,又算什麽成名前輩了?”丁閻王哈哈大笑,道:“林公子若是不服,老夫便陪你玩玩。”丁十道:“大哥,便由小弟陪林公子走幾招罷。”林劍英見他年紀與己相仿,知丁氏兄弟僅丁閻王一名高手,心內傲氣一現,大聲道:“在下便與你比劃比劃。”

    丁十道:“好!”右手抬起,正要發招,突然眼前白影微晃,背後風聲響動,疾忙向前飛躍,隻聽後背風聲甚急,揮刀向後還了一刀,幸好縱躍得快,否則後背早已中劍,心道:“這廝武功倒是高明的很。”原來他不知林劍英劍法奇快,素來左右手兼備,這數月來,每日勤加練習,武功早已精進不少。丁十這時轉過身來,回手便是一招‘二郎砍柴’,丁閻王道:“眾位兄弟,看來十弟武功又是否精進了不少?”丁氏兄弟均‘嗯’了一聲。

    林劍英聽得風聲甚響,知他這招厲害,不敢迎接,縱身避開,丁十跟著踏進一步,揮刀進擊,隻見他一招‘橫衝直撞’攔腰砍去,林劍英見他步穩手沉,招術精奇,倒也不敢輕忽,隨即向後一躍,豈知丁十又是一招‘二郎砍柴’,緊追而去,丁三等人道:“錯了,錯了,下招該是‘蒼龍飲水’。”林劍英此時再退便退至丁氏兄弟人群之中,心知已無退路,身子微斜,劍尖斜挑,一招‘反手為撩’向上挑去,這招實是陰毒無比,丁氏兄弟齊道:“十弟小心。”豈知丁十未等那招變老,又是一招‘披星戴月’,刀鋒斜砍而下,不等他先中劍,林劍英已先中刀不成,丁氏兄弟又齊‘哦’了一聲,隨即喝彩道:“好,十弟好刀法。”林劍英身子向左一滾,滾至一邊,一招‘歸去來兮’,去勢甚急,直刺丁十左肋,鍾離莫等人眼見這招甚是精妙,不禁齊聲喝道:“好!”豈知丁十左腿一邁,右腿跟著又是一邁,又是一招‘橫衝直撞’,林劍英見他又是這招,卻無破法,隻得向後一滾,未及站直,丁十一招‘二郎砍柴’跟著便至,這時左右已無處可躲,隻得挺劍硬接,未及刀劍相擊,丁十又是一招‘披星戴月’緊刺而去,林劍英慌忙變招抵擋,如此拆了三十餘招,丁十前後隻是這三招,卻是越使越快,如行雲流水一般,豪不停滯,林劍英越鬥越是心驚,心下越是害怕,心想:“對手僅此三招已迫的我無法還手,江湖之上當真是藏龍臥虎。”他自是不知丁十自得淩霄點撥之後,刀法早已已臻化境,隻是丁十自幼依賴眾位兄長,素來諸位哥哥說什麽便是什麽,從未動腦思考,隻是一昧循規蹈矩苦練刀法,更不知招數隨即可變,而不是一一而發。以致兩日來,他不曾參悟半點刀法奧秘。

    林劍英早已迫得汗流浹背,隻聽一人道:“分開罷!”一手已握住丁十手腕,一掌抵在林劍英咽喉,眾人看去,原來是朱溫,不禁暗讚,此人當真是英雄少年,年紀輕輕,一招之間迫得二人罷手。眾人又怎知丁十強攻不下,早已氣急敗壞,刀法已不如先前穩準,而林劍英隻顧抵擋丁十刀招,更無暇顧及前後左右是否有人偷襲,以致全無戒備。朱溫哈哈笑道:“朱某聽得屬下來報,說是青衣樓的與丁家哥哥打起架了,這才前來看看。”話音剛落,身後已跟來數十人,舉著火把。鍾離莫道:“讓朱老弟掛懷啦,咱們隻是和丁家兄弟切磋切磋。”朱溫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朱某一生沒個愛好,隻愛做和事佬,諸位哥哥,冤家宜解不宜結呀,哈哈哈哈!”丁四道:“不錯,咱們隻是切磋切磋,倒讓朱老弟操透了心了。”朱溫哈哈大笑,向身後眾人使了個眼色,隨即轉過頭來,道:“不操心,不操心,丁四哥見外啦!”隨眼向青衣樓眾人看去,眼見眾人身上均未佩劍,不禁心下起疑,又笑了幾聲,道:“丁四哥,丁五哥,今夜便在銅雀莊歇息罷,朱某這個和事佬做定啦,免得朱某一走,你們又打起架來,哈哈。”丁閻王哈哈笑道:“朱兄弟倒是活孟嚐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咱們兄弟叨擾了。”丁閻王雖是武功高強,倒不畏懼,隻是青衣樓若是找他丁氏兄弟晦氣,倒也煩得緊,青衣樓勢力巨大,更兼洛陽杜家相助,當真與他丁家兄弟為難,便是寡不敵眾了。眼下隻得退讓一步。

    朱溫笑道:“丁大哥既已答允,咱們便回莊去罷,咦,鍾離大哥,陸大哥去哪了?”他瞧著眾人一眼,不見有疾風劍,總覺哪裏不對勁,這時才驚覺已不見了陸青峰影蹤。鍾離莫笑道:“陸兄弟身有要事,回福建去了。”朱溫道:“哦,原來如此,鍾離大哥,你們這就快去投宿罷,兄弟這就回去啦!”鍾離莫道:“請了!丁閻王,咱們後會有期!”隨即與眾人稍一拱手,向鄴郡而去。

    朱溫忙使眼色,幾個屬下向漳河而去,幾人尾隨林劍英等人而去。遂又拉著丁四的手,回莊而去。

    林劍英一路甚是鬱悶,默默不語,鍾離莫道:“公子今日雖是敗了,不必介懷,丁家刀法素來以快著稱,我見那丁十僅那三招刀法,過幾日咱們了了此事,你再勤加練習劍法,五年之後,他必定不是你敵手!”林劍英道:“我不為別的,隻因咱們一路跟蹤,明明是進了銅雀莊,朱溫那小子卻死不承認,咱們又不能硬來。現下表妹更不知身在何處。”說著又歎了口氣,喬念夢道:“林弟不必擔心,杜家mèi mèi吉人自有天相,或許救她那位老丐,當真便是神手毒丐,家師曾提起過他,說他雖喜怒無常,倒也是俠義心腸。”杜人傑道:“不錯,丐幫中人素來以俠義著稱,蓉兒若是被他所救,定然無事。”眾人均道:“但願如此。”

    眾人片刻已入了城中,此時街內店鋪早已打烊,眾人信步前行,隻見左近之處一個夜鋪,一位白衣公子正坐著喝酒,林劍英道:“薛兄,原來你在這裏!”

    那人正是薛慕白,他自銅雀莊出來之後,與華山派等人分手,牽著驢子晃晃悠悠,漫不經心遊蕩街頭,一股淒涼相思之意驀然襲上心頭,陡然間聞見一股酒香,隨著香氣尋來,見深夜之中一個老者擺著夜攤,要了五斤高粱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此時見林劍英等人隨後而來,忙起身作揖,杜人傑心念女兒安危,便即向他打探,眾人坐在一起喝了幾杯,薛慕白心道:“現下左右無人,不如就以實情相告!”當下便道:“杜伯父,先前在銅雀莊內我本欲實情相告,隻是華山派眾人不遠千裏尋淩霄兄弟晦氣,小侄隻得說了謊話,現下便實情相告!”忽聽杜人豪道:“誰?出來?”眾人四目看去,更無人影,鍾離莫道:“在這裏了!”身子一躍,形如鬼魅,躍至前麵街巷,眾人一陣稱讚,均自驚歎,原來他武功如此高深莫測。隻聽砰砰幾聲,幾人被拋在街上,鍾離莫喝道:“說,是朱溫派來的麽?”其中一人道:“朱堂主擔心青衣樓諸位英雄安危,這才派小的們暗中跟隨。”鍾離莫揮一揮手,道:“回去稟告朱老弟,就說他的好意姓鍾離的心領了。回去吧,若是再跟蹤我等,必要了你的狗命。”那幾人忙道:“是,是,小的這就回去。”鍾離莫隨手在幾人身上‘啪啪’拍了幾下,那幾人忙站起身來跑了回去。

    杜人傑讚道:“鍾離兄武功高強,點穴,拋出,一氣嗬成,在下佩服的緊。”鍾離莫搖了搖頭,道:“杜二哥稱讚,在下就不自作謙虛了,杜二哥,我問你,咱二人若是打鬥,你以為你勝算如何?”杜人傑心道:“好啊,我不過是誇讚你一番,你倒想向我討教了麽?”當下嗬嗬笑了兩聲,道:“小弟素來懶惰,功夫早已荒廢多時,自然不是鍾離兄的對手!”鍾離莫知他言外之意,忙道:“杜二哥,你誤會了,在下不是誇耀武功,在下覺得咱們二人半斤八兩,至少三百招之內才能分得高下。”杜人傑與他拆三百招再分高下,自是抬舉了他,他二人當真相鬥,杜人傑二百招內必敗。杜人傑笑道:“鍾離兄抬愛我啦,兄弟哪裏是你對手啦!”鍾離莫道:“在下之意隻是想說,鮑兄弟與我朝夕相處數十年,他的武功我自然清楚,我二人相鬥,二百招之內他必敗與我手。”

    鮑震雷捂著肋間傷口,道:“不錯。”他與鍾離莫數十年朝夕相處,不知過了多少次手,鍾離莫倒非妄自誇大。鍾離莫肅然道:“在下隻是想說,方才鮑兄弟受傷之事,咱們均未看清,丁閻王便已奪刀,且一招之內傷了鮑兄弟。”眾人回想方才更是一陣後怕,丁閻王當真形如鬼魅,來去倏忽之間。過了半晌,杜人傑道:“不錯,此人武功當真厲害的緊,現下想起仍是一陣後怕。江湖人稱‘寧撞鬼大王,不見丁閻王’,我常不信,今日一見,當真是……”林劍英道:“舅舅,我怎麽他聽上官十二郎說是‘寧惹閻王怒,不惹黃幫主’呢?”杜人傑道:“劍英,先前那句話的意思是說丁閻王武功高強,行事向來陰狠毒辣,枉殺無辜,你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是,即便丁閻王如此毒辣,寧可得罪他,不可得罪黃幫主。”林劍英道:“啊?那黃幫主便是鹽幫幫主了麽?”杜人傑道:“不錯!”杜人豪又道:“劍英,你方才說是誰說的?”林劍英道:“什麽誰說的?”杜人豪道:“你說是上官十二郎說的麽?”林劍英道:“是了,正是那人說的!”杜人豪等麵露驚恐,齊道:“你何時見的上官十二郎?”林劍英見眾人臉色詫異,忽地想起那夜在四鬼莊,上官十二郎問他之事,便道:“是啊,我見過他,他一眼便猜出我是青衣樓的,當真眼尖的很。”

    眾人齊道:“是麽?”林劍英見眾人吃驚,忙道:“怎麽了?難道上官十二郎與咱們有仇麽?”鍾離莫眼色與眾人打個照麵,笑道:“有什麽仇了,此人號稱盜遍天下無敵手,十幾年前與樓主有些恩怨罷了。”林劍英道:“是麽?我觀那人倒是個好漢子,光明磊落,不知與我爹有什麽恩怨了?”杜人傑輕咳一聲,道:“此事以後再說,薛公子,你方才要與我說小女之事,現下便說罷。”

    薛慕白忙道:“是了,小侄隻顧聽你們說話,倒插不上口了。”杜人傑微微一笑,道:“你說罷!”薛慕白遂將黃河南岸遇淩霄、杜秋蓉等事,大理寺捉拿淩霄,上官十二郎shā rén,杜秋蓉被丁閻王所擒,自己如何施救,及後來杜秋蓉與淩霄齊上幽州之事,一一說了,隻是將自己如何相思杜秋蓉之情省了。

    眾人知道杜秋蓉傷好之事,不禁個個高興,喬念夢道:“我就知道,杜mèi mèi吉人自有天相,上天必定眷顧。”林劍英道:“是了,我二哥武藝高強,他與表妹也是義結金蘭,定會照顧好她。”雖是這般說,心裏卻一陣難過,心道:“你既已傷好,為何還不回家,當真跟二哥那窮小子浪跡天涯麽?”喬念夢拉住他手,柔聲道:“林弟,不如咱們去幽州尋秋蓉妹子罷,正好還能看一番秦始皇修的長城。”這話正觸中林劍英心懷,笑道:“如此甚好,既已丟了疾風劍,便沒人與咱們為難了罷?”鍾離莫道:“公子,咱們便回福建罷,江湖中甚是凶險,萬一有個差池,樓主他……”林劍英笑道:“那有什麽了,我帶著夢兒玩耍一番,薛兄你要一起麽?”

    薛慕白本欲一路慢慢悠悠向幽州而去,若是撞見杜秋蓉,正好說自己閑來無事,到處溜溜,現下正中下懷,喜道:“在下正有此意,林兄如若不棄,在下便一路跟隨!”杜人傑見幾人青年才俊,無話不說,心道:“算了,由孩子們去罷。”杜秋蓉自幼被他管教甚嚴,以致離家出走,身受重傷,令他幾個月來無一日不記掛,現今知杜秋蓉平安無事,瞬間悟道:“水滿則溢。”或是自己平日管教太嚴,而致女兒不願回家。當即便道:“鍾離兄,就讓孩子們去罷,咱們又不能看他一輩子。”鍾離莫道:“是了,公子,在下與你請三個月假,三個月後,便即回福州。”林劍英忙道:“好說,好說。”眾人又閑談幾句,眼見月已中天,林劍英道:“咱們這就投間客棧歇息一晚罷。”眾人齊道好,薛慕白道:“林兄,你等先去,在下在此多坐會兒!”

    眾人一一作辭,薛慕白又獨飲幾杯之後,不禁有些微醺,放聲吟道:“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忽聽一個女子聲音接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聲音婉轉悠揚,深夜之中如涓涓泉水,沁人心扉,薛慕白心中一振,道:“是杜姑娘麽?”隻聽那女子笑道:“薛公子,深夜未睡,可是思念qíng rén麽?”薛慕白臉色一紅,道:“我……我……”那女子聲音又道:“唉,你這人,哪裏都好,偏偏說話結結巴巴的。”薛慕白循聲望去,黑夜之中更無他人,也不知是幻覺,還是夢境,向那夜攤老者道:“老伯,你方才聽見一個女子說話麽?”那老者道:“我聽見了,那人不是跟公子說話麽?”薛慕白忽地站起,扶住那老者肩膀,喜道:“多謝老伯!”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放至桌上,循聲而去。待至漳河岸邊,隻見河岸燈火點點,朝著燈光一路尋去,隻見燈光之處乃是座吊橋,沿著吊橋走至盡頭,隻見一座高台立於水中央,離岸尚有十幾丈,他朝著高台喊道:“杜姑娘,你在上麵麽?”

    更無人回答,他又喊道:“杜姑娘,是你麽?”哪裏有人回答,他更不甘心,隨即後退幾步,深提內力,提至丹田,向前疾奔,待到吊橋邊緣,右腳借力,猛然一蹬,施展輕功向高台而去,豈知高台離斷橋距離太遠,他用力一躍,離高台仍有三四丈遠,此時再無氣力,更無從借力,隻聽‘撲通’一聲,便掉入水中。他忙喊道:“救命!”過得一會又喊道:“救……”顯是便要溺水。隻聽方才那女子道:“大哥,你快去救救他罷。”隻聽一男子道:“蓉兒,你中了薛兄弟的計啦!”那女子道:“中什麽計了?”那男子道:“你忘了薛公子自幼生於黃河之側,做的便是水鬼的買賣麽?”那女子“哎呀”一聲,道:“我見他喊得真切,忘記此事了!”忽聽薛慕白笑道:“淩兄,杜姑娘,果然是你二人!”

    他二人正是淩霄及杜秋蓉,淩霄待朱溫出門相送眾人,飛身從後摸入後堂,鍾兆輝、嚴東海二人隻顧眼觀前廳之事,他趁其不備,出手點了他二人穴道,奪了疾風劍,這才與杜秋蓉摸出莊外,一路緊跟林劍英等人,眼見林劍英不敵丁十之時,正欲出手相助,正巧朱溫趕來,待眾人走後,二人一路跟隨,又聽得薛慕白與林劍英等人說話,他二人忍著肚餓,偷聽了一會,待林劍英等人走後,豈知薛慕白仍是賴著不走,又放聲吟詩,杜秋蓉這才出聲逗他。待他來尋,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躲在這銅雀台上。這銅雀台自非魏國曹操所造,乃是後人留念新建的高台,隻圖遊客玩耍罷了。

    薛慕白上到高台之處,笑道:“可算又見著你二人了?”淩霄笑道:“薛兄,那日走的甚是匆忙,多有得罪,還請見諒!”薛慕白一擺手,笑道:“淩兄哪裏話了,我見了二位,心裏歡喜的緊。”淩霄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咱們便去喝一杯如何?”薛慕白道:“如此甚好!”

    三人來至那小攤之前,杜秋蓉要了一碗麵,淩霄讓那老者切了所有的肉,拿了所有的酒,與薛慕白開懷暢飲一番。薛慕白在銅雀莊中本已吃醉,又在此處喝了些,這時與淩霄又暢飲一番,不一會便話也說不清楚,頭一栽,便伏桌而睡。淩霄將他負至一間客棧,杜秋蓉與老板借了紙硯筆墨,留書一封,這才與淩霄攜手而去。

    夏夜甚是清涼,二人於這官道之上一路悠悠而去,同乘一匹坐騎之上,杜秋蓉道:“大哥,咱們為何不將疾風劍還了表哥?”淩霄道:“三弟攜帶此劍,一路不得安生,我便不一樣了,又有誰會知,我這鄉下小子,寶劍攜身,你說是麽?”杜秋蓉笑道:“反正你說什麽我都依你。”淩霄道:“你可知那鍾兆輝是什麽人麽?”杜秋蓉道:“是了,我倒忘記問你,我在你手心寫道,你怎知便是那人了?”淩霄歎一口氣,過了許久,才道:“他是我同門師兄!”杜秋蓉道:“什麽?他是你師兄?怎地那日你師父過壽辰時,汾河四鬼及你的師侄均已在場,他為何未到?”淩霄道:“此事說來話長,待哪天閑暇時再說與你聽。”杜秋蓉道:“咱們現下不是閑著麽?你便說與我聽罷。”淩霄心想也是,左右無事,當作故事講與她聽罷了,便道:“鍾師兄苦命的緊,年輕之時是個書生,幾次應試,幾次落榜,家徒四壁,他妻子嫌他貧窮,與當地一位財主私通,他一怒之下前去說理,卻被痛打一頓,若不是我與師父雲遊至此,他早已丟了性命,師父打聽那財主作惡多端,魚肉鄉民,便將那財主殺了,見他通曉孔孟之道,便傳了幾手拳法,劍法與他,又將本門內功心法傳了他修習。”

    杜秋蓉道:“那內功心法可是……”淩霄知她定是要問《純陽真經》,未等她說完,便道:“不是,那真經至高無上,毫無內力修為之人若是強加修習,隻會走火入魔,師父傳他的是本門內功,若是修習二三十年,也是江湖中一流高手。”杜秋蓉伸了伸舌頭,道:“光內功便要修習二三十年,那當真是慢的緊了。”淩霄伸手在她腦後一點,笑道:“你呀,就是個急性子,要知道咱們習武之人,武功高強均是內功修為極高之人,如今夜那丁閻王,你可看清他出手麽?”杜秋蓉想到丁閻王出手擒住她那次便打個寒顫,今夜又見他出手傷人,更是快如閃電,聲音顫道:“他當真厲害的緊,我這輩子都不想見他。”

    淩霄哈哈笑道:“是啊,一個人若是在他五十歲之時,正是內外功頂峰之時,江湖傳聞的大俠,均是四五十年紀,武功已臻爐火純青之際。各門派間有各門派修習內功心法,外門功夫也是如此。那丁閻王雖是厲害,也未必是天下第一,要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像三弟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姑父,林震南大俠,武功就高深莫測,連上官大哥也敗在他手。”杜秋蓉道:“想不到我姑父這般厲害,十二郎與我姑父有什麽仇麽?”淩霄道:“你呀,當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咱們先前之事還沒說完,你隨口一問,我也不知說到哪裏了?”杜秋蓉笑道:“你說你師父傳了你鍾師兄內功。”

    淩霄道:“是了,師父傳了他武功,更是嚴厲教誨,莫要恃強淩弱,更不得入幫入派,惹起江湖紛爭,讓咱們藥王門惹出麻煩。過了幾年,汾河四鬼在江湖之中見了他,說他甚是狂妄,專做些奸殺婦女之事,隻因他武功傳自本門,沒幾年便已名滿江湖,我範二師兄嫌他招搖,教訓了幾句,他便與範二師兄較量上了,說範家四位師兄也是為非作歹,亦正亦邪,以致範家四位師兄素來厭煩於他。”杜秋蓉道:“他倒是怪可憐的,自己夫人跟別人私通,他定是看透這世間薄情寡義,水性楊花的女子了。”淩霄聽她聲音有些淒悲之意,摟住她道:“是啊,他雖可憐,難道別人就不可憐了麽?咱們習武之人若是都如他這般,這天下還有什麽俠義,人道可言了?”杜秋蓉道:“那倒也是,我爹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或許咱們看他可憐,不知他背地裏做了多少喪盡天良之事呢。偏生我便心軟,見別人求饒,雖是嘴上狠,若當真讓我殺他,我卻下不去手。那日咱們在太行縣,那群強盜求饒之時,我確是心軟,便央著你殺了,你竟比我更加心軟百倍,以至釀成馮家mèi mèi慘事來。”

    淩霄道:“是了,太行縣之事,我銘記在心,日後若是再撞見此等敗類,我定要一劍一個,殺個幹脆。”杜秋蓉莞爾一笑,向後靠去,倚在他胸膛之上,道:“大哥,我現下困的緊,我先睡會啦,待沿途有客棧了,咱們便投宿,我已多日未睡過床啦!”淩霄笑道:“你快睡罷,有客棧了我叫醒你!”杜秋蓉嚶嚀一聲,嬌聲道:“你別喊醒我,你抱我上去便可。”淩霄心下咯噔一下,喜上心來,神色間不免高興,隻聽杜秋蓉道:“大哥,你怎麽啦?我聽見你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好快。”淩霄道:“沒……沒什麽,你快睡罷。”杜秋蓉道:“你講個故事,我聽著你說話,一會便睡著啦!”

    淩霄又是一陣好笑,成日裏纏著與她講故事,他素來嘴笨,更不懂女孩兒心中所想,又會講什麽故事了,當即輕哼一身,道:“我便與你講講十二郎的故事罷!”杜秋蓉道:“好啊,剛才我便想問,忽地忘了,你快說罷。”

    淩霄道:“十二郎年輕之時,也是英俊瀟灑,相貌堂堂……”杜秋蓉噗嗤笑道:“我現下看他也是個俊老頭呀,你不用說他相貌,我自是知道的。”淩霄道:“好,十二郎年輕之時武功高強,做的買賣便是夜走百家,飛簷走壁,江湖中人送了他個外號,叫作盜遍天下無敵手,盜王之王。隻因他盜的金銀珠寶全都散給了窮苦百姓,江湖中人均稱他為俠盜,有一日他入一家盜竊,正巧撞見一個美貌少女,那女子與他交上了手,他本刀法精妙,而那女子也是使刀,十二郎與那女子鬥了約五十招,那女子已不是他對手,十二郎恐失手傷了她,便即停手,豈知那女子一刀刺來,正中他左肋,他瞬間昏迷過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他醒來時,隻見身上刀上已被包紮,那聞了那藥味是專治刀傷的上等金創藥,叫作‘九花止血散’……”杜秋蓉啊了一聲道:“那不是我爺爺獨門金創藥麽?那年輕女子怎麽會有?”

    忽聽馬蹄聲響,聽得一人道:“韓勍,你當真確定那青年男女走的官道麽?”淩霄吃了一驚,忙打馬向路邊樹林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