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念淩念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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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秋蓉跌跌撞撞,如同丟了魂一般,走在街上,此時夜深,早已沒了人,想起今夜之事,心亂如麻,傷心欲絕,隻聽二狗哭著道:“師娘,咱們要去哪裏?”杜秋蓉轉過身來,眼眶通紅,幽幽道:“去哪裏……咱們去哪裏……”隨即又是一陣痛哭。隻見大狗手中提著淩霄的包袱,心想:“大哥臨死之前,用手指著包袱,裏麵究竟是什麽?”便道:“大狗,你把包袱打開。”大狗忙解開包袱,隻見裏麵一件雪白狐狸毛裘,早已沾了不少血,還有一件女子的紅衣衫,也不知上頭有沒有血,喃喃道:“那日大哥與我提起這兩件物事,說是在駙馬府見著,我羨慕的緊,大哥便說哪日為我偷來送與我。”隨即將那雪白狐狸毛裘披在身上,隻覺身子微涼,原來這狐白裘是避暑至寶,炎熱夏日穿在身上,非但不覺炎熱,卻是一陣清涼。心道:“他今夜來是要送我這兩件寶貝,可是他為何要殺表哥?表哥說大哥覬覦他疾風劍,可是疾風劍落在地上,直到眾人趕到之時,他為何不趕快離開?難道當真是要shā rén滅口嗎?”心念及此,不禁疑慮萬千,總覺得事實不是如此,卻又不知是哪裏不對。

    忽聽得馬蹄聲響,片刻稍至,她更無心思去看他物,兩匹馬停在她身畔,隻聽一人道:“杜姑娘,你為何夤夜在此?淩霄那小子呢,沒和你一起麽?”杜秋蓉聽得聲音熟悉,抬頭看去,原來是劉書問,見他身邊一人騎在馬上,那人約有五十多歲年紀,相貌俊朗,如教書先生一般,溫文儒雅,隻是麵帶悲情之色,顯是家裏死了人一般,杜秋蓉幽幽道:“我大哥……我大哥……”便再也說不出,兀自哭了起來。劉書問道:“可是在杜府麽?”杜秋蓉默然不答,劉書問急於知曉淩霄下落,而隻有杜秋蓉才知他下落,那日見她二人同乘一騎,早已知她二人郎才女貌,甚是恩愛,當下又道:“杜姑娘,淩霄淩兄弟呢?”杜秋蓉略有輕泣,道:“你們找他作什麽?他……他死了……”話一出口,難免又是一陣心痛,哭哭啼啼。

    二人大吃一驚,見她傷心至此,不似故意做作,相互對望一眼,又見大狗、二狗也是麵帶憂色,眼眶通紅,顯是哭過,劉書問心道:“這兩個孩子定不會說謊。”便道:“大狗、二狗,你師父當真死了麽?”大狗點了點頭,泣道:“我師父……是被杜府的壞人打死的!”劉書問道:“什麽時候?”大狗道:“就是剛剛……”劉書問道:“師兄,咱們先去杜府!”那人點了點頭,朝杜府而去。那人正是華山派掌門風書根,那夜他與劉書問追下山去,早已沒了淩霄影蹤,遂又轉身上山,安葬了風誌學屍身,聽劉書問說起,淩霄心中喜愛杜秋蓉,定會來洛陽杜府,遂一路向洛陽而來。

    杜秋蓉以為他二人尋淩霄有要緊之事,便想去瞧個明白,當下轉身向家中而去,大狗二狗隻得跟在其後。

    風、劉二人來至杜府門前,隻見院內燈火輝煌,街門大開,劉書問在外喊道:“華山派風書根、劉書問有要事前來拜見!”隻聽一個聲音傳來:“請進罷!”聲音蒼老渾厚,顯是說話之人內力極深。二人進入府內,隻見院中站了許多人,隻見慧靜禪師,正手抵林劍英背後,與他輸送真氣,風、劉二人行走江湖數十年,這院中之人,大部分均識得,忙一一作揖,待見丁開山也在其內,忙行禮道:“丁師叔!”丁開山點了點頭,道:“風師侄、劉師侄,深夜前來洛陽,有什麽緊要之事麽?”風書根忙道:“回丁師叔,小侄的不肖子誌學三天前被那叫淩霄的小子殺了。”說著麵露悲哀之色,眼內含淚,顯是傷心不已,眾人均吃了一驚,齊道:“什麽?也是淩霄這小子?”隨即薛利鋒問道:“風掌門,那姓淩的小賊,為何要殺風賢侄?”風書根遂將那夜淩霄應約,上華山比武,又殺害風誌學之事一一說了。

    眾人無不跺腳痛罵淩霄,杜秋蓉聽得連華山派風誌學也是被淩霄所殺,心內一陣難過,心想:“大哥為何要這麽做?他平日裏素來俠義心腸,即便是惡貫滿盈之人,他都想放條生路,他究竟是怎麽了?難道當真是被表哥識破他機關,這才要shā rén滅口麽?”正在此時,隻見林劍英睜開了眼,臉色蒼白,如同白紙,眾人見他醒了,不禁一陣噓寒問暖,又問起他方才之事,林劍英道:“是我二哥……他……要奪我……寶劍……”眾人均道:“那小子現下已死啦!”忽地想起那疾風劍之事,鍾離莫道:“疾風劍呢?疾風劍怎地不見了?”原來方才杜秋蓉被淩霄一把握住劍身,插入胸口,頓時六神無主,便忘了拔劍,隨即出現一黑衣人將他連屍體及寶劍均已帶走,竟然連劍鞘也已帶走,不由得一陣惶恐:“那人身影好快,未及反應過來,便將大哥抱走,難道是上官十二郎麽?”

    陸青峰道:“被那黑衣人帶走啦,咱們隻顧擔心公子傷勢,卻疏忽了那人。”隻聽林劍英聲音虛弱,問道:“夢兒呢?”鍾離莫等人這才緩過神來,忙跑至屋中,隻見喬念夢被人點了穴道,倒在地上。鍾離莫伸手在她身上拍了幾下,解了她穴道。喬念夢雖是被點了穴道,方才院外之事,早已聽在耳中,誤以為林劍英早已氣絕身亡,待聽得他蘇醒過後,便擔心自己,心下甚是感動,待穴道被解之後,忙跑至院內,將林劍英摟在懷內,哭道:“林郎……”便已叫不出口,滿麵悲傷憐愛之色,林劍英微微一笑,道:“我……沒事……修養幾日……便……”喬念夢輕扶他蒼白臉頰,哭道:“你先別說話……先歇息片刻……養足了精神……”

    慧靜歎了口氣,道:“心脈俱碎,若不是那‘九轉還魂丹’,怕是早已不成了?”杜嘯天道:“還有救麽?”聲音沙啞,顯是哭的傷心,慧靜搖了搖頭,道:“治不好啦!隻得暫已真氣續命,雖是如此,說不定哪天便……”便沒再說下去。

    眾人又是一陣痛哭,隻聽杜秋蓉道:“不,能治好,那日我也是深受內傷,心脈俱碎,是我大哥帶我去藥王穀,求他大師兄薑心玄薑神醫為我治的傷。”杜嘯天道:“咱們這便去藥王穀!”隨即又黯然道:“咱們殺了他藥王穀的人,他定是不會救了。”眾人均道:“這該如何是好?”個個束手無策,劉書問咬牙道:“殺害林公子的,也是淩霄那小賊麽?”他雖是痛恨淩霄,方才問杜秋蓉之時,知他二人情深,故以淩兄弟相稱,現下林劍英也是遭他毒手,又想起師侄風誌學之死,定是淩霄所為無疑,故恨恨稱他為‘小賊’。他話一問出口,隻聽喬念夢道:“是他,他深夜偷襲,點了我穴道,我親眼見他奪劍,林郎與他交手,拽下他麵上黑布,林郎吃了一驚,這才中了他兩掌。”眾人齊道:“喬姑娘,你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出來教大家夥知道!”

    喬念夢擦了擦眼淚,恨恨道:“我夜間如廁回來,隻覺身後有動靜,轉身看去,卻沒見著人,我心道是自己聽錯了,心想這半夜間的,能有什麽人了,定是花叢間有些野貓、野狗什麽的,待我回至屋中,正欲關門,隻見一人戴著黑布,隻漏出雙眼,我不免嚇了一跳,正欲大叫,那人伸手便欲點我穴道,我忙一招‘蓄勢待發’,一掌向他拍出,那人好生厲害,手腕一轉便化做掌勢與我對了一掌,震得我手臂發麻,不由得後退幾步,那人身形甚快,一晃便已到我跟前,我忙又使力一掌拍出,隻覺肋下一麻,便已倒地,那人隨後又點了我啞穴。我與林郎住的房屋較近,他聽得打鬥之聲,便出來看,見我倒在地上,忙奔了過來,那人見他過來,一個箭步,朝林郎奔去,我暗道不好,豈知他身形一轉,朝林郎屋內而去,林郎又向那人追去,那人躍入屋中拿起寶劍破窗而出,林郎在院中又與他鬥了幾個回合,打鬥之中將那rén miàn巾摘下,我不由得吃了一驚,原來那人便是淩霄淩大哥。”眾人雖早已知那人便是淩霄,現下聽她說起來,心中不免也是驚訝萬分。

    隻聽喬念夢續道:“淩大哥……”薛慕白怒道:“什麽淩大哥,夢姐姐,你還稱呼那奸賊大哥麽?”喬念夢語氣哀傷,道:“淩霄與林郎義結金蘭,摘他麵布之後見是他結義二哥,便即愣住,豈知淩霄那……那廝隨手便是一掌,林郎猝不及防,萬沒料到他會下此shā shǒu,他一掌得手,便欲逃走,林郎見他要跑,便一把拽住他胳膊,喊道:‘抓賊啊!’他一慌,將寶劍撒了手,躍上屋頂而去,我本以為他走了,此時林郎已身受重傷,誰知淩霄去而複返,又從屋頂躍下,朝林郎疾奔而去,我初時不明白,他為何去而複返,現下我想明白啦,原來他料到眾人出來援救,還需穿衣,來得未免遲些,他又躍入院內,原來是為了要shā rén滅口,此人當真是膽大心細。隻是我苦於叫不出口,林郎見他又欲下shā shǒu,朝他又拍了一掌,他見林郎已是強弩之末,掌風淩厲,便向後避開,正在此時,杜老大俠及鍾離叔叔等人均已到場,他才沒能再下shā shǒu!”眾人聽罷,少不了一陣痛罵。杜秋蓉又是一陣心痛,今夜事出倉促,一個是自己心愛之人,一個是自己表哥,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劉書問雖是痛恨淩霄,心中也是疑團萬分,便道:“喬姑娘,淩霄那廝為何要奪疾風寶劍,那日在邯鄲之時,他早已奪了疾風劍,為了不趁此躲藏起來呢?”喬念夢幽幽的道:“我也不知為何,此事我想了幾次,均想不通,想必淩霄那廝喜歡秋蓉mèi mèi,這才沒趁此躲藏起來罷!”眾人不免齊向杜秋蓉瞧去,隻見月光之下,她相貌嬌美,楚楚動人。均心想:“她說的一點沒錯,淩霄小賊奪了疾風寶劍本欲躲藏起來,但又想抱得美人歸,杜xiǎo jiě年紀輕輕,不經世事,難免被那廝花言巧語哄騙,待日後將她哄住之後,這疾風劍便可占為己有。”

    又聽喬念夢續道:“那日杜人傑杜二俠。”她雖與林劍英相愛,又形影不離,隻是尚未成親,便以江湖口吻稱呼。隻聽她道:“我等在朝歌城撞見淩霄及華山派劉書問前輩,聽這位薛兄轉告,疾風劍在淩霄手上,杜二俠便伸手要劍,淩霄那時取出背後包袱,神情極其不願,但也不可奈何,隻得遞給了杜二俠,後來那日夜間,我與林郎及秋蓉mèi mèi在河邊說話,談及淩霄之時,林郎未免牢騷了幾句,他與淩霄義結金蘭,為何在鄴城鹽幫銅雀莊時,淩霄親眼所見鹽幫鍾兆輝攜劍進了莊內,他為何不現身點破,以及後來我等與丁閻王兄弟打鬥之時,他便躲在暗處。”眾人均道:“不錯,那日咱們與丁閻王打鬥之時,淩霄與杜姑娘便躲在一側,直到最後也未現身!”杜秋蓉忙道:“那是因為還有其他緣故!”杜人傑喝道:“夠了,你現下還要幫著那小賊說話麽?我就知道那小賊人窮誌短,不是什麽好鳥!”杜秋蓉被父親一嗬斥,當即便不敢吭聲,隻聽大狗、二狗喊道:“我師父不是賊,我師父是大英雄!”杜人傑見他兩個孩子,也不屑與他倆口角,免得令人恥笑,當下便哼了一聲,不再答話。

    劉書問道:“喬姑娘你接著講!”喬念夢當下又道:“種種事跡,淩霄均在暗中偷看,卻始終不露麵,林郎心智聰明,不免疑心,那夜在河邊不免說了他幾句壞話,豈知丁閻王當時追到此間,出手製住我三人,丁閻王也不是搶什麽疾風劍,是為了奪什麽什麽真經,我也不大懂得,想必是極厲害的武功秘籍了,以秋蓉mèi mèi性命要挾,後來林郎與他相鬥,那丁閻王武功高的緊,出招之快,實在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招式,林郎被他打的重傷,秋蓉mèi mèi為救我倆,便與丁閻王理論,後來丁閻王放我及林郎回去,我忙回客棧喊華山派劉前輩及杜氏二俠去救秋蓉mèi mèi,豈知等眾人趕到之時,秋蓉mèi mèi便已不見蹤影。”

    劉書問道:“不錯,那夜確是如此!那丁閻王卻不是為了什麽疾風寶劍,要奪什麽什麽真經,杜姑娘,你可知是什麽真經麽?”杜秋蓉道:“我也記不大清了。”心道:“連丁閻王這等武林罕有高手,仍一心想將真經據為己有,想必那真經珍貴無比,遠比疾風劍要金貴的多。”隻聽喬念夢又道:“原來那夜淩霄便躲在樹上,救了秋蓉mèi mèi,而林郎說他壞話,想必他也一一聽在耳內,沒想到他今夜當真是痛下shā shǒu!”說著又是一陣痛哭。那夜杜秋蓉回來之後,眾人難免會問,杜秋蓉便如實說了,現下被喬念夢提起,眾人這才若有所思,均道:“是了,果是如此,淩霄那小賊懷恨在心,又想奪得寶劍,這才要shā rén滅口。”

    眾人正自思索今夜之事,忽聽得門外一個聲音傳來,道:“西山十二郎前來拜莊!”眾人均是一驚,杜氏兄弟更是吃了一驚,隻聽杜嘯天道:“上官賢侄,快請進罷!”隻見從外進來二人,一老一少,不對,應該是兩個老人,其中一人五十左右,頜下微有胡須,麵目俊朗,與風書根、鍾離莫等年紀相仿,另一人滿頭白發,胡須蒼白,一副老態龍鍾,年紀顯是比杜嘯天還要大好幾歲,雖是夜間,隻見他目露精光,腳步穩健,慧靜及杜嘯天、丁開山等人忙行禮道:“郭老大俠大駕光臨,我等未曾遠迎,還請恕罪!”與十二郎同來的那人正是郭燕飛,隻因淩霄那日懇求於他來洛陽提親,他本不願管這世俗之事,豈知上官十二郎幾日來軟磨硬泡,要替淩霄出麵,說道:“郭伯伯,你當真要淩兄弟走我的老路麽?”隨即心想,十二郎年輕之時也是如此,最後免不得在衡山回雁峰落崖,自己素來疼愛這個幼徒,他所求之事,又被拒絕,定是心裏不痛快的緊,這才隨十二郎同向洛陽而來,待到得洛陽,隻見杜府街門打開,燈火通明,顯是不知發生什麽重大緊要之事,這才教十二郎門外通報。慧靜、杜嘯天、丁開山等人均已七老八十,年少之時便有緣見過郭燕飛一麵,今日一見,見他仍是自己少年時所見模樣,半點未改,立時便認了出來。

    郭燕飛道:“好啦,好孩子,不用客氣啦!”眾人聽他叫杜嘯天等人‘好孩子’,不禁暗笑,均道:“他三人均已七十五六左右,你卻叫他三人好孩子。”慧靜等人聽了,麵露喜色,均覺被他叫聲‘好孩子’榮耀無比。隻聽十二郎道:“杜世伯,你好啊!慧靜大和尚,丁前輩,你們好啊!”杜嘯天一臉愧色,道:“好,很好!”上官十二郎隨即一一掃去,隻見青衣樓眾人均在場,便道:“青衣樓的諸位朋友也在呀,今夜倒是熱鬧的很啊!”鮑震雷道:“十二郎,你來洛陽杜府作甚?”十二郎笑道:“我十二郎想去哪便去哪,又礙著你什麽事了?是了,你又想被我打屁股了不是?”杜秋蓉噗嗤笑出聲來,隨即又是一陣難過,鮑震雷麵露怒色,卻又不敢招惹,隻得忍氣不語。十二郎朝杜秋蓉道:“小娃娃,我淩兄弟呢?來了沒有?”不提還好,一提淩霄名字,杜秋蓉隨即想到方才慘事,哇得一聲哭出聲來。十二郎忙輕拍她背,柔聲道:“好啦,好啦,到底發生什麽事啦?”語氣溫柔至極,就如同哄孩子一般,隻聽杜秋蓉哭道:“師父,上官大哥,我……”她這聲師父叫的便是郭燕飛,隻因淩霄叫他師父,她便也跟著叫。十二郎微微一笑,道:“沒事啦,沒事啦,到底發生什麽事啦?”杜秋蓉邊哭邊將方才之事一一說了,十二郎聽了半日方才聽得明白。郭燕飛及十二郎聽得淩霄已死,齊變色道:“不可能,不可能,霄兒絕不是那樣的人。”又是滿臉神傷,郭燕飛道:“慧靜小和尚、丁小兄弟,我那徒兒當真被你二人各拍一掌麽?”慧靜、丁開山見他發怒,不禁臉色一紅,慧靜道:“我等,我等實不知他是郭大俠門下弟子,這才……”丁開山忙接著道:“我二人本不欲下shā shǒu,手上僅使出五成功力,豈知,淩……淩……他躲都不躲!”他本欲說淩兄弟,隻是淩霄方才親手欲shā rén滅口,又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郭燕飛神色黯然,過了許久,似老了幾十歲一般,幽幽道:“你二人五六十年的內力修為,各使五成,也已十成了,便是我祖師爺在世,怕是也難救我那徒兒啦!”又歎了口氣,道:“若是霄兒當真下狠手殺林公子,你們做的便沒錯!老夫不怪你們,你們很好,很好!”越說越是悲傷,語音甚是淒苦。隨眼見喬念夢抱著林劍英,坐在地上。便悠悠晃晃走至前去,伸手探他脈搏,過了片刻,道:“手陽明大腸經、手少陰心經俱碎,若不是有我門至寶‘九轉還魂丹’續命,你早已死了多時了。”眾人聽他之意林劍英有救,正欲開口相求,隻見杜嘯天微微擺手,這才住口不答。過了許久,郭燕飛愣在當地,也不知在想什麽,才徐徐道:“打傷你的,不是霄兒,霄兒內功乃是我本門正宗心法,你經脈被震,顯是出自陰柔之力,本派之中沒有這等功夫!”鮑震雷聽他有意替他徒弟開脫,便道:“我師侄明明是親眼見淩霄那小子出手打傷了他,還還能有假麽?”喬念夢道:“不錯,就是淩……就是他!”她本欲叫淩大哥,隻是親眼所見淩霄險些將林劍英打死,哪裏還叫得出口。

    眾人皆道:“是了,不錯,我們大家夥都瞧見了!”薛慕白也是跟著一頓亂喊,十二郎聽得發怒,道:“你這小子,吃裏扒外,不是什麽好鳥!”身子一晃,已到他身前,伸手在他臉上拍了一巴掌。這一下突如奇來,毫無預料,十二郎身形又神出鬼沒,薛慕白哪裏躲得及,隻覺左臉一麻,隨即疼痛發熱。薛利鋒見他過來,怕他出手傷了愛子,忙躍步向前,豈知十二郎輕功已臻化境,高深莫測,轉眼便已至跟前,竟連他也未擋住。丁開山道:“十二郎,我這徒孫又礙你什麽事了?”十二郎道:“老子便替你教訓教訓這口無遮攔的家夥。”丁開山怒道:“那也用不著你教訓。”十二郎道:“老子愛教訓便教訓,丁前輩我敬你前輩,不與你一般見識!”他一口一句老子,丁開山身為嵩山派長老人物,何時有人如此對他說話了,不禁怒由心生,向前一步,道:“我先教訓教訓你這口無遮攔的小兔崽子!”跟著一掌拍出,十二郎道:“你打我淩兄弟那掌,我正好跟你算了!”跟著身子一躍,倏忽間已欺近他身前,一掌跟著拍出,這掌掌力渾厚,丁開山道:“就陪你玩玩!”一記大嵩陽手,朝他拍去,眾人隻聽得風聲甚緊,顯是二人已使出全力,隻見郭燕飛走至兩人中間,眾人均道:“不可!”兩股掌力均打向他,隻見他身上似有一股無形氣罩,掌力竟如碰在棉花上一般,沒了半點氣力。眾人均咋舌不已,沒想到這老頭,武功如此之高,當真是以達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之境。十二郎及丁開山這才罷手。

    隻聽郭燕飛道:“正巧趕在此間,林公子的傷,便由老夫來醫了罷。”隨即轉頭道:“嘯天侄子,你去買些人參珠、黃芪須、鶴頂紅、及熊掌、虎膽、大珍珠十顆來,打碎,以溫水和之,再將熊掌血,虎膽血擠入其內,將熊掌、虎膽生吃。十日之內,不得吃茶、飲酒,記住了沒?”杜嘯天忙道:“多謝郭世伯,小侄記下了!”郭燕飛隨即又道:“我派我那徒兒,原本是想教他奪了疾風劍,偷偷毀了,又豈知……”慧靜等人均知他用心良苦,八十年前慘案,迄今為止,止他一人仍活在世上。隨即又道:“我那徒兒說,他與你孫女兩情相悅,便是這位小娃娃了。”便向杜秋蓉一指,又道:“非懇求老夫前來提親,這等世俗之事,我本不欲理會,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緣分,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你說是麽?”杜嘯天忙道:“是,是。”郭燕飛又道:“唉……我本不欲管此家事,怎奈怕我那徒弟如十二郎一般。”說著一手指向上官十二郎,又接著道:“日後悔恨終生,如行屍走肉一般,善惡不分,這才博出去老臉不要,來你們杜府提親!”

    杜嘯天忙道:“是,小侄若是知道此事,定會將孫女許配令徒!”郭燕飛淒慘一笑,道:“罷了,罷了,你也莫要哄我啦,你便是答應了,我那苦命的徒兒也是不在人世。佛家常說‘四大皆空’,看得開,才當真是空,空即是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色,空空色色,色色空空……”慧靜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風書根好容易等他把話說完,才道:“那我兒子的命呢?”郭燕飛道:“你是……”風書根道:“在下華山風書根,拜見門主!”隨即便將淩霄華山比武切磋,殺害愛子之事一一細說一遍。

    郭燕飛聽罷,歎了口氣,道:“我徒兒現已身亡,你還要報仇麽?若是要報,便找老夫報罷!”風書根道:“晚輩不敢!”郭燕飛從懷中摸出幾根細長銀針,拈在手中,道:“我那徒兒內功正宗,打傷這位林公子的盡是陰險毒辣的內力,想必令公子遇到的凶手與林公子今夜遇見的是一人所扮啦!”說罷雙手將銀針插至腦後諸穴,眾人均不明白,他說的一人所扮,又是什麽意思了。隻見他將針插入腦後諸處死穴,不禁大叫,要知道這腦後之穴,是人體死穴,若不是致人死地,連平日打鬥之時,均不會碰腦後諸穴。杜秋蓉見狀也是一驚,隨即想起:“大哥那日與我說起,他薑師兄精通易容之術,而他隻學了些初淺之術,他師父想必定精通高深莫測之術。”正在此時,隻見郭燕飛麵目全非,眼睛、鼻子、耳朵,五官無一不再變化,眾人看時,他已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細看之下,正是淩霄的模樣,隻是是有長須的淩霄。在座眾人無一不麵露吃驚之色,杜秋蓉見狀,就如大哥起死回生一般,隨即又是難過不已。

    郭燕飛隨即將銀針取出,又恢複了本來麵貌,道:“這易容之術,本沒什麽稀奇,我那徒兒也會得幾手,若當真要shā rén滅口,又何必以真麵目現身呢?”遂又歎了口氣,瞧見杜秋蓉身邊站著兩個孩童,身材瘦小,卻有一股英俊之氣,便道:“你們兩個便是大狗、二狗麽?”大狗、二狗知他便是師父的師父,忙道:“回師爺爺,是我們兩個!”郭燕飛滿臉慈祥看了他二人幾眼,語重心長道:“你們兩個很好,你師父前些日子向我提起過你們兩個娃娃,我本欲親自考量一番,適才聽見你二人說你師父是好人,嘿嘿,單憑這一句,我便同意你二人入我藥王門啦!”兩個孩童忙跪下磕頭稱謝,郭燕飛又道:“隻是你師父現下已死,屍首也找不見啦,你們兩個小娃娃隨我去罷,我讓這位上官大俠收你兩個為徒弟好麽?”杜秋蓉聽了心下頗感甚慰,隻聽得兩個孩子道:“不,我師父雖已去了,但我二人絕不再另投他人,從今往後,我們跟著我師娘。”說罷一人拉住杜秋蓉一隻手。郭燕飛歎了口氣,道:“好,就依你們兩個罷,哪天再改心意了,便教你們師娘帶你們回藥王穀罷。”說罷便向外走去,邊走邊道:“我那可憐的孩子,不知是遭何人陷害了?”十二郎道:“杜世伯,告辭啦!”隨即瞪了杜氏兄弟一眼,轉身跟隨而去。

    眾人見他二人離去,又顯是一番易容之術,更不知究竟是不是淩霄所為,風書根亦是惆帳滿腹,原本今夜趕至洛陽,能為愛子報仇雪恨,豈知洛陽杜家也是如此,而淩霄屍首也不知被何人擄去,不禁心亂如麻。便即告辭,杜氏父子有意結交他,好言挽留,這才先在杜府歇息一夜,待第二日再作計較。杜人豪令下人為他二人安排了房間,又按著郭燕飛的方子去尋藥方,眾人見已無事,均回房歇息。杜秋蓉經今夜之事,更是心亂如麻,一時之間隻覺變幻太快,想了一陣卻又頭暈眼花,隻得回屋歇息,心想著明日起便傳授大狗、二狗些粗淺功夫。

    待得第二日,風書根及劉書問便告辭杜嘯天父子回華山去了。薛利鋒正欲與杜家結為親家,連夜派人已將許多藥材送至杜府,以供林劍英療傷所用,杜家等人更是感激不盡,這幾日來談及薛慕白及杜秋蓉婚事,兩家均是同意,隻杜秋蓉一人不願意。杜人傑不免嗬斥,薛利鋒總是打個圓場,笑道:“杜世兄,淩霄那小子剛死不久,她心裏難過是應該的,待過些時日,她想開些,也就好啦!”杜人傑心道也是,便任由杜秋蓉這幾日胡鬧教兩個孩子練武。

    過了約有兩個月,轉眼已十月,唐懿宗自迎接佛骨舍利入宮之後,重病不起,終於還是駕崩西去,新皇帝唐僖宗繼位,僖宗幼弱繼位,朝中大權均握在宦官之手,僖宗又喜愛騎射、劍槊、法算、音樂、圍棋、賭博,隻要是遊玩的營生,無不精通,朝廷大事又由宦官過問,他一概不知,以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這一日,林劍英傷已好得差不多,林震南及杜人鳳也早已從福建趕來,已在杜府住了好些日子了。杜秋蓉正督促大狗、二狗練功,薛慕白及其父親等人又來杜府做客,送了許多禮物,杜嘯天及杜人傑很是高興,杜秋蓉也不去拜見。隻見薛慕白笑嘻嘻的來至跟前,見兩個孩童正自練功,笑道:“大狗、二狗,你看薛哥哥與你們帶什麽好吃的啦?”說著從懷中摸出許多東西,有瓷娃娃、琉璃球等小孩兒玩意兒,大狗、二狗等對他雖無惡意,但那日他應是誣陷師父shā rén,從此便不再搭理他,這次他拿出小孩的玩意兒,大狗、二狗雖是心內極其想要,還是忍住不吭,隻是一昧練功。薛慕白又從靴子之側拔出兩把鋒利bǐ shǒu,道:“你們練武之人沒有兵器怎麽能行,我這正好有兩把,便送給你們罷。”大狗、二狗一見之下,難免心癢,隻是又不想搭理他,當下住手不練,卻也不答話,薛慕白走至跟前,拿起bǐ shǒu往他二人手中塞去,大狗道:“我才不稀罕你的東西!”二狗見大狗不拿,自己也不要了,薛慕白一時尷尬。隻聽杜秋蓉道:“念淩,念霄,你們收下罷!”兩個孩童聽師娘發話,這才敢收下。薛慕白聽杜秋蓉叫大狗、二狗為‘念淩、思霄’,不禁一陣難過,心想:“她還是對淩霄那小子念念不忘,他早已死了,你在念他又有什麽用了?”

    隻聽杜秋蓉道:“好啦,今天就練到這罷,你們去玩耍一會罷!”兩個孩子高興的去了,薛慕白見現下就他二人,忙笑道:“蓉兒……”杜秋蓉不冷不熱道:“蓉兒是你叫的麽?”薛慕白被她嗆住,一陣尷尬,過了一會兒,又道:“杜xiǎo jiě,我爹爹和我來你家,是商量咱倆的婚事。”杜秋蓉道:“誰要嫁給你了,你們商量你們的,礙著我什麽事了?”薛慕白道:“怎麽不礙你的事了,我爹便是商量你與我,咱們兩個的事。”杜秋蓉道:“我說要嫁你了麽?”薛慕白道:“兩個月前,嶽父他已經答應了的,今日來便是訂個吉日。”二人雖未擇婚日,卻早已應允,此時薛慕白便已改口稱之為嶽父。杜秋蓉道:“你們訂你們的吉日便是,反正我是不會嫁你。”薛慕白道:“蓉兒,不,杜xiǎo jiě,淩大哥他……他已經去了,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罷!”杜秋蓉道:“我嫁不嫁是我的事,又何必你來操心?”薛慕白來之前早已備了一肚子甜言蜜語,豈知被她一番無禮,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過了片刻,薛慕白道:“蓉兒,自那日在黃河見你麵時,我便鍾情於你,以至我千裏追尋你至湯陰,那夜又將你從丁閻王手中救出,無時不刻擔心你安危,你一言一語,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我均偷偷看在眼裏,蓉兒,我心裏很愛你,隻是每次見你之時,卻說不出話來,我……我……”杜秋蓉素來知他對己一片心意,隻是自淩霄死後,再心無別念,成日除了教大狗、二狗武藝,便坐在花園亭湖中發呆,聽得薛慕白一陣暖心話語,不免心下感動。隻聽薛慕白又道:“蓉兒,你知道麽?你笑時,我便心下高興,你哭,你難過之時,我也跟著難過,你所作所為均操縱著我的喜怒哀樂,你知道麽?”杜秋蓉歎了口氣,輕道:“我知你對我一片心意,可是……可是……”念及淩霄,便已掉下淚來。薛慕白忙輕撫她肩膀入懷,輕道:“蓉兒,我懂你的心意,你心裏思念淩大哥,是麽?我和你一樣,無一日不想起他來,我的心也是肉長得,也懂得喜怒哀樂。”杜秋蓉隨即坐直,將他手臂打落,站起身來,道:“等我忘記我大哥了,你再來提親好麽?”薛慕白一愣,隻見杜秋蓉已走遠,心想:“你何時能忘記了他?你這一世掛念於心,我便等你一輩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