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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54年的俄曆新年舞會間隙，眾賓客聚集在走廊的窗前欣賞花園中絢爛奪目的煙花表演。

    這其中，似乎隻有彼得注意到自己的姨媽，也是俄羅斯帝國的女沙皇伊麗莎白一世，並未有閑心感受那五彩斑斕的閃耀瞬間，而是正和一名身著淺藍色華麗長裙的年輕女子走進私密的會客室。

    “殿下，祝您新年愉快”

    煙花表演過後，是短暫的休息時間，賓客們紛紛和熟識的同伴攀談碰杯。

    這時，副宰相沃倫佐夫公爵舉著酒杯主動過來找彼得搭話。

    “也祝您新年愉快，伯爵”

    “殿下，在下剛剛收到一個好消息，想盡早告知殿下”

    沃倫佐夫笑眯眯地說。

    “伯爵，非常可惜的是，我卻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啊？殿下，這個...哈哈，殿下你好幽默啊...”

    沃倫佐夫吃驚地看著彼得，猜不透這位到底是想趁著節日氣氛戲弄自己，還是真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去那邊說吧”

    兩人來到不久前還擠滿了貴族名流的走廊，沃倫佐夫沒敢開口，靜靜瞧著窗外等彼得說話。

    “伯爵，就在剛才，姨媽跟莉亞.德.博蒙特小姐走進了會客室，你可知道她們會聊什麽嗎？”

    “啊？哦，是博蒙特小姐啊，應該隻是尋常的聊天吧？”

    莉亞.德.博蒙特從公開信息看是一名英國貴族的女兒，25歲，十月初和經商的叔叔來到聖彼得堡，通曉法語，經人介紹入宮覲見，很快就成為伊麗莎白女皇的法語教師。

    “嘿嘿，尋常聊天...”

    “殿下，您這麽問，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

    見彼得冷哼了一聲，沃倫佐夫渾身一緊，急忙問道。

    “雖然我對你跟別斯圖熱夫伯爵之間的恩怨並不關心，但是這位莉亞.德.博蒙特，可並不簡簡單單是什麽英國貴女，你如此不加甄別的就把她送到皇宮來，嗬嗬，恐怕捅了個天大的簍子喲”

    “什麽？殿下，這...這怎麽會呢？”

    彼得說得如此嚴重，嚇得沃倫佐夫差點失手摔了酒杯。

    “我之所以這麽說，自然是因為有十足的證據的。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在別斯圖熱夫發覺她的那位英國叔叔其實是法國人後，你為什麽還執意把此人送到女皇身邊？”

    “呃...殿下，我可沒聽說博蒙特小姐的叔叔是法國人啊？”

    沃倫佐夫登時冷靜了下來，心道這小子原來是瞎咋呼，別斯圖熱夫根本不是因為什麽英國人法國人的理由來找茬的。

    “那好，我就說我知道證據吧”

    彼得詭異地衝矮胖的沃倫佐夫笑了笑。

    “你可知道，男人跟女人的區別，除了明顯的身材和相貌外，男人的喉部都會有較硬的突起，而女人卻是沒有的”

    像是在印證自己的話，彼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之前特意去和博蒙特小姐親近了幾次，你猜猜我發現了什麽？”

    “呃...難道說？”

    沃倫佐夫雙目圓睜地呢喃。

    “這不可能啊！博蒙特小姐可是有胸的！她百分百是個女人啊，怎麽可能會有...”

    “嘿嘿，伯爵大人，這天下可沒有絕對的事情，你可曾聽說過陰陽人嗎？”

    “陰陽人？那是什麽鬼啊？”

    “不錯，就是鬼！嘿嘿，單單從外觀上看是女人，但其實卻隱藏著男人身體上也有的東西，你能明白這種情況下會發生什麽嗎？”

    “女人身上...有男人的東西...這...這這...啊？該不會是連這個都有吧？”

    沃倫佐夫下意識地瞥了一下大腿根。

    “嘖...殿下可曾親眼見過？”

    “明麵上，博蒙特小姐可是至今未婚的，我怎麽可能會見過！”

    “那殿下是如何確定...這個...這個陰陽人的？”

    “這個簡單，隻要在皇宮裏待的時間久了，都會需要小解的”

    “啊？難道說，殿下、殿下你偷偷...”

    “我怎麽可能幹出那種事情的！你也不想想看！”

    彼得生氣地瞪了沃倫佐夫一眼。

    “哦，嗬嗬，是在下失禮，錯怪了殿下”

    沃倫佐夫心中這個罵啊，心說你特麽沒偷窺過你丫是怎麽知道的！

    “其實呢，負責服侍博蒙特小姐的侍女以前是葉卡捷琳娜的侍女，所以...”

    “殿下的意思是，這事是皇儲妃告訴您的？”

    沃倫佐夫一驚，心說怎麽皇儲妃也攙和進來了啊？該不會這裏麵還涉及普魯士人的勢力吧？

    “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但是，這件事顯然已經超過副宰相你的控製範圍了，往小了說，這是皇室的醜聞，而往大了說，這很可能會影響帝國的政局，甚至影響跟歐洲諸大國的關係”

    “嗯...”

    沃倫佐夫緩緩點頭，雖然外麵是冰天雪地零下三四十度的極寒天氣，但此刻他卻腦門冷汗直流。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位博蒙特小姐的真正身份其實是法國國王的密使，其到聖彼得堡來的根本目的是想試探俄羅斯跟法國結盟的可能性。不過，法國人也是夠狠，玩了出偷天換日的把戲。此番若是密談不成，恐怕便要令俄羅斯皇室顏麵掃地，真是夠陰毒夠狠辣的，嘖嘖”

    自始自終，彼得都一直盯視著沃倫佐夫，不給對方起任何懷疑的心思。

    “殿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恐怕已經無法挽回了吧...”

    沃倫佐夫惆悵悔恨地低下了眼皮。

    “倒也不能這麽說”

    彼得忽然笑了笑，令沃倫佐夫大為困惑。

    “如果歐洲大陸的均勢不被打破，那戰爭將很難爆發，而現在嘛，嘿嘿”

    “殿下，請容在下問一句...您是期盼爆發戰爭的是嗎？”

    “如果歐洲大陸的戰爭能將帝國拖下水，那國內必然會發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甚至將影響到內閣乃至宮中的局勢...”

    “殿下的意思該不是...”

    沃倫佐夫眼睛滴溜溜急轉。

    “英國人和德意誌人的勢力在國內將會出現大幅變化？”

    “這個我可說不好的，雖然上次出了那位法國禦醫的事情之後，法國人在俄羅斯上流社會的勢力受到一定削弱，但是這幾年似乎又回暖了不少呢”

    “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我什麽意思都沒有的，哈哈，我隻是鑒於伯爵你幫了我許多次忙，偶爾小小回報一番罷了，你可千萬不要多想哦”

    “哦...”

    沃倫佐夫不得不細細琢磨這位滿腦子飄忽不定想法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走了啦，舞會繼續進行”

    彼得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似的大步走進了舞廳。

    後世有傳言，曾有人跟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討論過，彼得為什麽沒篡位提早繼承沙皇寶座，如果是這樣的話，七年戰爭的曆史很可能在開打之前就結束了，沒有人能在陸地上贏得過普魯士和俄羅斯的聯盟，葉女皇當然是以彼得人蠢腦子秀逗膽子小沒男子漢氣概搪塞過去了。雖然葉女皇口是心非，但結果是一樣的，如果彼得真的敢篡權，那俄羅斯帝國早在被拿破侖攻打前就崩潰幾十年了。

    之所以這樣說，原因有很多，而從葉卡捷琳娜篡位的例子來看，法（律）理（由）正當性是非常重要的一點。雖然葉女皇弑夫篡位的結果甚至引發了普加喬夫這樣的農奴大起義，但在掌握俄羅斯帝國話語權的上位階層看來，葉女皇是彼得三世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了個雖然dna不確定但法理上無可爭辯的男性繼承人保羅一世。盡管葉女皇直至駕崩前也沒有把皇位提前交接給自己的兒子保羅，的確令一些俄羅斯保皇派貴族不滿，但隻要她是彼得三世的法理妻子，兒子保羅是彼得的法理兒子，那麽羅曼諾夫王朝就會光明正大的延續下去。這和東方大國的君權神授道理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不過，無論在哪個國家哪種文化宗教背景下，‘正當性’都是極其必要的。

    再拿伊麗莎白姨媽的例子看，女沙皇伊麗莎白一世雖然是彼得大帝的第二個妻子葉卡捷琳娜一世生的，但法理上她就是彼得大帝的女兒，不管葉卡捷琳娜一世是不是篡位成為的女沙皇，伊麗莎白一世仍是羅曼諾夫王朝的血脈。然後，伊麗莎白一世女皇是篡了安娜女皇指定的繼承人伊凡六世的皇位，也就是本作中彼得曾提到的‘神秘囚犯’，一個比彼得還小的孩子（被篡位時他還是個孩子啊！），但是伊麗莎白一世依然坐穩了皇位，雖然很多反對者被烙刑，被流放西伯利亞苦寒之地，哪怕隻是說出‘伊凡六世’幾個字就要被割掉舌頭，但掌握俄羅斯帝國話語權的上位階層依然接納這位女沙皇。由此可知，光有法理正統性還不夠，你還得有足夠的背景後台。

    當年，伊麗莎白一世女皇是靠著反對來自德意誌地區布倫瑞克家族的血脈。也就是伊凡六世成為俄羅斯人的沙皇而把她扶上位的，但是伊麗莎白一世從未有過法理婚姻，也就等同於沒有任何法理繼承人，因此才不得不將遠在荷爾施泰因的小彼得弄到聖彼得堡立為繼承人。可見法理正統性的重要性，哪怕是私生子都不行（盡管伊麗莎白姨媽並沒有傳出私生子的事情）。

    私生子的問題在歐皇那邊有多嚴重呢？跟東方帝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子沒得比的，歐皇們同一時間都隻有一個合法妻子，想爆出完美繼承人全憑體力好rp好，像隔壁奧地利的特蕾莎大媽，和一百年後的維多利亞大媽，都是憑孩子多享譽歐洲的。而臨近的兩場重要戰爭，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和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男性血脈斷絕導致的。曆史上有數的私生子贏得王位的，恐怕要數1066年跨英吉利海峽登陸英國的威廉大帝了，一個來自法國諾曼底的私生子，贏得了後世廣為傳頌的黑斯廷斯戰役和斯坦福橋戰役，成為英格蘭的國王，並引發了英法幾百年的仇怨，直至聖女貞德橫空出世才終結了玫瑰戰爭，法蘭西這才喘過氣來。

    那麽，回到我們的主角身上看，身為法理繼承人的彼得.費奧多洛維奇，他的法理繼承權是來自姨媽伊麗莎白一世女皇，這位女皇是篡了前任伊凡六世的皇位才得來的。如果彼得現在就篡了伊麗莎白一世女皇的皇位，先不說伊凡六世作為神秘囚犯還活著，單單他彼得的法理正統性就要被無數人質疑了，哪有把自己法理正統性的證據幹掉的白癡啊？這不搞笑呢嗎！

    其次，彼得本來是生在德意誌地區的荷爾施泰因公國，本來就遭俄羅斯國內正統派的鄙視，比如宰相別斯圖熱夫和陸軍元帥小阿普列克辛等人。再加上彼得信路德教，公開抵製俄羅斯人的正統國教東正教，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這已經可以說得上是足夠‘聖戰’理由的了。何況彼得還是普魯士腓特烈大帝的崇拜者，放現在就和東方大國的人竟然會崇拜某島國天皇一樣遭人恨。

    東方兵法講天時、地利、人和，彼得在成為彼得三世之前，是沒有任何一個占理的優勢可循的，單憑他或幾個人就想掌控偌大的俄羅斯帝國，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實際上，得虧篡彼得三世皇位的是葉卡捷琳娜，如果換了別人，俄羅斯帝國根本見不到19世紀的太陽，早就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不可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