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獸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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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發老頭這番言語,擺明了就是要讓楚雲去給他當免費廚子。



    楚雲滿頭黑線,卻不敢露出絲毫不滿,反而是麵容一肅,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前輩如此抬愛,小子萬分惶恐。我自小就有一個夢,那便是長大後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丹師,如今蒙受杜老垂青,許我進入丹穀,我現在雖然隻是一名丹師侍從,但我相信隻要自己永遠保持這份對丹道的熱愛,持之以恒地向著丹師的目標努力。精誠所至,鐵石為開。總有一天,杜老一定會將我列入門牆,傳授我煉丹之法。”



    這番話從楚雲口中說出來,再加上應景的表情與腔調,堪稱聲情並茂,其間流露出來的情感,不光感染到了銀發老者,甚至對楚雲的本性已經略知一二的悶葫蘆都深受感動。



    銀發老頭緩緩起身,先是彈了彈衣袖,而後把腰杆一挺,甚是自負地說道:“煉丹?這可是老夫的強項,論煉丹的本事,十個杜胖子也不是老夫的對手。”



    楚雲愕然,要讓他當廚子,沒門。但該如何接話,去應對這來曆不明的銀發老者,他有些猶豫了,隻得將目光投向了悶葫蘆,希望他能有所提示,但哪知悶葫蘆竟在楚雲目光求助時,第一時間把頭低了下去,顯然是讓楚雲自求多福。



    “悶葫蘆,你給我等著!”楚雲在心裏將悶葫蘆,連帶悶葫蘆的師父獨臂老者都給問候了一遍。



    隨後,他臉上的神情轉為悲戚,近似啜泣地說道:“前輩對我青眼有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但杜老對我恩重如山,於我有再造之恩。我若是改換門庭,豈不是狼心狗肺一般。我楚雲雖是無名之輩,但也知曉禮義廉恥,請恕小子隻能辜負前輩厚愛。”



    語畢,楚雲眼中已有淚光在閃爍。



    “侍從算哪門子的門庭,杜胖子有眼無珠,隻會令你明珠蒙塵。迂腐,愚蠢!”銀發老者簡直是痛心疾首。



    “小子,給句痛快話,到底願不願意?”銀發老者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楚雲。看這架勢,若是楚雲敢拒絕,他會動用武力鎮壓逼迫。



    “前輩,……”楚雲有些緊張了,銀發老者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壓迫,猶如重山壓頂。



    就在此時,遠處有人緩緩行來,身形矮胖,雙眼鼓脹,不是杜子騰還有誰。



    “姓穀的,你就不怕閃了舌頭麽!能煉出幾顆黑丹,就敢妄稱丹道?”杜子騰麵色不善,兩隻大眼睛狠狠地盯著穀姓銀發老者。



    “咳咳,肚子吃得太飽,我得去走走。”穀老怪見到杜子騰出現,臉皮一僵,隨即幹咳兩聲,而後一個縱身,幾個起落間便沒了蹤影。



    “杜老!”楚雲此刻看到杜子騰,喜出望外,臉上的笑容絕對發自內心。



    杜子騰繃著臉,淡淡地掃了一眼楚雲和悶葫蘆,輕聲說道:“天色已晚,你倆該回丹穀了。”



    終於擺脫了銀發老者,楚雲大鬆一口氣,嬉笑著點頭,而後大步離去。



    楚雲現在已經給悶葫蘆貼上了不靠譜、不值得信賴的標簽,在離去時,看也沒看悶葫蘆。悶葫蘆卻沒有半點覺悟,楚雲剛邁開腿,他便緊緊地跟了上去。



    在楚雲和悶葫蘆走後,杜子騰便不再板著臉,他緩緩走近篝火,吸了吸鼻子,輕聲嘀咕道:“人不可貌相啊,楚雲這小子,弄出的東西還真是香啊。”



    “何止是香,吃起來內嫩外焦,爽口不油膩,一隻普通的山跳竟能弄出如此味道,這小子,我喜歡!老杜,不如你把楚雲讓給我,好不好?”杜子騰話未落音,先前離去的銀發老者竟折了回來,徑直站到杜子騰身邊,使勁兒地套近乎。



    “穀修,穀毒物,你還要不要臉了?一大把年紀了,居然好意思,……”杜子騰看到銀發老者再次出現,頓時激動起來,指著銀發老者大聲喝罵。



    “杜兄息怒,息怒,隻怪這味兒太香了,吸一口就挪不動腳。”穀修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



    “隻怪這香味麽?”杜子騰冷冷一笑,道:“一口一個杜胖子、還無端貶低我的煉丹之術、更是從兩孩子嘴裏搶食吃,姓穀的,跟你同在供奉山,簡直就是恥辱!日後,給我離著兩孩子遠點,不然,休怪我翻臉。”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穀修理虧,隻得嘿嘿幹笑。



    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穀修一個勁地賠笑,杜子騰的火氣便慢慢降了下來。



    “老杜,你說程老怎麽突兀就離去了,還將當寶的徒弟托付給了你?”穀修眼見杜子騰情緒稍定,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怎麽知道?你想知道,你就問他去。”杜子騰心頭顯然餘氣未消。



    “這麽一個大活人交給你,你也不問下緣由?”穀修追問。



    “程老數次對我出手相助,都沒問我緣由,如今他托付我照顧他徒弟一年半載的,我便要問他緣由了?”杜子騰白眼一翻,有些不耐煩了。



    “一年半載麽?”穀修低聲自語了一句,隨後又說道:“老杜,楚小子武道資質平庸,除了會燒點兔子,一無是處,要不你就把他給我,不準他在毒理方麵有那麽些許天賦呢。”



    “沒門!”杜子騰很幹脆地回絕,楚雲能燒得如此誘人的野味,他豈能拱手讓人。



    “沒得商量?”穀修笑容一收,語氣有些生硬。



    “老不要臉的,為了一口吃的,要跟我翻臉?嘿嘿,你那些毒煙毒蟲唬唬別人還湊合,在我杜子騰這裏,還真興不起風浪。”杜子騰連連冷笑。



    “姓杜的,咱倆好歹也做了好幾年的鄰居了吧,為了一個沒資沒質的小子,你非要如此不通人情?”穀修老臉漲得通紅,不甘示弱。



    “人情?那也得分人的。”杜子騰再次冷笑,而後大袖一揮,大步離去。



    “你,……,杜胖子,你給我走著瞧!”穀修氣得胡子亂翹,指著杜子騰的後背喝罵不止。



    丹穀。



    “楚哥,不是我不敢挺身而出,是那老頭太恐怖了,他就是毒穀的供奉穀修,最喜歡玩弄那些千奇百怪的毒物,若是得罪了他,被他給記恨上,恐怕想睡個安穩覺都難。就我現在的實力,都不夠他一根手指頭戳的。而且,你若真要出了事,不是還需要一個人向杜老求救麽。我的做法,在當時,已經是最好的應對方策了。”悶葫蘆表情雖木,但心裏頭敞亮,一回到丹穀,他便向楚雲解釋起來。從講述這番話的流暢程度來看,他估摸在穀修剛出現的時候,便開始琢磨解釋說辭了。



    “徐良啊徐良,你真不應該叫悶葫蘆,應該叫賣葫蘆的才對。要吃肉的時候,腿兒跑得那才叫個勤快,一聲聲楚哥喊的,真甜!遇到點點情況,你就縮頭縮腦,眼瞅著我往火坑裏跳,你這品行,連個葫蘆都不是,就是個賣葫蘆的。”知曉了銀發老者穀修的身份,楚雲也能理解悶葫蘆的做法,但還是忍不住要譏諷幾句。



    假如角色調換,楚雲當時若處在悶葫蘆的位置,不但會立馬開溜,甚至境況再危急些,他估摸會勸悶葫蘆,給堂堂小弈城供奉做廚子,不跌分,有麵。



    “好,今天我錯了,你日後就喊我賣葫蘆的吧。”徐良一本正經。



    “……”楚雲無語,半響之後,才盯著一臉木訥的徐良恨恨地說道:“你狠!徐葫蘆!”



    深夜,小弈城供奉山深處,漆黑靜寂的山穀入口前,兩道人影鬼鬼祟祟地靠近,最後停在了穀口一側的樹叢中。



    “楚哥,山穀裏太安靜了,我有些害怕。”徐良看著前方漆黑一片的山穀,極力將聲音壓低。



    此時的獸穀就像一尊隱藏在暗黑中的洪荒巨獸,擇人而噬。



    獸穀,顧名思義,穀中定然是猛獸成群,即便是深夜,多少也會有那麽些獸吼獸哮,但前方那漆黑的山穀卻沒有半點聲音,實在太不正常。



    “怕個鳥。供奉山有哪座山穀,到了夜裏不安靜的?你如果實在害怕,就趕緊回去。要不然,就給我閉嘴。”楚雲咽了咽口水,他其實心裏也有些發毛,但卻不願在徐良麵前認慫,強裝出無畏的模樣。



    徐良果然不再言語,隻是默默地拉近了與楚雲之間的距離。



    兩座陡峭的岩壁間,老樹怪木在僅能雙人並排行走的山路兩旁張牙舞爪,這便是進入獸穀的唯一路徑。



    山路的盡頭是一湖黑水,走過黑水之上的紅木橋,便是獸穀中心。



    “楚哥,咱還是回去吧,這地方也太冷了,冷得我心裏都涼颼颼的。”在即將踏上紅木橋時,徐良一把扯住楚雲的衣袖,整個人都藏到了楚雲身後。



    “好不容易摸進獸穀,不瞅上幾隻元獸,怎麽能甘心?”楚雲帶著徐良一路摸到這裏,沒有遇到任何波折和阻礙,這反倒令他感覺到不安,但卻還不至於讓他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