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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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副模樣果然像是倚波, 她忙喚道, “倚波。”
乾明宮莊嚴巍峨, 倚波並不太敢光明正大的朝裏張望,隻能躲在不顯眼的地方,此時見到她出來,驚喜之下再也顧不得許多,立刻迎了上來, 拉住她的手說, “太好了妙淳, 你好好的……”
她趕緊點頭說,“我很好,你怎麽忽然過來了?”
倚波低聲道:“下午在福寧宮看見賢妃,我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害怕她又要害你, 就在外麵故意磨蹭了一會兒,中間覺得不好,趕緊來叫二總管告訴皇上……我沒辦法跟去福寧宮, 又實在擔心你, 就隻好過來看看……”說著眼眶泛起紅來, 道:“太後那架勢實在嚇人,我可真是擔心你, 現在就放心了。”
原來是倚波替她報的信, 她一時也泛出淚來, 道:“我沒事了, 多虧了你,否則這會兒,怕是已經不好了……”
倚波眨了眨眼,趕忙問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太後要這麽對你?賢妃又在背後告你黑狀了是不是?”
這實在說來話長,況且又是在外麵。
她好不容易見到倚波,舍不得就這麽分開,想了想,招呼她說,“你來我值房裏,我慢慢跟你說。”
倚波倒是也想,隻是有些不敢,小聲問道,“我可以進嗎?這可是乾明宮啊!”
這是帝王起居的處所,在尋常人眼裏,多麽高不可攀啊!
靜瑤轉頭看看,正瞧見福壽在門裏晃悠,忙叫倚波等等,自己上前幾步,同福壽商量說,“二總管,我有個朋友過來,有許多話要說,您瞧外麵風涼,能不能請她去我值房裏坐坐?”
福壽朝外望了一眼,也瞧見了倚波,倚波知道規矩,遠遠地朝他福了福禮。
方才皇帝膳前特意交代他,叫這幾日盡快將棠梨宮收拾出來,福壽心裏當然明白是給誰準備的,此時當然不敢怠慢她,忙應道:“怎麽不能,姑姑太客氣了,這麽點小事還值當來問我。”邊說邊笑還不夠,又特意關問,“二位姑姑盡管進去,外頭有我們,您看,要不要□□生煮些茶送過去?”
她搖搖頭笑笑,“不必麻煩了,我自己來招呼就行。”說著走回去拉起倚波,徑直帶她去了值房。
倚波頭一回進乾明宮,一路垂頭,大氣都不敢喘,緊張到生怕邁錯步子,等到終於進到靜瑤的值房,關上門,才終於敢出聲,跟靜瑤小聲感歎道,“天哪,我居然進了乾明宮。”說著誇張的摸了摸脖子,“你瞧,我還喘氣呢,我還活著!”
靜瑤無奈的笑,見她這樣,原本沉悶的心情也一下好了不少。
她給倚波倒了杯熱水,“等了很久吧,外麵天涼,快暖暖身子。”
倚波接了過來,顧不上喝,倒是先環顧了一圈房中,不由得感歎道:“阿淳你真的不得了,能在乾明宮混的這麽好,還有這麽好的屋子住,我覺得這裏比陳尚宮的值房都還要好呢……”話末終於想起了正事,忙問她,“快跟我說說,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她也很想找個人傾訴,隻是滿腹的話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隻是歎了口氣,悶聲說:“倚波,我恐怕要進後宮了。”
就見倚波楞了一下,隨後便兩眼放光的激動起來,“這是好事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這麽一天的,太棒了!陛下下旨了嗎?”
她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下午的時候太後原要把我送去慎刑司,皇上來後,太後又說要把我打殘了扔到貞清觀去……陛下便說,要晉我位份,才叫太後打消了念頭。”
倚波先是吃了一驚,“慎刑司,打殘……貞清觀……嘖嘖,太後看著挺慈祥的,怎麽心這麽狠呢!你好歹在她麵前伺候過,她就這麽對你?”說著還是疑惑的厲害,“說到底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可是賢妃又陷害你了?”
“算是吧!”她點了點頭,將上元夜的事給倚波交代了一遍。
倚波聽得驚駭交加,為那夜的驚險,更為她出逃的預謀,張大嘴巴問道:“什麽,你居然打算逃走?你怎麽這麽膽大……阿淳,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李妙淳,對命運的打擊逆來順受,將心中所有的委屈都訴諸於禮佛之下,期盼神佛能保她平安,可最後……
靜瑤心裏唏噓,內心真切盼望原主下輩子命運能順遂一些……
所以對於倚波的質疑,她無言以對,隻好說,“我實在不想入後宮,你不知道,爭鬥太可怕了,我可能隨時都會沒命的。”
倚波這時候卻對她恨鐵不成鋼,“雖然後宮是有些爭鬥,但你是個活生生的人,難道會坐著不動任她們打殺?你這麽美,又不笨,不比她們差,再說,陛下頭一次要主動封誰,可見是動心了的,你有陛下的眷顧,豈不比她們強?你隻要把陛下的心攥在手裏,就比誰都厲害,誰都不用怕!”
她搖頭苦笑,“把他的心攥在手裏?哪裏會這麽容易?他現在就有這麽多嬪妃,將來未必就不會再選秀,我不能永葆青春,怎麽保證能一直攥住他?”
這個倚波有些遲疑,“話雖這麽說,可陛下看上去,也不是什麽好色之徒,應該不至於吧……”
靜瑤歎息,“就算他不是好色之徒,可皇嗣是大計,為了孩子,他也要臨幸後宮的。”
聽她這樣說,倚波忽然靈機一動,“既然皇嗣是大計,那你也可以努力啊,別人生一個,你就生兩個,別人生兩個你就生四個,反正趁著陛下喜歡你,你就抓緊機會,孩子生的多,位子自然比別人重要,到時候你膝下的皇子公主們一起保護你,看哪個有膽欺負你!”
這話說得,仿佛生孩子很容易似的,還以數量取勝……靜瑤試想了一下,竟然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不過這確實是一個辦法,既然如今局麵不可更改,她必須要在這方麵用心了,自古後宮母以子貴,她若能為他生個孩子,也多少有些保障的。
她開始往這途上想了,倚波在旁趁熱打鐵的勸她,“我瞧著陛下不是那等輕浮之人,再說,我今天來遞信的時候還擔心能不能來得及呢,可那個二總管進去沒多久陛下就出來了,禦輦走的也快,可見心裏頭著急,他這麽在乎你,焉知以後一定會變心呢?”
靜瑤有些無言以對。
她今日驚懼交加的時候,內心能想到的人的確是他,當眼見他及時到來,才重新魂魄歸體。是的,她眼見他與太後據理力爭,她知道這是為了保護自己。
倚波在旁又給了她一擊,“還有啊,你可實在衝動,你又不是孤家寡人,總歸有家可尋的,就算真逃了,你自己的後路先不說,要你娘你弟弟可怎麽辦好?你弟弟今年不是要春闈了嗎?讀了這麽多年的書,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倘害得他失了前程,你還能安心的過你自己的自由日子嗎?”
靜瑤一聽,終於徹底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處,羞愧道:“是我沒考慮周全,下回再也不這樣了。”
倚波拍拍她的肩膀,“不會有下回了,從今往後,你就好好做你的娘娘,你爹雖然沒了,你一樣可以振興李家,好好為陛下生幾位皇子公主,安心地過好日子就是了。”
倘若沒有死過一回,這應該也是她的夢想,相夫教子,歲月靜好,當然,現如今的這位夫君,並不僅僅屬於自己……
她有些惆悵,伏在圓桌上,喃喃的問,“倚波,你有沒有想過,嫁給一個隻屬於自己的人,沒有什麽妻妾之分,一輩子就兩個人,生幾個孩子,簡簡單單……”
聞言倚波的思緒也跟著飄了起來,怎麽會沒有想過呢,試問那個女子不曾做過這樣美好的夢?
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那個人,倚波也有些惆悵,人家是醫官,常在宮中任職,必定見過不少美人,自己這樣的,能得他的青睞嗎?
可是就算他青睞又如何?自己是宮女,上次阿淳說過,二十五歲才能出宮,還有六七年呢,他肯定等不了那麽久的。
唉,各人有各人的煩惱。
倚波出了一會兒神,忽然想到一件要緊的事,忙問她,“既然是賢妃起的壞心,那陛下去後,有沒有懲戒她?她屢次三番的要害你,陛下該好好給她些顏色瞧瞧才是!”
靜瑤點點頭,“的確是給了,陛下奪了她的封號,把她發配到冷宮去了!”
“啊,真的?”
就見倚波一聲驚呼,意識到聲音有些大後,忙伸手捂住嘴,緩了一會兒,露出笑來:“這下好了,真是大快人心啊!還是陛下聖明!哼,從今往後她有什麽壞心眼,都在冷宮裏使去吧!”
說著又自言自語,“明天去趟東華門外,把這好消息告訴魏大夫。”
靜瑤一聽,倒是起了好奇心,問道:“對了,你說魏子元是被人使了絆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提起這個倚波就來氣,說,“不就是賢妃又使幺蛾子……哦不,她現在被打入了冷宮,不該這麽叫她。”
靜瑤大感不解,“賢妃?魏大夫是隻個禦醫,品級也不高,也能招惹到她?”
“她不就是專撿軟柿子捏!”倚波憤憤道:“她年前被禁足了一個月,才待了不過幾天,就稱病傳了禦醫,魏子元官位低,她便專找了他當值的時候。魏大夫給她把完脈,覺得她根本沒事,就隻說好好歇息就成了,哪知她卻叫給太醫院上報,非說自己病的嚴重。”
聽到這兒,靜瑤也明白了,說,“她是想謊稱病,求太後給她解禁?”
倚波點頭,“正是,可魏大夫生性耿直,根本不願與她同流合汙,就沒答應。”
靜瑤歎了口氣,“倘若答應了,日後一旦查出,魏子元必定獲罪,可她又是妃位,若是威逼利誘,魏大夫也實在難做。”
“可不就是!”倚波一臉嫌惡道:“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卑鄙,因為沒能如願,居然同尚宮局說,魏子元輕薄她的宮女!幸好陳尚宮原本就不怎麽信她,太醫院院判隻是做做樣子,就將魏子元又調回了東華門外,否則若是真告到太後那裏,魏大夫沒準兒連飯碗都丟了!”
“說的也是。”靜瑤替魏子元感歎了一下時運不濟,想到賢妃,又道:“她作惡多端,淨使壞心眼,如此下場也算罪有應得……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人在宮中,又才剛解禁沒多久,怎麽會知道上元夜的事呢?”
倚波跟著想了想,道:“宮中消息走得快,聽說那個案子是陛下欽點的,或許是她聽了風聲,猜出來的?”
靜瑤覺得不太可能,“猜?也能猜得這樣準?若是我不告訴你,你能想到那個案子的受害者是我跟陛下嗎?”
倚波搖頭,“當然想不到。”
“那就是了。”靜瑤凝眉道:“總覺得這中間還有什麽事,可惜沒有頭緒。”
倚波幫她想了一會兒,也覺得沒有頭緒,索性就不想了,轉而充滿期待的問道:“對了,陛下什麽時候晉封你?”
靜瑤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微紅著臉說,“說是先收拾棠梨宮,等地方弄好了,就下旨。”
年輕的女孩子,提到婚嫁一類的事,總會忍不住加上自己的美好幻想,倚波嘿嘿的調笑她,“瞧瞧,陛下舍不得你,一定是想把你留在眼前再多瞧幾天呢。”
她無奈笑笑,倚波又羨慕道:“棠梨宮可是好地方,聽說是高.祖爺為他最寵愛的張貴妃專門建造的,整個司苑處都知道,那裏頭的奇花異草最多,光是養護,每年都得花不少銀子呢!陛下把你安置在那兒,可是極好的寓意,說不定你們也能譜出一段盛世佳話,流芳百世。”
靜瑤沒去過棠梨宮,並不知道那裏有多美,高.祖爺與張貴妃的愛情倒是聽說過,隻是有些懷疑,開國帝王與前朝公主,涉及到家國,果真能徹底的美好嗎?
忽然發現自己想遠了,忙搖頭驅散了那些愁腸百結的淒美故事,回到眼前來。她想了想,試探著問倚波,“你喜歡在司苑處當值嗎?”
倚波道:“自打進了尚宮局我就在那兒,談不上什麽喜不喜歡,怎麽了,為什麽要這樣問?”
靜瑤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想問,如果叫你來陪我,調你來棠梨宮,你願不願意?”原本是朋友,可若是把倚波調到棠梨宮來,與她就成了上下屬了,她跟倚波解釋說,“我隻能是個昭儀而已,位份也不高,你若是更喜歡司苑處就算了,不必為難。”
“當然願意啊!”倚波出乎她意料的高興,“我本想求你,還怕你不願意呢!在你手下做事一定比司苑處好多了,承蒙你能看得上我!”
見她這樣說,靜瑤就放下了包袱,跟她說好,“等棠梨宮收拾好我就求陛下降旨,你且先等兩天。”她在宮中沒有依靠,往後隻能憑自己慢慢經營,倚波無論如何是可以信得過的,多少能幫自己一些。
倚波痛快答應下來。說了許多話,天色已是很晚了,倚波自知不能再留下去,便跟她告別,她將倚波送出乾明宮門外,眼看人走遠了,才自己回到房中洗漱。
吹熄燈火後躺在床上,回想今日種種,她心裏無邊的感慨,黑暗裏,自己對自己說,既然終究躲不過,就迎麵之上吧。
或許,他正是今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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