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明珠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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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回到王府,換過家常衣服,銀蓮便命小丫鬟去請大夫,因梁家母女兩人出事,盛京中關於衛長卿的閑言碎語不斷,許多耿直的臣子紛紛上書反對其接任兵部侍郎一職,獻帝也隻得將此事暫且按下不表,隻賞了衛長卿些珠寶玉器安撫,至於姬塵,獻帝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接替他,所以姬塵目前,便成了大魏唯一一個手握實權的親王,各類應酬不斷,此刻也尚未歸來。

    姬塵不在,明珠也覺無趣,加之這幾日她越覺懶倦,調了一會香便覺昏昏欲睡,幹脆命冬鶯拿了繡墩放在軟榻上略靠一靠,這一靠不防就睡了過去,醒來時人已躺在床榻上,姬塵正坐在她身邊,朝服未及換過,而床邊的梨花椅上,坐著紅夫人,正捏了她的手腕把脈。

    “不舒服怎麽不說,就偷偷摸摸自己忍著,誰教你這樣任性的?”

    姬塵肅著一張俊臉,怪不高興地責問,見狀,明珠立即皺起眉頭看向冬鶯,冬鶯怕她責怪,忙搶先道。

    “這可怪不得奴婢,奴婢已經按小姐吩咐,請了大夫進府,誰知剛好遇上王爺回府,聽說此事,賞了大夫些錢便將人打發走了,又命落桐姐姐去舊府中將紅夫人請過來的。”

    自己隻是身體不舒服,姬塵卻如此緊張,還把紅夫人都驚動了,明珠心中感動於他的體貼入微,麵上卻有些不好意思,對紅夫人歉然道。

    “讓夫人笑話了,我也沒病,不過是略感疲勞,睡一覺養足精神頭就好了,誰知殿下如此小題大做,還勞動夫人親自過來,冬鶯、銀蓮,去吩咐廚房添幾樣夫人喜歡的菜蔬。”

    說著,她坐起來,欲從紅夫人手中抽出手,卻被對方一把按住,紅夫人的表情十分古怪,完全不是平日爽利親和的模樣,看得明珠莫名有些緊張,難道她還真得了什麽大病不成?

    “你的月信有多久沒來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讓一屋子人都愣在當場,姬塵自是不明白,而落梧落桐是暗部出生,即便伺候過姬塵日常起居,卻不懂這些閨房之事,明珠雖在地府旁收雜學的,有些事卻沒有涉獵,也是不知紅夫人此問何意?尤其姬塵還在這裏,兩人雖已成婚,到底還有些羞澀,她連換衣服都不許他在旁,突然問她月信,立馬麵紅耳赤,倒是冬鶯銀蓮兩個伺候過姨娘的丫頭瞬間懂了,馬上代明珠答道。

    “這個月約莫已推遲了十數天,現在信期也還未至,因小姐月信一向不準,我們便沒多想,還是照例熬些滋補的甜湯,難道.......”

    紅夫人瞟了兩個丫頭一眼,歎道。

    “從主子到丫頭,都是些糊塗姑娘,王妃有了身孕竟都未察覺!叫我怎麽放心!”

    明珠聞言,如墜夢中,難怪過了這麽久,陰司的鬼差都沒有再出現過,甚至連自己的兩個師傅,也不再前來,必然是因為自己腹中有了姬塵的血脈,叫那些鬼怪陰物不敢靠近,她怎麽這麽大意,竟未察覺呢!

    她愣愣抬頭,恰巧與姬塵目光相觸,對方也是一臉不能置信。

    “紅夫人是說,珠兒.....懷孕了?”

    紅夫人瞅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不然呢?我究竟是哪個字說得不明白?”

    不等姬塵回答,紅夫人又回頭對落梧落桐和冬鶯銀蓮四人道。

    “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要單獨問一問你們主子。”

    見她神情嚴肅,四人不敢多言,連忙點頭退了出去,掩上房門時,落梧還別有深意地瞟了眼明珠的腹部。

    屋內隻剩下三人,紅夫人犀利的目光盯著兩人,慍怒道。

    “王妃嫁入府中不足半月,可卻已懷孕一月有餘,還好今日來的是我,若換了外人,傳出去你這名聲還要不要?”

    明珠羞愧難當,後悔自己糊塗大意,但凡留個心眼,先悄悄去找表姐王璧君問過,此事便不會在紅夫人麵前被揭破,雖然紅夫人是自己人,可是她和姬塵私定終身,換在何時都是讓女子蒙羞的事,她仿佛回到上輩子,大婚之夜被人撞破與男子私情,再次被貼上淫娃蕩婦的罪名。

    見明珠手指死死絞著被褥,咬唇無地自容,姬塵立馬挺身而出維護道。

    “與她無關,自然都是我逼迫的,錯在我一時把持不住,她一個弱女子又有什麽辦法?何況我們遲早都是夫妻,夫人一向豪爽,此時又何必迂腐?”

    一席話說得紅夫人啞口無言,她本以為姬塵是個清心寡欲的性子,必然是明珠曲意勾引,正對明珠的品行失望不已,沒想到姬塵居然說出這番話,讓她著實震驚,好半天才道。

    “殿下,你一向最是沉靜,怎麽這樣心急,難道、難道半個月都等不急嗎?”

    姬塵也不爭辯,微笑道。

    “都是我的錯,夫人便不要再說了,還是快去交待落梧她們,今後該如何照顧珠兒,珠兒腹中懷的,是我百裏瑕的骨肉,將來出生便要喚您一句祖師娘,夫人難道不高興嗎?”

    幾句話,說得紅夫人緊繃的麵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姬塵已不是當初的青澀少年,長期在混濁的名利場曆練,他變得越來越遊刃有餘,也越發成熟起來。

    “罷了罷了,殿下說得也有道理,好在前後不過半月,時間上也可以搪塞過去,終歸是件好事,老婆子也不掃你們的興,這就去替殿下張羅!”

    紅夫人出去後,姬塵立刻擁住明珠,與她額頭抵額頭,麵上含著淺淺的喜悅,仿佛雲開月升,光芒奪目。

    “怎麽這副表情,紅夫人方才的話,讓你不悅了?”

    明珠搖頭笑了笑,推開他。

    “我並不是如此小心眼的人,隻是......隻是有些緊張,一想到十個月後,一個小東西便要呱呱落地,我便手足無措,我娘已經不在了,沒人教過我如何扶養孩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來...”

    姬塵聽了,若有所思地將她摟進懷中,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明珠平坦的腹部,隔著涼滑的絲綢,可以感受到明珠肌膚的溫軟和暖意。

    於是他輕輕地笑了。

    “沒關係,一回生二回熟,多生幾次,養上一堆,便有經驗了。”

    明珠噎住,推開他,一巴掌拍在他背脊上。

    “什麽多生幾次,養上一堆,你當我是母豬麽?我才不生,當年我娘生我三哥時,由於胎兒特別大,差點難產,據說慘叫了一天一夜,我可不要這樣!就這一個,還是便宜你了!”

    姬塵笑起來。

    “難怪季三總這樣上竄下跳,原來從出生便不省事,既如此,咱們就隻生這一個!孩子太多,也鬧騰得慌,到時候你光顧著養孩子,倒顧不上我了。”

    見明珠臉上的微笑漸漸淡去,姬塵明白她想起了季家逝去的親人,不由也收起了笑意,扶著她的頭發道。

    “放心,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必會讓季家的冤案昭雪,然後重新安葬你的親人,讓你能光明正大的前去祭拜。”

    明珠點頭,心中卻是一片淒涼,即便那一天真的到來,她也終究不再是季家明珠,逝去的人,也無法複活了。

    明珠有孕的消息,很快便傳到壽王府,壽王夫妻都很高興,壽王妃身在別苑,不能親自前來,卻命人送了許多安胎養氣的補品過來,足足堆得像小山一般高,還讓兒媳寧氏親自過來監督明珠喝下,因為姬塵的地位今非昔比,每日裏來道喜送禮的貴婦小姐絡繹不絕,倒搞得明珠疲於應對,姬塵知道她不喜歡,便替她擋了,隻讓季明錚和王璧君帶著少炎和囡囡過來陪她。

    整天跟著十二星宿,囡囡比從前越發活潑了,抓起壽王妃送給明珠的補品就往嘴裏塞,王璧君剛搶下來,她又爬到床沿去摸明珠的肚子,少炎則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卻也忍不住露出一點好奇。

    季明錚拍著姬塵的肩膀,眼神中充滿了滄桑。

    “想當初你還是個看見姑娘就跑的毛頭小子,沒想到一眨眼,竟然都要有孩子了,這真是白駒過隙,歲月如梭。”

    姬塵冷冷地拿掉他的手,毫不示弱地諷刺道。

    “歲月再如梭,你老大不小,也還是光棍一條,怎麽好意思打趣別人?”

    季明錚一噎,仿佛被人拿住了七寸的蛇,不知如何回答。

    明珠想起幾天前百裏琴隨陳采薇等人前來看望她,明珠悄悄問起那天夜裏百裏琴和三哥之間發生的事,百裏琴目光黯然,許久後方答道。

    “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溝。”

    明珠便覺十分惋惜,按理來說,百裏琴也是個胸襟坦蕩的女子,奈何三哥這個愣頭青不解風情,近來百裏琴年歲漸大,容太妃又積極地開始給她張羅婚事,不如借此探探三哥的意思。

    “說起老大不小,此前我在宮中,曾聽見容太妃有意將六公主指給許文馳,說是雖然出生微寒,卻是科考入仕,比世家子弟又有些真才實學,此前文賊一案,他似乎也受到教訓,改過自新了,近來很受百裏衡器重,容家似有拉攏之意。”

    見季明錚臉上的笑容一僵,姬塵可謂聞弦歌而知雅意,故意接話道。

    “許文馳此人,雖然有些愣,本質倒也不壞,有些文人的清貴,也不似貴族子弟那般矜貴矯情,似乎能與六皇姐性情相投。”

    話未說完,季明錚已憤然打斷。

    “胡說八道!許文馳那種怯懦畏縮的男人,六公主怎麽可能看得上他!”

    姬塵和明珠見狀,都笑而不語我,隻有王璧君不知原尾,奇怪道。

    “表哥與六公主又無甚交集,怎知六公主看不上人家?隻是許文馳曾一心迷戀我們明珠,恐怕六公主嫁給他,也不會幸福,可惜了六公主,如此品格的女子,卻不能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駙馬。”

    季明錚麵色變得更加凝重,突然起身。

    “暗部還有要事,我先回去了。”

    王璧君看著他的背影,更加愕然。

    “難道我說了什麽話?惹怒了表哥?”

    明珠低頭呡了口銀耳湯。

    “別理他,大約是頑石要開竅了。”

    六公主府,季明錚這是第一次光顧,蹲在屋簷上往下望,從未想過會是這般模樣,一草一木修剪得齊齊整整,少了軟媚纏綿,卻多了種莊嚴肅穆之美,看著清爽利落得很,很對他的胃口,目光左移,一麵丈許來高的巨大照壁映入眼中,待看清上頭的浮雕,季明錚渾身血液好似凍住一般。

    浮雕上所繪的情景,很像他初此告捷的那一戰,那天他第一次帶領著兄弟們橫衝直撞,金刀開刃,敵血濺身,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

    盯著照壁上,那與自己形容相似的年輕將領,季明錚突然想起姬塵大婚那天夜裏,百裏琴說過的話。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女子並不嬌媚卻十分清冽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讓屋頂上的季明錚電打般一顫,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注視著自屋中慢慢走出的百裏琴,隻覺月光下,她的眼眸亮如星辰,有種堅毅果絕的美麗。

    “公主,真的要命人挪走這麵照壁?若奴婢沒記錯,它是公主的心愛之物,公主從前,在這照壁麵前甚至可以獨自待上一整天。”

    百裏琴目光依舊停在石雕之上,帶著淡淡的傷感笑道。

    “沈珍,再心愛之物,也不能長久的沉溺於此,我的夢,也該醒了。”

    沈珍沒有接話,隻是幽幽一歎,徑自退了下去。

    百裏琴最後看了石雕一眼,轉身正欲回屋,卻發現眼前多了一個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大鵬鳥般翩然落在她麵前。

    百裏琴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然而她動了動唇,卻冷靜地道。

    “不請自來,非君子所為。”

    季明錚哦了一聲。

    “我原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君子,我來,隻是想問你一句話。”

    百裏琴目光澄明,靜靜地望著他,不避不躲,倒讓季明錚有些無所適從,半晌才道。

    “你當真要服從命運的安排,嫁給一個根本與你毫不相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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