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升，夜霧未散，天際盡頭的月亮還有半個影子，若不是偶爾的一聲雞鳴，誰能知道此時的天色，已經到了黎明時分。

    蘇玥與王景泰早已開始張羅著釀酒發酵，這兩日隨著春天的到來，寒氣漸散，街麵上的酒肆酒館，生意開始紅火了起來，雖說他們釀的是些粗糙的土酒，隻經過了一輪簡單的蒸餾，可是對收入微薄的底層民眾來說，已經算是難得的美味。

    兩人常年便是這樣，銷路好一些的時候，就得一大早起來發酵蒸餾，趕在天亮前裝好成品酒，然後送到各家酒館。

    當然，吳晗的好日子也算是到了頭，等王景泰送酒去以後，蘇玥便從床上將他提了起來，開始了一天的學習。

    要說學習，吳晗這兩天可真是頭大了好幾圈，一本一本的之乎者也，告別了學校這麽多年，如今連讀，都讀不通順，何況按照當下的科舉製度，不但要爛熟於胸，還得能做到逐字逐句的理解深刻，會舉一反三，會引經據典。

    每每看著眼前的四書五經，作為一個理科生，他還真是懷念當初的數理化，難是難了點，可起碼不用背啊。

    昨天更是應蘇玥的要求，去府學應了卯，幸虧早先得了胡岩的指點，學政大人果然是讓寫一篇讀書心得。

    在做了充足準備的情況下，交上去了提前抄好的一篇經倫，當看到學政臉上不斷抽搐的表情時，吳晗還以為是自己的字太過難看，遭人嫌棄。殊不知，他也不知從哪抄來的文章，剛好就是出自學政大人之手，不過倒是沒有點破他，還給了個優，著實讓他在同窗麵前露了把臉。

    其實他這幾天也並非是沒有進步，起碼字寫的稍微能看得過去了，在這個時代生存，作為讀書人，要是連這點基本功都不會，輕易便會被人識破。所以他每天說是讀書，實際上主要功夫都是花在練字上，幸虧以前自己鋼筆字寫的還行，有了這點基礎，無非就是換根筆，上手起來也快。

    蘇玥在看到弟弟每日伏於案邊，埋頭苦讀的樣子，又見一張張密密麻麻，寫滿文字的草紙後，終是久違的露出一臉欣慰的笑容。有時候見弟弟讀的久了，還會過來讓他休息一下，懂得勞逸結合，不管怎麽說，吳晗這幾天的表現，當真是令蘇玥滿意。

    姐，下午放我半天假唄！”

    這才用功了幾天，就想偷懶？”

    蘇玥給弟弟夾了口菜，聽到這話，不悅的瞪了一眼，又給王景泰夾了一筷子，王景泰自是高興的笑了笑。如今來說，除了錢財上還是拮據了點，對於眼下的生活，他已是相當知足。

    也不是偷懶，就是在家待了好幾天，骨頭都有些散了，想出去走走。”

    吳晗嘿嘿一笑，要知道，上次怕蘇玥擔心，從錦衣衛出來後，便回來的匆忙，手中發的幾兩餉銀早已經捂得發燙，這幾天一直想尋個理由出去，瀟灑一番，奈何姐姐看得實在太緊。

    是啊，阿玥，你就讓他出去轉轉吧，整天待在家裏看書也不行。”

    吳晗感激的看了看王景泰，這份情記下了，等會回來，一定給他帶個禮物。

    蘇玥也知這個道理，讀書是要緊，可也不能整天死讀書，萬一給弟弟關成個書呆子，也不是個辦法。

    出去也行，不過不準走遠了，別像上次一樣，再碰到什麽歹人，轉一轉就趕緊回來。”

    多謝姐姐，一定走不遠，就在跟前溜達一會兒……姐姐，吃菜，姐夫，你也吃！”

    得了蘇玥的允許，吳晗自是高興，趁著天色還早，他一路直奔杭州城最繁華的地界，懷揣幾兩銀子，換算成當下的購買力，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款子。

    來到古代，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優越感，果然，無論古今，有錢才是第一正道。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如果不花天酒地一番，豈不枉費了這等機緣。

    正當吳晗逡巡著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時，突然看到街邊一堆人圍城一圈，也不知在幹嘛，好奇的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個白發老頭擺的象棋攤，正與一個中年男子對弈。

    隻見旁邊幾人不斷支著招，有人說飛相，有人說跳馬，聽得中年人煩躁不堪，最後便胡亂一挪，跳了個馬，隨之老頭也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便當頭將軍，死了！

    看，我說飛相吧，偏不聽，這下又輸了！”

    那中年人本就煩悶，聽了這話，更是不悅，極為不願意的從懷中掏出一吊錢，扔在棋攤上，留下一句事後諸葛亮，便悻悻的起身離去。

    原來是賭棋啊，這倒是激起了吳晗的興趣，要知道，大學時候，他可是小有名氣的棋神，就因為這門手藝，從同學那裏贏了好些頓飯呢！

    中年人走後，眼看沒人再上，旁邊圍觀的幾人也紛紛散了，那老頭便收拾棋攤，準備換個地方，從老頭眉宇間的神色來看，剛才那一會功夫，應該賺了不少。

    等等，大爺，咱兩來一盤？”

    老頭抬頭一看，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不過他這一行，無關年紀大小，雖是賭博，可也是憑本事吃飯。

    小哥也好此道？”

    略懂，略懂而已。”

    看著老頭一臉的好奇，吳晗隨之一笑，他對自己的棋藝，可是有一定自信的。

    既然如此，那就請吧！”

    吳晗搬過旁邊的馬紮坐下，與老頭雙雙各自擺著棋子，他之所以敢來挑戰，一方麵是前世的確愛下棋，剛才看到後，感覺有些手癢。另一方麵，他來自後世，別看年齡小，可是多了幾百年的見識，對後世總結出來的下法和套路，要比老頭知道的太多。

    敢問多少錢一局？”

    二錢銀子。”

    二錢？這老頭玩的夠大啊，吳晗如是這樣想著，不過話說，玩小了也沒意思，反正他也沒想過自己會輸，就當多賺些錢了。

    兩人擺好棋局，因為帶有賭博性質，便不能按照執紅先走的老規矩，而是進行了猜枚。老頭從兜中掏出一小把紅豆，兩人各猜單雙數，來決定誰先走棋。

    還挺幸運，吳晗猜中先走，起首便是當頭炮，這是他的老規矩，作為有一定功底的，往往都有自己擅長的套路或是棋子，吳晗便是最為擅長用炮。

    兩人就這樣你一手，我一步的過起了招，起初吳晗借著自己慣用的伎倆，一直處於上風，直下的老頭有些招架不住，不過畢竟數十年的經驗不是虛的，沒一會兒功夫，老頭就看出了他的破綻，慢慢開始轉守為攻，就這樣，毫無懸念的，吳晗輸掉了第一局。

    不過但凡賭博，皆會產生賭徒心理，再加上這賭棋，本還蘊含著智力對決，一旦上手，更是容易讓人產生不服輸的念頭。可要是有了這個念頭，首先心境就開始變得急躁，而下棋，最切忌的又恰恰是急躁，可想而知，再接下來的幾局中，吳晗自然連下連輸，直到不知不覺間，手中的幾兩銀子，悄悄都去了老頭懷裏。

    摸了摸口袋中最後的二錢，吳晗終是放棄了反敗為勝的念頭，這點錢，還是留著給姐姐買點禮物吧。看來自己終是嫰啊，望著老頭夾著馬紮，漸行漸遠的身影，輕輕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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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