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無絕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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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透過車輛頂部的天窗投下了長長的、慘白的光纖,猶如從鬼魂眼中射出的目光。

    透過這個井口似的天窗,可以看見滿是塵埃的天空和晦暗不明的繁星。

    薑恪目光渙散,他感覺自己正在死去,不是那種一蹴而就的暴斃,而是緩慢的、令人窒息的垂危。

    透過天窗,他看見城市街道的兩旁生長著一叢叢雄偉的冬青木,在灰蒙蒙的夜空映襯之下,綠色纖維的齒緣顯得格外清晰。偶爾路過兩處小院,手腕粗細的青藤和常春藤從高台上掛落下來,在屋頂下輕輕搖曳,宛如飄蕩的纜繩。

    植物比之前更加粗壯了,他們就像是偷渡到了巨人國的小矮人一般,隨時隨地會有巨型生物跳躍到他們麵前發動攻擊。

    那些曾經挺拔的鬆柏,此刻愈加高大,它們的根部愈加粗壯,將柏油馬路高高拱起,試圖擺脫人類的禁錮。

    整個大自然都在極具的變化,曾經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此時此刻已經喪失了對自然界的統禦之力。他們現在是被捕捉者、被進食者、被殺害者。

    地麵由於樹根的關係變得凹凸不平,車速雖然不快,但卻異常顛簸。

    在這樣的顛簸之中,薑恪的衣服裏滑落出兩條吊墜——一條是藏有他妹妹照片的那個,另一條則是隊長的幸運符。

    幸運符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反射著金屬的光澤,隨著車輛的顛簸,在車裏躍動著。

    “噌”,震動竟然觸發了項鏈的機關,恍惚之中,薑恪隱約看見一根細小的針從中彈射而出。

    車子駛過一條巨大的鬆樹根須,車身躍起,薑恪亦被拋了起來,不偏不倚的壓在了針上。

    薑恪猛的睜大了眼睛,他原本渙散無神的目光聚焦了起來。他回過神,目光複雜的看著眼前自己的吊墜。它的外殼已經打開,裏麵攤著的是自己妹妹的照片。

    照片裏的女孩子隻有十歲左右,那是她還小的時候的一張照片,笑的一派天真無邪。

    薑恪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的妹妹被丟在廣袤的沙漠之中,她在那荒蕪之中,既發不出聲音也聽不見響動,她什麽都看不見,懷抱著不安的情緒永遠的在漂流。她的孤單,薑恪卻無法拯救,他找不到她,甚至沒有她的絲毫消息。她是死是活,她在什麽地方?他都不得而知。

    他甚至無能為力,因為上一個瞬間,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了。

    留在他心裏的,隻有放置在那片黑暗廣袤土地之上巨大的不安和悲傷。

    然而,此刻。

    薑恪低頭看了眼隊長的幸運符。原來隊長在掛墜裏還藏了這麽一手,多虧了裏麵的藥劑,他現在感覺異常亢奮。

    隊長藏在幸運符中的應急藥劑就像一道突如其來的光芒,劃過了他的頭腦,照亮了他的臉。

    一絲微笑浮現在他那兀自痙攣著的嘴上,那雙曾經渙散的眼睛定了定神,仿佛停留在一個想法上麵。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隊長你還是不願意收我啊!”薑恪大笑起來,前麵的兩人聽到他從嗓子之中發出來的,接近於嘶吼一般的笑聲,轉頭看了一眼這個似乎發瘋了的亞洲人,十分的不以為然。

    薑恪笑完,僅僅憑借著自身的腰腹力量就挺身坐起,一口咬向了坐在前排,正駕駛著車輛的克裏斯的脖子。

    他的腦海裏響著隊長萬梁的聲音,“記住,要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磨礪成武器!”那是他曾經的教官,是他的導師,亦是他的朋友。

    “啊啊啊啊!”克裏斯痛苦的叫了起來。

    “又怎麽了!”另一個穿著深藍色運動羽絨服的人十分不耐煩的問道。對於他來說這實在是波折的一晚,原本以為手到擒來的試驗品,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還殺了自己一個同伴。不過還好,薑恪已經到手了,而且以他的身體狀況,翻不起一點兒波瀾。

    薑恪死死的咬住克裏斯的脖頸,對方的皮膚很硬。克裏斯還在不停地推搡薑恪的頭部,試圖解困。但他的牙齒依舊狠狠的嵌了進去,克裏斯的血緩緩流出。

    現在的他感受的到身體正在變化——傷口處傳來瘙癢,因為失血過多而產生的症狀也得到了緩解。他感覺到身體之內血浪在奔湧,在咆哮,流盡他身體裏的每一寸角落。

    薑恪嚐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腳。

    腳又聽使喚了,腿部亦沒有之前那種撕裂到麻木的痛感了;手指雖然有反應,但手臂的恢複似乎沒有腿部那麽理想。關節被“羽絨服”射擊的幾乎隻剩一層皮,唯有幾片肉還連著,現在也隻是恢複到能夠重新感覺到手指的程度。

    之前每次受傷的恢複都花費了想當久的時間,薑恪心理明白。這樣急速的恢複並非十全十美,但此刻能恢複到如此,已經足夠。

    “fxxk you!”克裏斯咆哮著,憤怒的擊打著薑恪的頭。

    然而對於薑恪來說,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他又再次躺回了後座。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空氣再次飽滿的充盈著自己的肺部。

    “羽絨服”看著捂著脖子表情痛苦的克裏斯,笑了出來,“嘿,別鬼叫,好好開車,這路可不好走。”

    克裏斯憤怒的敲打著方向盤,不時的回頭看一眼薑恪。

    薑恪又趴了一會,他對著天窗自顧自的大笑。他的笑聲聽起來如此歇斯底裏,斷斷續續的,那其實是過分興奮激動的緣故,但聽起來倒讓人以為是痛苦的流露。

    有時候,快樂會產生一種奇特的效果,和痛苦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

    隨著體力的恢複,薑恪感到時機成熟。他雙腿用力一蹬,十分牢固的車門竟被他踹開,應聲飛走。而車子也因為這強大的衝力傾斜了。

    趁著這個空當,薑恪快速的竄出了車身。

    “蠢貨!快停車,他跑了”,“羽絨服”大喊道,“快停下!!”

    克裏斯猛地拉起刹車,車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隨即停了下來。兩人下車開始搜尋薑恪。

    薑恪則已經恭候多時了。他看到兩人下車後,快速逼近。

    克裏斯拿出手電,向著四周照去。“唰”,左側傳來了一陣植物的窸窸窣窣,他連忙將手電照向左邊。

    “咚”,右麵又傳來了石頭敲打在下水管道上的聲音,他又連忙將手電揮向右側。

    “嘿”,這回是人的聲音,他連忙照向自己的麵前——薑恪已經“近在咫尺”。尚未等他有什麽反應,薑恪已經按住他拿著手電筒的那根胳膊,向下用力一推,縱力一躍,雙腿盤住他的脖頸,借著自身腰部的扭轉,將他帶的失去平衡,狠狠的摔向地麵。

    如果是普通人吃這麽一下,隻怕會當場斃命。而克裏斯隻是痛苦的蜷縮了起來,從他跌倒時的巨響判斷,有幾根肋骨在這次的衝擊之中斷裂。

    薑恪隨即落地,快速的翻身,朝著“羽絨服”靠去。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薑恪已經躥到了他的麵前,貼近他的腰間,試圖奪過他的槍支。他可不想再被這支槍打中幾次。

    “羽絨服”快速轉身,薑恪的手堪堪摸到他的槍夾,如果換做原來手臂完全的他,隻要這麽輕輕一碰,就可以快速的卸下對方的武器。然而此刻他手指和手臂的靈活度還達不到,隻能快速後退。

    “羽絨服”迅速做出應對,他抽出槍,對著薑恪的頭快速射擊。

    果然,對待進化者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擊打他的軟肋,這對於薑恪來說隻是自己用過的招式。他輕而易舉的識破了對方的意圖,迅捷的側頭躲過。

    第二槍已至,薑恪不退反進,他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而對方的槍口正好從他頭邊擦過,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槍口上的熱度。

    薑恪飛身而起,雙腳踢在“羽絨服”的胸口上,狠狠踏出。

    對方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個平緩的拋物線,撞在了街邊的水泥牆上。

    薑恪落地,一個鯉魚打挺重新起身。

    而這時,克裏斯已經從方才的痛苦之中緩了過來,他趁著薑恪背對著他的時機,趁機擒抱住薑恪,並開始胳膊用力,試圖將薑恪直接碾碎。

    薑恪撐起手臂,調動著身體的力量,和克裏斯較著勁。但是他本身依舊虛弱,方才對對方兩個人所使用的戰技也大多是四兩撥千斤,而克裏斯經過“賜福”,身形都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癮君子了。他的力量大大的強過了從前,在力量的博弈之中,薑恪並沒有任何優勢。

    “啊啊啊啊啊!”克裏斯咆哮著,他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自己的雙臂之上,鐵了心般,似乎要將薑恪攔腰折斷。

    而另一側,“羽絨服”已經起身,他抹了把嘴上滲出的鮮血,快速的向薑恪衝來。高高的起跳,用膝蓋重重的砸向薑恪的麵門。與此同時,克裏斯微微鬆手,薑恪橫著飛了出去。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能殺死杜克了。”“羽絨服”啐了一口嘴裏的鮮血,他看著薑恪,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