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醫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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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在跑過去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有一輛馬車從她的旁邊經過,風卷起簾子,傳來裏麵的人輕輕的一聲,
“咦?”
顧懷淵偏過頭,咳了兩聲,問他,“怎麽了?”
“主子還記不記得先前到秦趙戰場來寫祭文的那位姑娘?剛才奴才看她跑過去了,似乎……還哭了……”
眼睛裏麵泛著不自然的光亮,應該是哭了吧。
顧懷淵聞言,敲了敲車壁,朝外麵吩咐道:“跟上她。”
總共是見過一麵的有緣人,顧懷淵心想,能夠照拂的時候便照拂一二罷。
影衛挑著簾子往外望,看見寒霜像一彎魚,很快就沒入人群裏,趕緊敲了敲側壁,示意馬夫跟上。
他坐回來,笑道:“主子,這姑娘身上穿著童生的衣服呢。看著麵向命數挺薄的,不想還能奪得童生,這股韌性,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顧懷淵也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沒看錯?當真是穿著童生的衣服?”
“哎喲我的公子,奴才開這種玩笑做什麽?何況是不是真的,您等會兒到了,悄悄看一眼,也就知道了。”
顧懷淵手裏卷著書,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才笑出聲來,但是笑聲未起,咳嗽聲卻先被人聽見。影衛趕緊遞上了熱茶,顧懷淵端過來啜了兩口,嘴角有輕微的笑意。
“有這樣的性子,倒是一個可以改變命數的人。老七,你等會兒留意一番她的麵向。”
“喏。”
等馬車跟著寒霜到了驛站的時候,連老七都不免有些驚訝,想了想,道:“大概是送信給她的父親吧,先前不是查到她在寒家受了委屈?想必是跟她父親去信訴苦的。”
顧懷淵好笑的搖了搖頭。
“她有那樣雖千萬人吾亦往矣的韌性,又怎麽會因為受了一點欺負就去信告狀,未免小家子氣了。”
顧懷淵手指動了動,老七立馬附耳過來,聽他差遣。
顧懷淵輕聲道:“你等會兒進去,把她的信取出來,我們偷偷看一眼。”
老七眼睛一瞪,“公子,你要做這麽不君子的事?還偷看人小姑娘的家信不成?”
顧懷淵挑眉看了他一眼。
老七話鋒一轉,“嘿嘿”笑了兩聲,“不過,我老七喜歡!”
他挑簾子下了馬車,正逢寒霜從裏麵出來,他想著要去看人姑娘家的私信,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於是給了她一個笑臉。
寒霜被這笑笑的莫名其妙,她又笑不出來,於是隻好跟對麵的人點了點頭,擦肩過去了。
這一點頭,倒是讓老七分明地看見了她的麵向,不免“咦”了一聲。
看見寒霜望過來,趕緊擺了擺手,笑麵佛一樣的,“不好意思姑娘,我眼拙,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寒霜當然不會跟他計較,頷首遠去了。
老七摸著下巴,想,公子果然沒猜錯,這人的麵相有變化呀。
他驚奇了一陣,拉開了驛站的防風氈,彎腰進去了。
很快,他就拿了寒霜的信件出來了。一上了馬車就笑,“公子,你大概要猜錯了,這信上可是寫著要送到京城呢。”
顧懷淵隻是向他伸出了手,“拿來。”
老七把信遞過去,人也跟著湊了過去,“寫的什麽呀?”
看了一眼,卻不免往自己腦袋上拍了一拍,“怎麽是給長公主的?我還當是給寒昧的呢。”
顧懷淵伸手抵住他的頭,把人擋開了,看了信,不免笑道:“這姑娘竟還有這樣的運氣,還知道百裏越的存在?”
“公子認識這個人?”
“嗯,有些印象。”顧懷淵點了點頭,“百裏越是醫聖的關門弟子,深得醫聖寵愛,因著這份不同尋常的寵愛,醫聖別的弟子對他都很有意見,明裏暗裏也給他使了不少絆子。”
“後來醫聖過世,他卻還沒有出師,醫聖一門輩分為先,縱然他有一身的本事,卻也完全沒有資格繼承醫聖的名號。他被他那幾個師兄打壓,又想要在醫聖碑前盡孝,所以遲遲不走,一直留在了清風弄。”
老七聽到這裏,聲音卻不免低了下來,“若是陛下知道公子知道醫聖的落腳點,恐怕……”
顧懷淵笑了一下,“繼承醫聖名聲的那個大師兄學藝不精,這件事,陛下也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我原先不提,隻是在想怎麽把陛下的目光放到百裏越身上,否則若是我徑直去告訴陛下,陛下恐怕又會疑心病重了。”
他把手中的信重新拿了封紙封好,遞給老七,“走江湖的路子,把這封信,送到長公主府吧。”
如今既然有這麽一個現成的人送shàng mén來,那便不妨一用。
他的手指拂過那封信,突然笑了一下,“到底還是個小姑娘,憑她這樣什麽標誌都不做的一封信,哪裏送得到長公主手上呢?我們也算是互相幫襯了一把吧。”
話雖然如此,心裏卻知道,其實是有些利用了這個小姑娘,利用了她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關於百裏越的消息,既存了要保住榮安的心思,又存了讓自己從陛下的疑心裏抽身的心思。
要好好護住這個姑娘啊,他心裏想,不隻是因著她在秦趙戰場上的那次題字,也是因著,她明明好好的,卻偏偏被自己給牽連進來了。
老七收了信,轉身又要去辦事,卻突然想了起來,低聲跟顧懷淵說道:“公子,奴才看到那位姑娘的麵相,變了。”
顧懷淵抬了抬眼,然後慢慢笑了起來。
“她有這樣的韌性和運氣,能逆天改命,不足為怪。”
京城長公主府
秋月看了看公主蒼白的麵色,又看了看在一旁把脈的醫女,問道:“怎麽樣”
“不太好。”醫女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若是醫聖還在,就好了。”
秋月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眼睛都紅了,快要哭出來,“不說醫聖還健在,就是那個繼承了醫聖名字的大弟子,若是能有醫聖的八分能耐,公主今日,也不會熬不下去。”
她說完話,又覺得這話實在喪氣,趕緊“呸呸呸”了兩聲,合掌許願,“公主一定會活下來,一定會活下來”
正在祈禱中,卻聽見門外有人敲了敲。
“秋月姑娘,泰山鏢局的人來了,說是接了單,來我們府上送封信。”
“信”秋月不免驚異,“送給誰的?”
“說是送給公主府可以管事的人。又說了一句,跟公主的病有關。”
“拿來我看看”秋月趕緊打開門,就見門外立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見她出來,將信遞給了她。
秋月道了一句“有勞”,拆開信來,看完卻皺了眉頭。
她把信遞給旁邊的醫女,“這上麵寫得這個百裏,你有沒有印象”
醫女看完搖了搖頭,“醫聖老先生還在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帶著弟子出來過,他手下的幾個弟子,除了在他去世後,繼承他衣缽出來交際的那三個首徒之外,別的都不為世人所知。”
秋月遂又看向那個少年,“那這封信,又是誰送來的?”
少年道:“泰山鏢局隻管接鏢,別的事是一概不過問的,我們也不能暴露主顧的消息。”
秋月咬著唇,麵上神色陰晴不定,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來人!備馬!”
她看向醫女,“我去清風弄一趟,把這個姓百裏的找出來!你”
“我明白,我會好好照顧殿下。”
秋月點了點頭,轉身輕功直接飛了出去,外麵馬蹄噠噠,很快聲音就漸去漸遠了。
醫女轉過身來,看了看前來送信的少年。
她笑了一下,“煩請稍等,既然你不能泄露這人的消息,等會兒幫我們帶封回信回去,總也是可以的吧。”
少年見她知道規矩,於是拱了拱手,笑,“當然。”
秋月打馬到了清風弄。
還沒有走近,就聽見裏麵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夾雜著拳頭落在人肉上的聲音,以及一個人的悶哼聲。
她把馬係在巷口,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悄悄折著腳往裏走。
“哼,百裏越,你以前不是一向很得意麽?怎麽現在這麽狼狽?站起來啊,讓我們再看看你那清冷的樣子啊!哼,討打!”
話音伴著拳頭聲落下,秋月聽見“百裏”兩個字,不免耳朵動了動。
裏麵的少年還在繼續挑釁,“就見不得你這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性子!不過一個晚入門的,偏偏得那糟老頭子信任!把什麽都教給你!我們累死累活地終於成就了醫聖的名聲,到頭來他居然還想把醫聖的名字傳給你?憑什麽!”
被打的人一直什麽話都沒說,聽到這裏才慢慢說了一句:“那是……師父……不是什麽……糟老頭子……”
聲音軟弱無力,要不是秋月身負強勁內力,恐怕都聽不清楚。
打人的人“哼”了一聲,“他不是糟老頭子又是什麽?要不是我們苦心積慮慘淡經營出來他醫聖的名頭,他能自在地到處收徒?能有你?在的時候,我叫一聲他師父,那是給他顏麵,人都不在了,我做戲給誰看?”
秋月聽得整個人都在發抖,難怪說醫聖的幾個徒弟都沒繼承醫聖的醫術,原來心思不是用在學醫上,是用在怎麽去圖一個名聲上了。
她再也聽不下去,從暗地裏現了身。
“住手!”
她的對麵,有一個少年,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