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竟然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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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學府的學生和先生們,很快都聚集到了杜若衡的院子。

    儒家的先生叫了兩個仆從,去把杜若衡的屍體抬出來。

    在此之前,他們都已經確定過,杜若衡,的確是死了。

    和他同住的生員,怎麽都不肯相信,明明早上他去上早課的時候杜若衡還是好好的,為什麽回來之後等待他的就隻是一具屍體。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擺出來的那個小灶台上,灶裏的火早沒了,藥味兒卻已經出來,淡淡的藥香在整個院子裏彌漫著,卻怎麽都救不回來已經死去的杜若衡。

    他用手掩住眼睛,有些悲傷。

    眼睜睜地看著有人死在自己麵前的感覺並不好受,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像是做夢一樣,但是潛意識裏又會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哪有夢會這麽真實?

    但是他依然不肯相信這是真的,他總覺得時光好像從那邊斷掉了一半,很多事在他腦子裏都沒有一個確切的印象,就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似的。

    他還能回憶起杜若衡的憨樣,還能想起來他看著雨落下來,拍著腦袋笑,“有了!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一點兒都沒反應過來的憨厚樣子。

    怎麽一眨眼,人就沒了呢?

    院子裏打起了火把,強光照著整個院子燈火通明,生員們看著杜若衡的屍體被抬出來,心裏都堵得慌,昨天還在說話的人,今兒就走得來去無牽掛,誰都會覺得難過。

    何況還是杜若衡這樣一個單純得近乎呆憨的人。

    他們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影影綽綽地看見瘦的隻剩一張皮的杜若衡,他因為身子不適,死前的這幾天隻是喝水,都沒有正經吃過東西,他活著的時候隻覺得他憔悴瘦弱,現在死了,卻又讓人覺得這幅形貌猙獰恐怖,讓人心驚。

    寒安在後麵墊著腳看著一眼,看見杜若衡的樣子,有些害怕地掩住了嘴。

    “這個樣子,根本就不像是不適水土的樣子,他……他……不會是得了瘟疫了吧……”

    後麵的揣測說的輕微,但是在安靜得隻能聽見呼吸聲和火把嗶剝聲的夜晚,她的聲音,已經是非常鮮明了。

    寒霜的聲音冷下來,目光向刀子一樣看向寒安,強調道:“不是瘟疫。”

    寒安跟她對著幹,“你怎麽知道?”

    寒霜拿了火把,走向杜若衡。

    “得了瘟疫的rén miàn上發斑,舌苔粉白,杜若衡一個特征也對不上。”

    她舉著火把照亮了杜若衡的臉,又伸出手去掰開了他的嘴。

    寒安見她一點都不顧忌,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誒!寒霜!”

    寒霜沒理會,徑直用火把照亮了杜若衡的舌苔。

    她的眼睛突然睜大了。

    然後她猛然轉過身來,“先生!杜若衡舌苔發黑!是中毒之兆!”

    眾人盡皆嘩然。

    儒家的先生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寒霜,你確定麽?”

    “是。”

    先生的臉色變了。

    如果這不是杜若衡自身不適而造成的死亡,那麽,下毒的人是誰?他害死杜若衡的目的又是什麽?

    最可怕的是,學府裏不止一個杜若衡有了這樣的症狀,其他出現這樣症狀的人,是單純的身體不適,還是,已經中了毒?

    考慮到這一點的先生,立馬下了命令:“所有人暫時不要吃東西喝水,也不要隨意碰東西,我們在這裏等著!明日縣上的大夫就到了,到底是怎麽回事,等大夫來了之後再下定論。”

    所有的學生都點了頭。

    “今晚上也都不要回去單獨待著了,忙了一宿,很快也就天亮了,今兒晚上,大家就委屈一下,都熬一晚上吧。”

    如果真的是中毒,那麽他們這麽多人都聚集在一起,也算是有個照應,不至於因為落單而再給凶手可以動手的機會。

    督學府的先生和生員們枯坐了一晚上。

    再次看到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們都有一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因為昨日先生就已經派人去請了大夫來,所以大夫在早上就已來到學府,卻又被告知了有人死去的消息。

    大夫撥開圍著他的學生們,安撫他們:“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看看杜若衡到底是怎麽回事的。你們也不要擔心,就算是中毒,也並非沒有解決的法子,都先散開吧。”

    學生們都讓出一條路來,先生們等在旁邊,等大夫一直徹徹底底檢查了杜若衡的死狀,才上前來問道:“當真是中毒麽?”

    大夫點了點頭,“看模樣,這毒是吃進嘴裏的,誰和他同住?知道他最近吃了什麽麽?”

    生員站出來,“我和杜若衡同屋,但是他最近也隻是喝了水,旁的什麽都沒吃啊。”

    大夫轉過頭來看了看他,“水?確定沒別的了?”

    生員點了點頭,“是,他都吃不下去,隻是喝了水。”

    大夫轉向先生,“去井邊看看吧。如果這毒真是下在水裏,那這人的心也太狠了。”

    這是要把整個督學府的先生學生全部一網打盡啊。

    先生生員們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大家一行人浩浩湯湯往井邊走,兩個力壯的生員先跑過去,從井裏打了一桶水上來,看著大夫舀了一碗出來,然後從藥箱裏拿出了藥粉,往裏麵撒了撒。

    碗裏的水很快變成了黑色。

    “這……”

    儒家的先生走上前來,看見這樣子,不由問道:“毒果然是下在這裏麵不成?”

    大夫點了點頭。

    “此事老夫已經是沒辦法一力抗到底了,恐怕還是要報官才行。”

    他又看向這些生員們,“還有所有人都排隊讓我來把把脈,我得知道你們喝了多少水,中了多深的毒才行。”

    頓了頓,又向儒家的先生道:“先生,按照某的想法,他們再留在學府,其實已經不安全了。更不要說他們還要治療,還要喝藥,督學府的水不能用,什麽解藥吃下去都成了毒藥。反而不美。但是現在貿然下山,可能反而會將凶手也一並放下去,也實在需要深思。”

    儒家的先生在督學府一向為尊,這種事也還要他來做決定,他想了想,決定還是用讓他放心的人。

    “寒霜,你去趟蘇府,讓蘇大人帶人過來。”

    又轉向他身邊那個一直跟著的小廝,“召集所有人,把督學府封閉起來,不要任何人走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一定要是熟麵孔才吩咐去做,看到生麵孔,先抓起來。注意不要下手太重。”

    “喏。”

    寒霜也轉身就要走。

    寒安卻攔了一下,“先生,寒安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不如派小廝去吧。”

    一邊說,一邊把身邊的一個小廝推了出來,“他會武功,安全一些。”

    先生看了寒安一眼,目光掃過那個小廝,寒安趕緊補充了一句,“這小廝是從小就跟在我身邊的,信得過。”

    先生遂點了點頭,“去吧。”

    學生們晚間已經有一晚上沒有睡了,但是先生們也不敢直接放他們回去,害怕他們被害,於是把旁邊院子的屋子收拾出來,讓他們三五成群,抱堆進去休息一會兒。督學府裏的小廝們,除了守在門口的,其他的也都召集了起來,都成群地住在一起,互相照料者。

    但是這裏麵並沒有任何一個陌生的麵孔。

    先生們坐在一起互相商議,“看這情形,要不是那個人藏起來了,就是凶手就在這群人裏麵。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誰這樣喪心病狂。”

    在還沒有任何證據之前,他們不願意去懷疑任何一位學生,也不願意懷疑在督學府做了多年工的小廝丫鬟們。何況這件事他們也並不能大肆宣揚,否則不僅驚擾了暗處隱匿的凶手,也讓學生們會人人自危。

    實際上,他們不知道,現在學生們,就已經有些唯恐了。

    匆忙收拾出來的屋子條件自然不是很好,寒安四處看了看,有些怕,於是湊到了寒霜身邊來。

    “寒霜,你覺得凶手是誰?”

    寒霜也在心裏問自己。在上輩子,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否則一定有風聲傳出來。

    不對!還是真死了人,卻按照瘟疫來處理,火燒了事?所以都沒人發現這裏麵有人是中毒身亡的?

    她把督學府熟知的人,和她知道的此時活躍在江湖上的大盜和連環shā shǒu在腦海中一一過了一次,卻沒找到任何一個可能會和這次的事情有關的凶手。

    聽見寒安的問話,寒霜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寒安“切”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呢。”

    這種時候,寒霜實在是不想跟她計較,但是又睡不著,於是跟寒安道:“我出去走走。”

    寒安想攔她,但是看著寒霜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氣勁兒又上來了,想著她連趙武都能殺,也不怕,於是擺了擺手,“去吧去吧,自個兒小心些,別死在外麵了。”

    寒霜“嗯”了一聲。

    旁邊就是杜若衡的院子。

    寒霜甚至還能想起來她那天晚上回來,經過這裏,杜若衡扶著牆,被她發現狼狽之後,憨憨的,紅了臉的樣子。

    她的目光轉向那道牆。

    卻看見牆邊,影影綽綽的,有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