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疫情變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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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奮聽了孫楊沒有跟過來的消息,冷笑了一聲。

    寒霜卻沒說什麽,隻是同那小廝點了點頭,趕緊往那人的宅子去了。

    這次出事的人家是南州的一個小世家,和寧莫琦的關係很好,寧莫琦就堵在那宅子門口,身後跟著他家的護院,旁邊還站著群情激奮的百姓們,很有一點嚴陣以待的意思。

    看見寒霜和劉奮過來,寧莫琦冷哼了一聲,“寒大人真是讓人久等,木家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寒大人就沒有什麽想說的話麽?”

    寒霜皺著眉頭,“我要先進去看看裏麵的情況,才能下定論。”

    一個尖嘴miàn jù猛然被摔到了她的腳邊,上麵的琉璃不堪受力,迸出來,碎開在了地麵上。

    然後是一個人的罵聲:

    “呸!誰知道你進去還要說什麽蠱惑人心的話?誰知道你進去之後還會不會燒人!我們再也不信你了!焚屍啊!那是焚屍啊!你怎麽就說的出口讓我們這樣做!還並沒有起到抑製疫病的效果……,我連我的親生母親都焚屍了啊……”

    原本的斬釘截鐵,在說到最後,卻變成了難以抑製的哭聲。

    寒霜將腳邊的miàn jù撿了起來,她的手撫摸著已經被摔得支離破碎的miàn jù,一句話都沒說。

    “你說話啊!你是不是根本說不出話來!我就知道!朝廷官員的良心都被喂了狗!根本不把我們百姓的性命當一回事……”

    寧莫琦看著她沉默,繼續施壓。“寒大人,您總得給個說法吧,到底是怎麽回事?您一定要燒了屍體的原因是什麽?總得給大家夥兒一個交代吧。不然,大家夥兒什麽都不明白,恐怕連想讓您償命的心都有了。”

    這句話像是點醒了眾人,百姓竟然一下群起響應:

    “殺了她!殺了她!為被焚燒了的屍體報仇!”

    寒霜捏著miàn jù,麵上神色已經冷到了極致。

    有的時候,百姓根本不知道孰是孰非,隻要一點點引子,他們就自發走出許多步,毫無所知的把人逼上絕路。

    她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卻不想身邊的劉奮已經先一步站了出來。

    “夠了!”

    誰也沒有想到劉奮突然怒喝一聲,他身後緊跟著的衙役立馬跟著站了出來,將佩刀往外一抽,眼看著就要動手。

    百姓“啊”了一聲,指著他們,恨聲問道:“怎麽,你們還要shā rén滅口不成?”

    劉奮回頭看了一眼,讓那些衙役把手中的刀都收了起來,然後目光看向了那群百姓。

    他做錯事情的時候,也是這樣被百姓逼迫,頭都抬不起來。他們才不管你的良苦用心,也不管你的苦楚,隻要有一點做的不對,他們就能腦補出好大一出你想要害他們的心。於是愈發不信任,愈發會覺得官員虛偽。

    他們對他的指責無可指摘,但是寒霜先前的辦法明明都見了效了,這群人卻也一樣視而不見。

    他的目光從那群人的麵上一個一個的掃了過去。

    在這樣的目光下,所有人的聲音都漸漸低了下來。

    等周圍都安靜下來了,劉奮才開了口。

    “你們自己看看自己,現在這是在做什麽?昨天,你們都一一shàng mén,說此次的疫情已經有了緩解,都非常高興地來謝謝寒大人出了這樣的主意。今天,你們卻都站在這裏,揚言要殺了她。”

    “你們自己想想,從治水道疫情,寒大人做了多少決定?有什麽決定是把你們往思路上逼的?水患的時候,她特意吩咐你們要注意保重自己的性命,治療疫病的時候,為了讓你們能夠被杜絕感染,她連夜去翻看查閱古書,給你們出主意,把亞麻用蠟泡過再穿,又吩咐人趕工,給你們做出來這個miàn jù”

    他指了指寒霜手裏麵拿著的,已經是破碎的那個miàn jù。

    “這些用心,你們可能都沒有看到,那我就問你們,用了這樣的辦法之後,疫情有沒有得到控製!再度被傳染的人是不是減少了!你們卻這樣糟蹋別人的良心,你們摸著自己的心問一問,你們今天在這裏來質問寒大人,你們心裏就真的不會有一絲的愧疚麽!”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他們當然記得寒霜在治水之中的突出表現。多少人因為她的命令而保住了性命,南州因為她建造的水道而在之後都能降低洪水的傷害,這些他們都經曆過,實在是不應該什麽都不問,就想著去逼死寒霜的。

    “可是……可是……她說了焚燒屍體,裏麵的疫病,卻還是爆發了啊……”

    人群裏有一個人有些委屈的說道。

    誰會願意去焚燒自己親人的屍體呢?說到底,根子還是在焚屍上頭。

    寒霜沒有想到劉奮這個時候會站出來,她看了看劉奮,站了出來。

    “疫情爆發的原因現在還沒有定論,所以霜今日必須得進去看了才知道。諸位鄉親若是還願意相信寒霜,就讓霜進去,查出緣由。霜會給鄉親們一個交代。”

    堵在門口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不知道是誰帶頭,向著旁邊,讓了一步。

    別的人也都讓開了。

    沒有人再說話,寒霜卻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她點了點頭,從身後的小廝手裏接過帽子、miàn jù、和手套,一一穿戴好之後,走了進去。

    老大夫已經進到裏麵了。

    府邸裏的人多數已經躺在了床上,他們的身上都長了大小不一的肉疙瘩。小醫童們也同樣穿戴了東西,正在熬藥,然後腳不停蹄的給這些人灌藥。

    寒霜走過去,問:“老丈,屋子清過了麽?”

    老大夫轉過身來,正看見寒霜。

    “都已經檢查過了,這宅子裏有很多蛇叔蟲類,雖然一直在清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都清理不幹淨。”

    寒霜挑了挑眉。

    “這家的家主,木先生呢?”

    老大夫指了指裏麵的院子,“在那裏麵呢,大人要去看看?”

    寒霜點了點頭,向裏麵走去。

    木先生這個時候已經醒了,正躺在床上,身上痛的厲害,就算他吃了藥,也一樣不見好轉。

    看見寒霜進來,他目光閃了一下,撐著身子,坐起了身。

    “大人”

    寒霜點了點頭,從一邊拎過來一根凳子,坐在了他的麵前。

    “木先生,現在,我們就來說一說,這宅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穆先生有些訝然。

    “大人這話怎麽說?木某人也不知道為什麽府中的丫鬟奴仆們都會染上疫病啊。”

    寒霜道:“我記得你的母親,先前就是染了疫病?”

    木先生點了點頭,“是的大人,但是大人,我們家的丫鬟小廝在照顧老太太的時候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地按照大人說的那種法子來做的,絕對不會在照顧的時候染上疫病!”

    他說的非常斬釘截鐵。

    寒霜抬了抬手,目光看向他。

    “你應該知道,我要問的並不是這個。”

    寒霜的眼瞳很深,她板下臉來,直直的看著對方的時候,會給人非常大的壓力。或許是因為曾經參與變法,和許多位置不一的官員們打交道的緣故,她的目光裏總浮了一層冰,讓人心驚膽戰。

    木先生後背上的冷汗都出來了。他勉強笑道:“大人在說什麽,木某人怎麽聽不大懂?”

    寒霜看他不撞南牆不回頭,冷哼了一聲,說道:

    “你的母親去世之後,你沒有把她的屍體焚燒吧?”

    木先生的額頭上滴下汗來。他突然捂住傷口,大叫一聲,“啊,啊,疼,疼,大夫啊,快進來給我看一下,好疼啊。”

    寒霜冷著目光看著他的床上翻滾,一句話都沒說。

    倒是老大夫很快就跑了進來,“怎麽了?怎麽了?”

    他看著木先生在床上滾來滾去,趕緊說了一聲,“誒,你別動了,先停下來,你這樣會更疼,等等,讓我來給你看看。”

    木先生看著他要過來,這才消停了下來。卻不想老大夫走到一半,卻被寒霜給攔住了。

    寒霜的目光盯準木先生,“你們宅中,鼠蟲除之不盡,可見必然是有什麽它們喜歡的東西在這宅子裏。你說,我要是讓官差入內,把這裏全部翻一次,需要多久?”

    木先生的眼睛猛然瞪大了。他瞳孔一縮,低聲說道:“大人,您就一定要跟死人過不去麽?”

    寒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圍因為疫病已經倒下的人們,道:“如果我不跟死人過不去,那我就是在跟你們活人過不去了。”

    木先生低下了頭。

    “說吧,你把屍體埋在府上哪兒了?”

    木先生沉默。

    老大夫看看寒霜,又看了看木先生,終於明白這疫情是怎麽來的了。

    木先生舍不得把他母親的遺體燒了,於是埋在了府裏,這才造成了這次他們府中人員都得病的狀況。

    他猛然跺了跺腳,指了指木先生,“你你你!你糊塗啊!人既然已經去了,最重要的是保住身後的人啊!但是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整個府邸的人全部遇難,外界人心惶惶,整個南州,從原本的晴朗,一下變得飄搖動蕩。

    木先生的臉有些白。

    他抿了抿唇,指了指外麵的院子。

    “在那棵大榕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