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寒霜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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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息作為南州很重要的一個節日,辦起來,當然是大辦。

    從北門向南,三列舞龍隊分別排成一列往前走,因為南州的主道本來就呈南北分布,東西兩麵枝幹擴展開來,所以舞龍隊就隻需要從主道上經過,然後徑直前往南門。

    州中的小孩子們跑來跑去,跳上跳下,跟著舞龍隊的鼓聲和樂聲蹦蹦跳跳,一麵跳一麵拍手笑:“舞龍咯舞龍咯,要去南門見海神咯。”

    聲音非常歡快。

    寒霜放眼望去,舉州的百姓都沉浸在喜悅裏,讓她也不免覺得心情愉快。

    孫楊在一旁說道:“南州最喜慶的節日,除了春節,就是七月一的開門息了,每年的這一天都是敲鑼打鼓,熱鬧非常的。”

    他們跟著百姓一路往南門方向走,寒霜看到一路上的屋宅都有重新翻修的跡象,連水道也比先前倉促修建的水道工整了。

    寒霜指著那邊的房屋和水道笑了一下,“孫大人,你先前說的驚喜,是不是這個?”

    孫楊彎了彎腰,笑的眼睛都沒了。“大人明鑒。南州經曆兩次災難,百姓們也都明白了一些道理。誠如寒大人先前說過了,全是因為鼠蟲蛇類的傳染,才導致眾多鄉親染上了鼠疫,所以下官就想了想,把鄉親們的屋子都整頓了一下,連帶著水道也打理了一下,以預後患。”

    寒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別的不說,孫楊討巧的功夫倒是爐火純青。不過這是於民有益的事情,寒霜自然也不會去拒絕。隻是道了一句:“做的不錯。”

    孫楊笑著“誒”了一聲。

    寒霜當時和寧莫琦對上的時候,就曾經說過她是京城寒家出來的人。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京城寒家的人要來南州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是觀她的能耐,沒準兒是把這次的治水當成了一個跳板,回去之後,再借助她的世家身份,可以說是能夠平步青雲的。

    孫楊不知京城的消息,隻是按照常理推斷,所以覺得和寒霜交好是有大大的好處的。

    他們一路跟著百姓,很快就從北門到了南門。

    舞龍隊到得最早,伴隨著起舞的號子,巨大的水龍扭動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麵前的圓球,穿、騰、躍、翻、滾,動作靈活的不可思議,簡直像一條真的水龍活過來的一樣。

    舞龍四時都有不同的顏色講究,像現下是夏星向西,秋星漸起的時候,水龍就用了全身雪白的白龍,長有數尺,眼睛大如鬥,非常威風。隻見拿寶珠的那個人將寶珠往上一扔,水龍身子立即挺立,整條龍都向寶珠躍去,大張的嘴巴將寶珠一卡,穩穩地“咬住”了寶珠。

    周圍的人都拍手稱好。

    “彩!”

    舞龍隊聽了這樣的讚賞,舞得更是盡興,就在空地上翻出十多種姿勢,個個都令人驚歎不已。

    小孩子們也去學,雖然空著雙手,卻好像自己手中有龍了似的,爭來搶去,你進我退,玩的不亦樂乎。

    孫楊將寒霜請到高台旁邊的座位,請她坐下,道:“寒大人就在這裏稍等一會兒,等會兒表演完畢,寒大人就上去說祝詞就可以了。”

    寒霜點了點頭。

    她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的熱鬧,看著南州百姓臉上顯而易見的笑容,心情很好。

    民生二字,說起來再簡單不過,真正要實施下去,卻從來不容易。

    會觸及一些世族的利益,會讓官員因著新出的東西有想要分一杯羹的**。他們都會因著這樣那樣的原因來稱讚或者詆毀寒霜,還會戳著她的脊梁骨,罵她是個冷血的動物,因為她從來沒有顧忌他們的想法。

    但是,不管遭受怎樣的指責,當寒霜當時立在京城的街道上,看著百姓們臉上的笑容的時候,她就會覺得她是值得的。

    是值得的。

    快不快樂,都在於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很多人覺得她在變法的時候被眾叛親離,是很難受的一段時間。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其實那段時間,她沒有那麽難過,甚至還有一點高興。

    因為她可以為這個國家的百姓做些什麽。

    寒霜的眼裏有些淚意,她側了側身,將眼中的那一點淚光擦拭掉了。

    舞龍隊的表演已經接近尾聲,然後在最後一聲的敲鼓聲中,他們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停了下來。

    孫楊叫了叫她。

    “寒大人?寒大人?該您上去了。”

    寒霜看著下麵個個看著她的百姓,緩緩走上了高台。

    高台上已經拜訪了豬、酒等祭祀物品,寒霜撚了三根香,在一旁的火焰上點燃,然後豎起香燭,上對青天,恭敬地拜了三拜。

    “蒼天在上:

    “信徒寒霜,今宰雞豚為饗,奉美酒為令,以敬天後。惟願南州今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望天後幸察。

    “信徒霜奉上。”

    隨著她的一聲令下,那些祭祀的物品通通被拋入河中,由河入海,拜給海神。

    寒霜將香燭插進了香爐之中,她站起身來,正要揮手宣布遊河開始,船帆出行,卻冷不防一下頭重腳輕,徑直摔了下去。

    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孫楊原本正看著寒霜在高台上念著祝詞,卻冷不防她突然跌了下來。孫楊的心一顫,立馬跑了過去,“怎麽回事!”

    劉奮見勢不好,也立刻衝了過去。

    寒霜倒在高台上,眼睛已經閉上了。

    周圍的差役誰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都說:“大人,我們也不知道為何寒大人立刻就倒下去了,寒大人先前還好好的,站起身的時候卻不知怎麽回事,就直接摔了下去。”

    孫楊眼見著問不出來什麽,立馬揮了揮手,“去請老大夫來,快!”

    差役趕緊去了。

    老大夫前來看了看寒霜的病情,給她把了脈看了舌苔,卻一時大驚失色。

    他唯恐自己把錯了,趕緊又在細細看了一次。結果卻還是一樣。

    孫楊看老大夫麵色相當不好,趕緊湊過去問道:“是怎麽回事?棘不棘手?”

    老大夫抬手看了一眼孫楊,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是疫疾。”

    孫楊一時臉色都變了。

    但在關鍵的時候,孫楊還是非常靠譜的,他詢問大夫,“那現在怎麽辦?”

    老大夫低聲說道:“先不要說出這件事,以免民心不穩。還請孫大人在此主持慶典,小老兒這就帶寒大人回醫館去接受治療。”

    他們剛經曆過疫病,對疫病怎麽治療怎麽防控都有了一套清晰係統的應對辦法,而且他們現在也已經知道,這次的疫病是通過蛇鼠和病患的血液來進行傳染,若是沒有這些,倒是不必太過擔心。

    老大夫的神色還是相當鎮定,孫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邊一臉沉著的劉奮,也就冷靜了下來。

    先前那麽嚴重的疫病都過去了,現在他們什麽都知道,難道還治不好寒霜?

    孫楊心下穩定,於是站在身來,走到高台麵前壓了壓手,“各位鄉親們,寒大人有些勞累過度,接下來的慶典,便由本官來主持。”

    老百姓們原來見寒霜突然就倒下去了,還提了一口氣,現下這樣聽說,立馬問道:“寒大人沒事吧?”

    孫楊笑了一下,麵不改色地說:“無礙,就是有些累著了。想來先前寒大人因著治水和治疫的事情,身體有些吃不消,又連軸轉,要來忙慶典的事情,這才累倒了,大家不必擔心。”

    孫楊的話還是很被鄉親們相信的,畢竟這是他們的父母官,於是眾鄉親也就不在想這件事了,專心致誌地投入到了慶典中。

    老大夫趕緊帶了寒霜回了醫館。

    他吩咐醫童閉門,將原來疫病中用到的東西通通拿了出來。

    然後吩咐小醫童去熬藥。

    小醫童站在床邊,看著寒霜閉著的眼睛,問道:“大夫爺爺,大人會有事麽?”

    老大夫摸了摸她的頭,“不會的,先前那麽多患疫病的人我們都治好了,大人那麽善良,怎麽會有事呢?”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去熬藥吧。大人吃了藥就會好了。”

    小醫童點了點頭,立馬跑著去了。

    開門息的慶典持續了一整天,孫楊陪那些鄉親們玩了一整天,那邊剛結束了,就馬不停蹄地到了醫館。

    “老丈,寒大人現在怎麽樣了?沒事了吧?”

    他一路走進去,聞到了濃烈的藥味兒。他推門,卻發現門推不開了。

    孫楊愣了一下,“老大夫?”

    小醫童從旁邊跑出來,過來抓住孫楊的袖子晃了晃,“大人,大人,大夫爺爺在另外一邊的屋子裏,這裏不讓任何人進去。孫大人,寒大人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啊……”

    聲音帶著哭腔。

    孫楊聞言一愣,立馬抱起小醫童,往另外一邊去了。

    他撞開了門。

    “老丈!寒大人究竟如何!先前這疫病的方子不是都開出來了麽!怎麽現在反而不讓人進了!”

    老大夫從桌前抬起頭來,眼底有著血絲。

    他開口,聲音嘶啞:

    “大人,寒大人她的身體對這方子過敏,喝過一次藥之後,身體反而更受不了了”

    孫楊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