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寒安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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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莫生夫婦在寒安事件發生的第三天,緊趕慢趕地趕到了京城。

    曲明玉沒有見她們,隻派了柳嬤嬤來接。

    柳嬤嬤向他們屈膝行了禮,道:

    “可憐天下父母心,郡主想著寒大人和夫人這樣著急忙慌趕來,恐怕定是要看一眼安姑娘才肯安心的。所以也就索性廢了那些繁冗的禮儀,叫老奴來帶兩位去看安姑娘。”

    她態度和緩,寒莫生夫婦連忙點頭,“有勞嬤嬤了。”

    他們心裏知道,雖然柳嬤嬤這話說的客氣,但是其實就是曲明玉嫌寒安丟人,不願再見她罷了。話上麵蒙一層遮羞布,卻也不能掩飾寒安給寒家丟人的事實。

    他們很快跟著柳嬤嬤到了寒安所在的院子。

    自從寒安的事情暴露出來之後,為了避免寒淩和寒安因為同住而被牽連上,曲明玉就叫柳嬤嬤拿了寒淩的東西,在另外一個院子給她安排了住處。現今這院子隻剩下寒安一個人住著,丫鬟們雖照常服侍著,但總歸少了先前的熱鬧。

    看見寒莫生夫婦過來,她們都一齊上前來行了禮,道:“安姑娘正在裏麵呢,她這些日子都非常嗜睡,現下還沒有起來呢。”

    寒莫生點了點頭。

    寒夫人請丫鬟們打開了門,道:“我進去看看,她怎麽樣了。”

    丫鬟們自然無不遵從。

    大門緩緩打開。

    莫夫人往裏麵望去。

    第一個入眼的,是一層白色的絲質袍子。懸掛在門前,因為開門之後風的吹拂,那袍子咧咧作響。

    莫夫人抬起了眼睛。

    “啊”

    她驟然大叫起來,聲音衝破雲霄。

    寒莫生趕緊也跟了進去。

    他看到屋裏大梁上吊下來的人影。

    容顏是他熟悉的,但冰涼的屍體,卻又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不,安兒”

    他大喊出聲,他的女兒卻再也不會回應他了。

    寒安的懸梁自盡,讓原本就鬧得轟轟烈烈的京城八卦事件得到了進一步的發酵,尤其是寒安臨死之前留下的一封血書。

    “父母啟鑒:

    “兒安離家兩載有餘,於京城的亂花中漸迷其眼,以至德容不修,音工不守,以犯此大謬,兒誤之。因此連累父母名聲受損,寒家名聲被汙,更是大謬。

    “兒安初來京城,蒙姨母舉薦,進入族學,與陸柯公子相識。其後關係漸近,而時有同行之舉。然陸公子常有不規褻玩之意,兒自知家世不如,又暫居姨母家中,故而隻盼息事寧人,不想反而助其囂張,直至後來。”

    “兒深知事已至此,成舟之事,再不可挽回,然也不欲受其無由構陷,隻好以死明誌,以彰後人。

    “父母之恩,兒從前欲報,今亦欲報,非不肯也,實不能也。盼父母姊妹能和順平安,兒雖死也,亦一片拳拳心意向父母也,願父母明兒此等心意,勿傷,勿念。

    “寒安絕筆。”

    寒安的血書中,雖對陸柯和她的事情含糊帶過,但誰看到這封絕筆信,都不會忽視裏麵寒安為陸柯所強的本質。

    寒安的死,連帶著她的信,把她從一個不知檢點的女子,一下子變成了因家世身份不如,而不得不任由陸柯放肆的女子,讀來讓人心憐。

    她的絕筆書旁邊放著一本女戒。

    她用筆勾畫出了裏麵婦行篇的一些句子。

    “貞靜清閑,行己有恥,是為婦德不瞎說霸道,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整齊,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織,不苟言笑,烹調美食,款待嘉賓,是為婦工。”

    旁邊什麽批注都沒有,隻有幾滴墨點,寒安心裏的悔恨和自責之情,卻已經溢出了書本,直達人心。

    輿論在寒安死去之後,和她的絕筆信曝光之後發生了極大的扭轉,原本都相信是寒安不知廉恥,一直糾纏陸柯,但寒安以死明誌之後,這種輿論卻變成了他和九門提督府的五姑娘合力逼死了寒安。人言可畏,堪比刀劍。

    陸柯當然不肯認,一定要說是寒安攀扯他。寒莫生忍無可忍,直接找上了曲明玉。

    “郡主,我女兒受此侮辱,更因流言而死,郡主就真的不準備站出來麽?他們真當我寒家背後無人,當真軟弱可欺麽?”

    輿論已經在偏向寒安,兼之寒莫生為了給女兒討個說法,一改往日的怯弱,變得咄咄逼人,曲明玉也不在袖手旁觀,直接請來了陸柯,要他當眾給個說法。

    曲明玉要說法的那日,人來了很多。京中的貴人們無事可做,唯有一顆八卦的心熊熊燃燒,他們自己不方便出現在這裏,於是叫了小廝丫鬟,齊齊來到寒府,盡情打探消息。

    陸柯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承認這件事,曲明玉又好歹有個郡主身份,所以他說什麽都是客客氣氣的。

    “郡主,實在不是柯沒有擔當,若是柯做下的事情,柯自然會承認,但若不是柯承認的事情,難道就能憑著一麵之詞,讓柯擔下這個責任麽?”

    “我女兒都已經以死明誌了,你怎麽能說她是一麵之詞!她現在人都去了,想跟你當堂對證,也根本沒辦法來了,你……,你……,你這是看著她已經不在了,所以就可以任由你由黑說白,由白說黑了麽……”

    寒莫生的夫人才聽了一句就聽不下去,馬上同他反駁。陸柯卻沒有理會她,隻是看著曲明玉,道:“郡主,柯有一事不解。既然寒安姑娘說是我在強迫她,那麽又為什麽在被強迫,有了身子之後,不直接將孩子打掉呢?”

    “這個孩子怕是不受什麽期望出生的吧,何況留著這個孩子,所有的事情都兜不住了,對她的名聲是最大的損害,她連被強都沒有勇氣麵對,怎麽就肯把孩子留下來,承擔這樣的流言蜚語呢?”

    這是寒安的說辭裏最大的lòu dòng。

    陸柯心裏早就恨得牙癢癢,沒想到啊沒想到,寒安在死之前還要擺他一道,明明當時是你情我願,寒安想借由孩子來控製他的事情,轉眼間被她一說,就成了自己在強迫人。把她自己拎了個幹淨,把什麽髒水都潑到了他身上來。

    關鍵是,她用一句“以死明誌”來表明真偽,還真讓陸柯沒辦法反駁,他總不能也像寒安一樣以死明誌吧,要是死都死了,還要身後名做什麽?

    因著寒安最後這猝不及防的一手,陸柯心裏可謂是相當不痛快。而寒安的絕筆信他自然也看了多次,別人看不出來,他卻知道寒安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以己度人,來尋找寒安說辭裏的lòu dòng。

    這的確是個問題。

    曲明玉沉吟了一下,連帶著周圍的人也安靜了下來,在心裏琢磨著這事兒會不會真的像陸柯所說的一樣,是寒安用死來給陸柯下的套。

    曲明玉承認陸柯的這個邏輯,張嘴正想說話,卻冷不防從一旁撲過一個人來,對著陸柯就打了過去。

    “陸公子!你說話摸著良心說!姑娘都已經去了!你怎麽還能用這樣惡毒的心思去揣度她!姑娘哪裏對你不住!她不過就是將孩子留了下來,這也成了一種罪過麽!為母則強啊!她從一個姑娘,變成了一個母親,腹中揣著她需要十月懷胎才生產下來的骨肉,那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的,怎麽可能就那麽狠心打掉?”

    她說到後麵,慢慢就哭了起來。

    “我說過的,我說過的,郡主,我告訴過姑娘,說這孩子不能要,他就像個炮仗,保不準什麽時候就炸開了,可是姑娘她不肯啊,那是她的骨肉,怎麽著也是她的骨肉,她狠不下心打掉這個孩子啊郡主”

    她的聲音淒厲,明明話說的哽咽,發音卻極其清晰,於是非常清楚地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裏。

    前來這裏的小廝婆子們,有不少都是有自己的孩子的,自然知道孩子對一個女子來說意味著什麽,就連曲明玉自己,也是個母親,自然也知道,就算是到了再千鈞一發的時刻,她也決計不會放棄自己的淩兒。

    那是她的骨血。

    隻需要這一個理由,隻需要這六個字,隻需要這份人心,就足以讓陸柯的論斷不成立。

    陸柯還想說些什麽,曲明玉卻抬了抬手。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陸柯,“好了,你不必說了。安兒既然能以性命做擔保,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誰會願意這樣做?本宮相信安兒所言屬實,陸公子若是沒有更好的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話,那今日便不必再說了。”

    陸柯的話被哽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了。

    他看出來了,曲明玉今日就是要給寒安出頭,因為寒安已經占了大義,她這個時候以寒家的身份站出來,就是陸家欠了寒家的,自然就不再是原來年輕人小打小鬧的一點事。

    難怪今日要來這麽多人呢。

    陸柯垂下眼眸,他拱了拱手,道:“既是如此,那不知郡主想讓我怎麽做?”

    曲明玉抬了抬眼,緩慢地吐了兩個字,道:“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