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雖然在完顏昭那裏給了她一個許諾，但實際回來之後，卻沒有太大的動作，照樣吃睡正常，順便找著時間把當時在火災中損毀的書冊都恢複了正常，這樣一來，竟也將書冊恢複了個十之七八，想來用不了多久，書冊就能盡數恢複正常。

    她一麵將手中的事有條不紊地進行，一麵在心裏細心地算著日子。

    不管是對完顏昭的許諾的兌現，還是對曲如月事件結局的改變，最後，都會落到同一樁事情上，也會落到同一天上。

    而在這之前，她隻需要等待就是了。

    時間很快到了八月初七。

    這日寒霜老早就起來了，春風還有些不解，問她：“姑娘怎麽今日氣的這樣早？昨日不是才抄錄完了一本新書，合該休息一日才是。”

    寒霜笑了一下，沒聽她的，隻是道：“我今日要去一趟皇恩寺，先前你不是說你在府中有了個小姊妹，今日就不必跟著我了，好好去玩玩吧。”

    春風一愣，連忙看到寒霜，“姑娘”

    寒霜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我今日同主持有些事情要說，你去了也是無趣，就不要跟著了，何況就當是個假期，不礙事。”

    春風唯恐她發現了什麽，細細看了看她的神色，卻見寒霜挑了眉，“怎麽？”

    春風連忙搖了搖頭，“喏，姑娘。”

    寒霜也沒信心太多，見她點了頭，自己也收拾妥當了，就直接出了門。

    春風埋著腦袋，心卻跳的有些快，她看著走出去的寒霜一眼，最終垂了眸子，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寒霜今日的確提前約好了皇恩寺的住持。

    她因為重生一遭，對鬼神之事都多了幾分敬畏之心，於是有時候也會去皇恩寺同主持共同探討佛理，久而久之，他們也就相熟了。

    到了皇恩寺，知客趕緊將她迎了進去，一邊引她進去，一邊道：“今日住持這裏還有一位客人，寒姑娘等會兒見了不要太過驚訝。因著方丈一直想著讓你們認識，這次既遇上了，想必是會為二位引薦的。”

    寒霜聞言笑了一下，“不礙事。”

    這本來就是她選在今天和住持見麵的用意，又怎麽會介意呢？

    到了皇恩寺後山的亭子，果然見那裏已經有了人。

    住持笑著抬了抬手，讓寒霜一並坐了下來，“來，寒姑娘，我先前本就一直說介紹你們二人認識，奈何你們前來的時間都不一致，這次倒是碰上了。”

    寒霜看了看對麵的人，帶著一點善意的好奇。

    對麵的姑娘友善地笑了一下，問道：“方丈，這就是您先前說起的那位對佛理甚有見解的姐姐麽？倒是年輕極了。”

    住持笑了笑，“是啊，你們兩位姑娘，都是我的忘年交，年輕一輩裏麵，能夠對佛理如此鑽研的人，委實不多了。世上難求知己，你們又是年紀相差不大的姑娘家，想來應該很有話說。”

    寒霜聞言笑了一下，“住持費心了。”

    她轉向那位姑娘，“在下寒霜，姑娘怎麽稱呼？”

    “我叫曲如月。”

    她打量了寒霜一眼，看了半晌，笑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先前前往南州治療水患疫病的寒霜吧？我在宮內匆匆見過你一次，卻不曾深交，這才先前沒有認出來。”她笑的甜甜的，“這樣倒是極巧了。”

    寒霜聽了她的名字，也是明顯一愣，隨即拱了拱手，“原來是雲安公主，霜失禮了。”

    雲安笑著擺了擺手，“今兒在外麵了，那些禮就不必守了，何況我們今日是同來聽住持講經的，太拘謹了，也是不美。”

    一臉的江湖豪氣。

    寒霜忍不住一笑。

    從前隻是聽說這位公主行為舉止，有時候像個江湖人，她從前不曾見過，等她入朝的時候，這位雲安公主也早就嫁了去夜華，自然無緣得見。但她今日雖是第一次見她，對她的性格卻是極喜歡的。

    二人隨意撿了些話來說，一來二去，竟然覺得對方都甚合自己心意。雲安拍手笑著道：“可巧今日在住持這裏碰上了，我們也才有相識的機會，不然保不準就不能相識了呢。”

    寒霜隻是微笑。

    在住持那邊坐了一整日，等到日頭向西，她們才一齊走下山來。

    和寒霜一樣，雲安出行也非常低調，沒有帶丫鬟過來。皇恩寺住持在曲飛泠麵前的地位和顧懷淵頗有些相似，雖然沒有領什麽手握大權的職位，但他們說話，曲飛泠都非常相信。雲安來這裏，自然也不能太招搖。

    她們說了一下午的話了，這會兒卻還是覺得有說不完的話，從經書講到天竺，從宗教的製度講到錦繡王朝的為政之道竟然是有說不完的話。

    她們順著山道下來，正要轉彎，寒霜耳邊卻聽到一些細碎的聲響。

    她猛然把曲如月往自己身邊一拉。

    “小心！”

    曲如月順勢往她這邊一倒。轉過身去，就看到幾個綠林從四周湧了上來。

    曲如月麵色一沉。

    寒霜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突然躥出來一批綠林。是誰派來的人，又是想要她和曲如月誰的命？

    她來不及多想，抓住曲如月的手，轉身就往山上跑去。

    “公主，這些人太多了，我們硬碰硬討不了好，我們從山路上去，先回皇恩寺。”

    她拽著曲如月，一邊跑一邊低聲說。

    曲如月看了看她，隨即點了點頭。

    身後的人窮追不舍，還好那幾個綠林都是近身搏鬥的好手，卻沒有帶弓箭弩器，寒霜和曲如月本身身體也不算差，短時間內倒還沒有被他們追上。

    但是時間也不多了。

    寒霜在跑的過程中往回看了一眼，卻見那幾個綠林就快追上他們，肥厚的手掌伸出來，寒霜趕緊又往前跑了兩步，衣服擦著他的手落了過去。

    寒霜一麵跑一麵在心中過著皇恩寺的地圖。

    從山腳往上，一路都是主道，再往上則是樓梯，一直直通到皇恩寺的山門前。

    而周圍除開主道之外，都是樹林。

    樹林裏麵道路不顯，樹木灌木相掩映，也算勉強能夠藏人。而在半山腰的位置，則有一條溪流。

    在那溪流的旁邊……

    寒霜突然拽著曲如月往叢林左邊跑了過去。

    “去這裏做什麽？”

    曲如月被寒霜硬生生拉著跑向另外一條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慣性扭轉過來。她看了一眼身後窮追不舍的那些綠林，連忙低聲問寒霜。

    寒霜拽著她死命跑，沒回頭，害怕回頭一見那些人逼近，自己就先喪失了鬥誌。

    “公主，我們賭一把。”

    你瘋了？

    曲如月聽到她這樣的話，整個人都懵了，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雙眼。曲如月看她跑的這樣堅定決絕，還以為她已經有了什麽主意，卻沒想到她卻是區區的“賭一把”三個字？

    賭一把？

    萬一賭輸了，她們不就死了？

    曲如月這輩子都沒有做過這麽瘋狂的事，身後就是窮追不舍的綠林，現在就算是想跑回去都跑不了了，隻能跟著寒霜往前跑。

    曲如月整個人都無奈極了，她從小就藏鋒掩銳，雖然自家裏麵還是有幾個姊妹老是看她不過，但是也從來都被她化解了。這還是第一次做這麽瘋狂的事。

    但是跑都跑到這兒了，難道還能不跑麽？

    曲如月心裏是有主意的，當然不會現在退縮，依然跟著寒霜往前跑了去。

    她們的身姿比後麵那幾個綠林輕盈，在灌木從中跨越奔跑，竟然反而漸漸有了優勢。原本在身後貼近她們的綠林，這會兒竟然被拉出了一段距離。

    就是腳疼的厲害。

    看到溪水了。

    寒霜精神一陣，拉著曲如月就往溪水裏直接跳了下去，一邊高聲喊道：“救命”

    秋天的天氣，溪水已經有了極深的涼意，曲如月被她拽著跳下溪水，整個人都是懵的，隨即身上被涼水一激，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但她還來不及說話，猛然聽見破空之聲，就見她們對麵的那座茅屋裏猛然射出來了尖銳的箭矢，齊刷刷朝她們身後射了去。

    那群綠林見事不好，立馬回撤，很快就躲進叢林裏，沒了身影。

    寒霜深深呼出了一口氣，拉著曲如月，累極了，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來我們運氣還不算差，懲戒院的僧人，今日竟是在家。”

    曲如月看了看她，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最後才忍不住問道：“你當時一時急轉，就是想到這裏來？找這裏的懲戒院的僧人們幫忙？”

    寒霜點了點頭，“不過他們十天裏，總是有七八天不在院中的，所以，霜也隻能說，這是賭一把。因為若是真要再去爬到皇恩寺的山門前的話，憑你我二人，機會實在太小。”

    真是瘋狂啊。

    難怪當時最初敢破釜沉舟去南州，也敢在南州開先人之未開，修建諸多水渠了。

    她看著寒霜，對她這樣的賭博行為非常無奈，最後也說不出怎樣來數落她，隻是無奈地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然後不禁慢慢笑了起來。

    “寒霜啊寒霜，我今日算是看明白了，你果然是寒霜。”

    這麽膽大妄為，天下也沒幾個。

    寒霜也不免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