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柔軟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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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霜回了頭。

    樹木之後,卻顯現出上官繡的身影來。

    要是到了現在寒霜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的話,那她上輩子的guān chǎng生涯,也就白待了。

    她連忙轉過去,去看了顧懷淵一眼。

    顧懷淵心虛地轉過了頭去。

    相較於寒霜還能思考前因後果的淡定,上官繡顯然要激動得多。這麽久沒有見到自己女兒了,現在見到,覺得比什麽事都讓她高興。她向前了一步,喚了一聲,“霜兒”

    寒霜卻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說大不大,卻到底有動作,上官繡上前的步子一下子就頓住了,她看著寒霜,眼裏的光亮一下子就滅了下去,然後輕又低地又喚了一聲,“霜兒”

    寒霜卻不應,也沒有喚她一聲“母親”。她隻是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微微彎了彎腰,道:“上官夫人。”

    上官繡垂下目光,半晌,往旁邊側了側腦袋,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她這麽多年的缺席,終於得了報應。她自己的女兒都不願認她,也不知道在她心裏,到底還有沒有自己這樣一個母親。

    這樣憂愁的姿態很難不引人注意,然而寒霜隻是偏過了腦袋去,看向了顧懷淵,“不是說還要去南邊看一看麽?走麽?”

    卻把上官繡給忽略了個徹底。

    上官繡遠遠地看著她,心裏越發難過了。

    顧懷淵的目光往上官繡這裏瞥了一眼,然後回轉過來,就看見寒霜倔強地看著他的模樣,他心裏一下子軟了個徹底,卻又知道按照自己的身份什麽都說不了,於是隻好上前,同樣避開了上官繡的存在,牽著寒霜的手,道:“走罷,我們去南邊看看。”

    身後的上官繡眼睛都瞪大了。

    這個顧懷淵!

    兩個人男未婚女未嫁的!什麽名分都沒有!她憑什麽牽著寒霜的手!

    上官繡簡直氣狠了,非常想衝上去,直接將顧懷淵握住寒霜的手給拉開。然而想一想,現實卻是顧懷淵比自己更跟寒霜親近,她一下子就泄了氣。

    心裏卻止不住地畫小人:顧懷淵一看就居心不良,等自己和寒霜的關係好一點兒了,一定要提醒寒霜這件事!斷不能讓自己的寶貝兒閨女被人占了便宜去!

    她一點兒也不放心寒霜跟顧懷淵相處,雖然寒霜無視了她,但上官繡卻不能不管寒霜,看見他們走了,於是連忙跟了上去。

    寒霜在前麵走著,雖則不說話,但腳步卻還是慢了一些。

    顯然也是心軟了。

    上林苑南側的外圍除了楓葉,地上還開了高低不一的菊花。

    一看就是沒人修建的樣子,錯落都有所不同,但這並不損它的顏色,隻覺野趣。

    顧懷淵道:“上林苑南側外圍平素都不常有人過來掃打,又兼之不知從哪裏飄來的菊花種子,生長出這樣一番情貌來,我初見便覺得這些菊花的模樣實在喜人,於是趁著花開的時候,帶你前來看看。”

    寒霜聞言,微微一笑。

    “菊花本是君子,也不應該失了本身的風骨,被一群花匠整日伺候著,單單變chéng rén們愛看的模樣。天然去雕飾,這才應該是草木生長的真諦,實不必非應父母,你說是麽?”

    借著菊花說到人,意思是說自己若是本身有自己的風骨,實在不必非應父母的意思才對,說明白些,話還是說給身後的上官繡聽得,不想聽她的話,也不想回去。

    上官繡跟在後麵的腳步頓了一下。

    但是她隻當沒聽見,繼續跟了上來。

    寒霜在前麵走著。

    她一路都是目不斜視,但其實也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上官繡。有時候轉彎的時候也不免連忙拿眼睛去瞟一眼,見她也還在後麵跟著,心裏一半是熨帖的,一半是埋怨的。

    一半說,這會兒跟上來做什麽?在旁rén miàn前做出親慕的動作表情來麽?一麵卻又覺得心裏暖暖的,到底這不算是拋棄自己了吧,不然也不會這麽緊緊地跟著,一直都不走。

    她心裏萬般思緒都過去了,自己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卻也不願意回去,於是同顧懷淵便在上林苑周邊四處走走,上官繡自然在一旁跟著,亦步亦趨地跟著,半步都不敢多走。

    寒霜看著她這樣,心裏也不好過,但她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偏過頭去一邊,當看不見。

    卻不想她們這裏走著走著,卻下雨了。

    豆子一樣大小的雨水劈裏啪啦地砸下來,好像夏天時候的雨水光景。誰都沒想到突然就下起雨來,還是這樣的大雨,顧懷淵連忙拉著寒霜就要去躲雨,晃眼一瞥,卻看見在樹後有些瑟瑟發抖的上官繡。顧懷淵頓了一下步子,然後往寒霜那邊看了一眼。

    寒霜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卻偏過腦袋去,先跑遠了。

    顧懷淵原本要追上去的腳步一頓,瞬間明白了寒霜別扭的心情。

    她拉不下臉來去跟上官繡和解,但是也不願意這麽大雨她就在雨裏淋著,於是就當自己看不到,先跑遠了,把後事直接交給他處理。

    顧懷淵無奈地笑了一下,走到上官繡的那邊,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上官夫人,這邊來吧。”

    他們最開始從楓葉林那邊到南邊的時候,路上有看到過一個茅草屋,這會兒突然落了雨,他們的第一反應也是先去那個茅草屋,就是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好。

    寒霜先去,顧懷淵和上官繡要晚幾步過來,等過來的時候便見寒霜正在拾戳茅草,顧懷淵連忙上前兩步,幫她拿了茅草過來。

    一上手,才知道這些放在地上的茅草都被濕透了。

    雖然是在一個所謂的“茅屋”裏,但是其實這茅屋一點作用都沒有,上麵在漏雨,下麵也是濕漉漉的,起不到絲毫遮風擋雨的作用。

    顧懷淵抿了抿唇,將那茅草放下來,道:“你這樣把茅草搬來搬去也不是個法子,何況這些茅草早就濕透了,就算你費盡心機把他們堆在一處,用處也不大。倒不如去外麵找些幹柴火來正經些。”

    寒霜聽了,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她尚且還記得,顧懷淵的身子從前就不好,在南州的時候,後麵竟比她還糟糕,平素也都是在好生將養著。外麵這樣大的雨,她非常怕顧懷淵的身子受不住,惹出什麽別的病症來,越發得不償失,於是自告奮勇,自己要去找外麵的幹柴火。

    顧懷淵怎麽放心讓她去?寒霜說到底是個女孩子,這種時候讓女孩子去外麵淋雨找柴火,那他自己豈不是成了無情無義的人?何況他心係寒霜,恨不得把她好好地放在手心裏寵著,怎麽可能讓她去外麵?

    兩個人互不相讓,都是爭先恐後地想自己出去。但是偏偏又都誰也說不過誰。

    在一旁一直坐著當yǐn xíng人的上官繡這個時候站了起來,笑著說道:“都不要爭了,我去就是了。”

    兩人誰都沒想到上官繡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上官繡按年紀算起來,都是他倆的長輩,他們倆要是真讓上官繡去了,那也太不像話了。何況上官繡可是正兒八經地寒霜的生母!

    寒霜沒忍住,,開了口,“你”

    上官繡轉過腦袋來,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寒霜,千盼萬盼地想著,要是寒霜能叫她一聲“母親”,那她就什麽都值得了。

    然而寒霜什麽都沒有叫出口,她隻是看了上官繡好一會兒嗎,而後說道:“上官夫人客氣了,您遠道而來,還算是客,這事兒實在不能勞煩您來動手。”

    上官繡眼裏的亮光暗淡了下去。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早有預料,還是總是抱有期待。

    最後,她隻是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個時候,實不必計較什麽身份了,左右我也想出去走走,順便帶著幹柴火回來,也是順路。”

    她說完,也不敢看寒霜,直接就跑了出去。

    寒霜抿著唇看著她跑遠,看著身影漸漸消失在雨裏,心裏有說不明白的滋味。

    顧懷淵低頭看著她的側臉,看見她眼睛裏脈脈的神氣,不用寒霜多說,他卻已明白了寒霜心中所想。

    他伸出手來,抓住了寒霜的手。

    “走罷,我們也一並去看看。”

    他知道寒霜心裏到底掛念,雖然沒有明說,但卻已經給了她選擇。

    寒霜抬起頭來看了看他,而後,點了點頭。

    兩人就是跟著上官繡前腳後腳出來的,但等他們出來之後,卻四顧茫然,完全看不到上官繡的影子了。

    寒霜左右張望,心裏少有的有些慌。

    顧懷淵抓住她的手沒有鬆開,抓的緊緊地,讓寒霜的心情逐漸能夠平複下來。

    他道:“不要自己嚇自己,上林苑是什麽地方,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不敢近前的。上官夫人不會有事,想來之後多走了幾步,去尋柴火去了,你不要過於擔心。”

    寒霜垂首,看向了他們倆交握住的雙手,許久,方才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