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雲中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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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上官繡的態度也很堅決。說不讓顧懷淵進來,就不讓他進來。春風在府中打聽了,知道上官繡跟前門和hòu mén的守衛們都打了招呼,把顧懷淵一定要隔絕在外,連帶著顧懷淵的信件也堅決不回。
春風噠噠噠噠地跑回來跟寒霜說:“姑娘,您可不知道呢,外麵夫人給安排的人管的可嚴了。奴婢剛才去看了,原本是國師大人叫了完顏大人幫忙帶了信件過來的,但夫人親自見了完顏大人,把信件給扣下來了。”
春風吐了吐舌頭,看著寒霜,“姑娘,您要不要去跟夫人說說這件事,不然這也……”
春風又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寒霜伸出手來,往她額頭上戳了一下。笑著說道:
“小丫頭,顧懷淵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這麽為他說話。”
春風嘻嘻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走上前來,扶住了寒霜,問道:“姑娘當真不去夫人那兒說說這件事兒麽?”
寒霜想了想,道:“先前母親就說了,要看看回之的誠意,這事兒想必也是母親用來考校他的法子,我若是貿然插手,想是不美。”
她說到這兒一笑,“我從前還不覺得什麽,待母親這番回來整治,才知閨中的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閉目塞聽的話不是玩笑,我原來還想著大抵完顏能幫忙送來一兩封信,卻不想全被母親給扣住了。偏偏你也出不去。”
春風聞言嘻嘻笑,然後左右看了看,見周圍無人,方才說道:“姑娘姑娘,看看這是什麽?”
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袖子裏取出一封信來,獻寶似的遞到了寒霜的手裏。
寒霜一愣,隨即笑問道:“你這信怎麽來的?小妮子,果然是受了huì lù不成?”
春風嘻嘻地笑著,“才沒有呢,不過是看著國師大人天天在外麵候著,好可憐的樣子,奴婢這才勉為其難地幫他送送信呀,何況姑娘就不想收到國師大人的信麽?”
眼角斜斜的挑起來,明顯是揶揄的語氣。
寒霜伸手,捏著信紙往她腦袋上一打。
“就你話多!”
春風隻是笑。
寒霜開了信。
“見信如唔:
“自前日一別,今已九秋矣。寒暑交替,故知微風起於青萍,因有春暖,故知秋涼。今已十月,秋涼已透,願君珍重。”
寒霜看得紅了臉。
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表明他和自己已有許久不見,於是引申出來他每日的心境變化。還提起來他們先前尚且可以自由見麵的時候,那時候是“春暖”,現在卻是“秋涼”,表示思念的日子難熬。
寒霜伸出手指來,壓了壓自己的下唇,最後評點道:“油嘴滑舌。”
春風在一旁捂著嘴偷笑。
寒霜雖然嘴上說顧懷淵這是油嘴滑舌,但還是忍不住回了信。
春風湊到她耳邊偷偷地告訴她:“國師大人身邊的那個護衛,就是叫老七的那個,每日天沒亮的時候會來跑一趟,就是明兒早上,那個時候不走前hòu mén,姑娘的信也方才能夠送出去。”
寒霜又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春風拉著她的手笑。
寒霜嘴硬,但到底晚上還是寫了回信。
她在信中把上官繡先前的想法說了,一塊一塊地掰開說了,卻又覺得太過於瑣碎了,不符合自己一貫以來簡明的形象,顧懷淵會不會不喜歡?
於是連忙又將那信揉了,紙團子扔到旁邊去,重新寫。
“昨日得君之信,霜已知君之心意,相思日苦,霜與君心意亦同,惟願早作比翼……”
太不矜持了,又揉成了紙團子。
寒霜一邊寫,一邊覺得自己寫得簡直太糟糕,不是這裏不對,就是那裏不對。一寫就寫到了晚上,卻怎麽都沒拿出一個合適的回信來。
不是覺得太矜持,就是覺得語氣太冷淡不是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就是在想顧懷淵會不會不喜歡。
這樣一來二去,竟然都不滿意。
春風給寒霜點了燈盞,看著她這樣改了扔,扔了改,一下子就到了晚上。也是頗為心疼。她走過去,說道:“姑娘,若是沒有想法,便不要再寫了,姑娘早些休息比較要緊。”
寒霜不願。但輾轉反側都寫不出來滿意的回信,也隻好被春風推著去了床上。
春風給她蓋上了被子。
“姑娘睡吧,沒準兒明兒起來,就知道回什麽了呢。要春風說啊,不管是姑娘回什麽,國師大人想必都沒有意見的,姑娘是太在意這回信了。”
寒霜的身子窩進了被子裏,隻露出了個腦袋出來,小巧的臉,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春風。
“我不過是想盡力做得好些罷了。”
她沒有過和人以情侶身份相處的經驗,所以第一次做來,總是不免患得患失。
春風知道這一點,於是也就不再勸了,隻是又幫著寒霜緊了緊被子,說:“姑娘,天涼,被子可好蓋好了。”
看著寒霜點了頭,她方才走到一旁,吹熄了燈。
寒霜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天晚上下了雨。
春風因著屋子裏要換氣,所以給窗子留開了個縫隙,雨水順著風勢從窗外飄進來,零零星星地落進來,有一些飄落在了寒霜的臉上。
寒霜本就睡得清淺,被涼風夜雨一激,頓時醒了。
外麵是淅淅瀝瀝落下來的秋雨,涼意從窗外竄進來,寒霜窩在被子裏,也察覺出了一些微薄的寒冷。
她套了件罩衫起身,去到窗邊,將窗子關上。
一起身,便察覺到寒冷,寒霜被夜風吹得抖了一下,連忙將衣服收緊了些。
然而她走到窗邊,卻站住了腳步。
雖然在下雨,但是外麵的天空卻少見的沒有很厚重的雲層,將近天明的時候,天空上已經有了隱約的光亮,寒霜隻是看著,便察覺到了一種敞朗的氣質。
原來天朗氣清,不惟是見於晴天呢。
她突然這樣雜七雜八的想。隨後想起來顧懷淵說的:秋涼已透,願君珍重。
她心裏突然覺出幾分暖意來。
寒霜回到房內,點了一盞燈。
她慢慢地磨開了墨,將自己的思緒沉澱了下來。
她寫到:
“回之,見信如晤:
“秋涼漸起,夜雨亦滋。霜晚間見雨中天氣亦清,不免思及先人秋日尋景,觸目而知天地之廣,草木亦可見出別樣景致。秋景高闊,唯願日後與君共賞。”
最後一句寫完,她停了筆。
突然覺得,若是有一個人陪著自己這一生,看盡花開花落,卻也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情。
這樣想著,隱隱竟還有些期待了。
次日早晨,春風過來進來稟道:“姑娘,國師府的侍衛老七來了,姑娘要不要見見”
寒霜因昨日起夜,這會兒實在有些困,於是道:“不必了。你將桌上的信件叫給他就是了,我有些困乏,再睡一會兒。”
春風見此,於是立馬應了。
信件很快傳到了顧懷淵的手裏。
他展開信件,看見了寒霜娟秀的字跡。
他的手一字一字地滑過寒霜的手信,最後停留在“唯願日後與君共賞”六個字上。字跡那麽清秀好看,語義也讓他的內心感到雀躍。
他問老七。
“上官夫人的態度還是沒有一丁點的緩和?”
老七搖了搖頭,“某問過了,府上的人都說上官夫人最近怒氣還沒有消,公子最近還是不要撞上去的好。”
顧懷淵低下頭,輕輕地笑了一下。
將心比心,他比寒霜更通曉京中這些貴人的心理,自然也知道上官繡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憤憤不平直到現在。不過若是想成是他的女兒,他自然也是要給對方一點苦頭嚐嚐的,否則自家的姑娘日後難免會被人欺負了去。
自家的姑娘。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的笑意更溫和了些。隨後他朝老七吩咐道:“既是上官夫人尚未消氣,就還是先不要去了。禮物你那邊不要斷,等什麽時候上官夫人的口風有鬆動了,就立刻來告訴我。”
老七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馬應了是。
隨後他又看向顧懷淵,打趣道:“上官夫人那邊是按部就班,那寒姑娘這邊呢?公子不趕緊回個信去?”
顧懷淵抬眼看了他一眼。老七連忙後退了幾步,一邊擺手一邊說:“這不是看著您一直拿著信不動麽?公子啊,您可不要像昨兒一樣,寫信無論如何都寫不出來了。不然寒姑娘那邊收不到信,保不定也會覺得您心意不誠呢。屬下這可是一片赤誠之心地為您考慮啊。您說是吧。”
顧懷淵拿起盤子裏的一個果子就向他砸了過去。
“老七,你這多嘴的毛病看來是改不了了,不如跟著廿三出去轉轉,看看能不能消停消停,嗯?”
廿三做暗哨,手底下一溜兒的啞巴,隻會用手語交流。老七去了,不是得悶死。
他連忙擺了擺手,身子一躥就從窗戶飛了出去。
“公子!屬下可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看見!屬下去做事了!”
轉眼間就不見了人。
顧懷淵看著他飛出去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