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樹倒猢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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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明玉聽見了寒滸的話。

    她垂首正看著桌上的茶壺,下垂的麵容遮住了她唇邊諷刺的笑。

    做得這樣故弄玄虛,就是為了說這句話?

    看來寒滸真的是怕了,也是,曲飛泠連“國之棟梁”的匾額都摘了,寒家這世家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他怕得很,所以才想讓自己的生身父親也牽扯進來。

    承陽王府要是也入了這個局,那局麵可就不好說了,兩大家族的合力,就算是曲飛泠,也得掂掂分量。

    她對這些事真的是太敏感了,寒滸隻是開了一個頭,她就已經猜到了寒滸要說的是什麽。

    她笑了一下,端起了手中的茶盞。

    “父親不必多言,明玉既然嫁入寒家,自然就是寒家的媳婦兒,在寒家有難的時候,也自然不能袖手旁邊。”

    這樣,可算是比上官繡那麽個兒媳,做的好多了吧?

    她抬起頭看向寒滸,“父親放心,我明日便回王府,務必請父王出麵。”

    寒滸端著茶盞,由衷地笑了。

    他聽明白了曲明玉的言外之意。

    於是他笑了一下,說,“很好,明玉,你很好。”

    曲明玉隻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她跟寒滸說完了話,從書房旁邊的隔間出來,叫了在外麵候著的柳嬤嬤,讓她一塊同自己回王府一趟。

    柳嬤嬤看著寒家現在的氣象,分明是快要不行了的樣子。她跟著曲明玉上了馬車,悄聲問道:“主子可是要回府去找王爺做主,離開寒府?”

    曲明玉撩起簾子看外麵。寒家門口站了一溜兒的禁軍,把整個寒府圍得像鐵牢一樣。

    她聽見柳嬤嬤的話,笑了一下。

    “寒滸想讓我去找父王求救,把寒家能摘出來的,都摘出來。”

    說著就是一笑。

    帶著點微薄的諷刺。

    柳嬤嬤可沒她這麽好的脾氣,當即“哼”道:“這會兒倒是想起主子來了,先前因著上官繡鬧得那些事,寒家的人不是個個往上官繡那兒湊麽?甚至還說出去寒家嫡脈正房夫人的位置一直虛位以待的話來,何曾把主子放在眼裏?”

    她心中鬱鬱不平,說道:“主子,要老奴看,這次就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不然他們還當主子是好欺負的。寒家這顆大樹擺明就是要倒的節奏,主子憑借著郡主身份大可全身而退,做什麽非要去為他人做嫁衣裳?寒家也未必記得住主子的這份恩情。”

    曲明玉偏過頭來看她。

    笑,“嬤嬤,還是你最記掛著我。但寒家,我卻是不能不救的。”

    當初她手裏捏了寒家的這個把柄,高興極了,用這個把柄入了寒家,自然,也由父親出麵,將寒家參與上官家通敵這件事的證據全權抹平。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出不來了。甚至還拉了父親入局。

    馬車晃晃悠悠,很快到了承陽王府。

    門口的小廝早就知道她要來,等候在門口,看見她過來,就連忙行了禮,說道:“郡主,王爺在書房中等候良久了。”

    曲明玉點了點頭,讓柳嬤嬤自去歇一會兒,然後輕車熟路到了書房。

    承陽王這會兒卻不在書房裏。他在書房外的小院子裏,看見曲明玉進來,抬手指了指梅花樹下的那個石頭凳子,說:“坐。”

    曲明玉依言坐下。

    承陽王抬頭看了看那株梅樹,“看你的這幅模樣,是被寒滸叫來做說客了?”

    曲明玉雙手放在膝蓋上,“父親要出手麽?”

    承陽王輕輕地“嗬”了一聲。

    他看了看曲明玉,,“過去的往事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寒家和上官家的事情,我們曲家的人又去插什麽手?”

    曲明玉有些擔心,“若是寒家咬出父親來呢?”

    “他不敢。沒有證據,他怎麽敢?”

    承陽王知道留下來的都是把柄,他不需要寒家的把柄,因為寒家把柄太多,而他自己卻愛惜羽毛,斷不會把自己知道的自己的把柄留到今天。

    隻是,他頓了一下,抬起頭。

    “明玉,父王插手與否,對父王來說都能全身而退,父王想問的,隻是你想不想父王插手?”

    曲明玉輕輕地笑了。

    “這趟水已經混了,父王的親白之身踏進去,終歸會濕了衣裳,不如就留在岸上好好地看著吧。”

    承陽王看了看她,撫掌笑了,“好,好,好,果然是本王的好女兒,終究還是站在本王這一邊的。”

    禁軍從寒府搜出了許多零碎的證據,而承陽王的袖手旁觀,也讓寒家再無任何依仗。

    寒滸被親在帶到了曲飛泠的麵前。。

    曲飛泠將所有有關寒家的證據直接砸到了寒滸的臉上。

    “好,好,好,寒滸,你可真是老謀深算,連朕都瞞過去了。”

    寒滸一句話都不辯解,隻是跪在原地,算是默認了自己的罪行。

    曲飛泠冷著臉下了令。

    “寒滸行為不端,管教不嚴,雖有多年為臣之功,難抵其罪。寒府中所有珍器重寶通通上繳國庫,寒家在朝為官者盡皆遣回,非詔三世之內不得入朝!”

    極嚴重的懲罰,三世合該百年,百年之後,寒家榮光盡去,世家之名,恐怕再難得矣。

    然而寒滸無力辯駁。

    於是他隻是躬身拜了下來,口中稱道:“謝主隆恩。”

    他蒼老的皮膚抵上冰涼的地麵,寒滸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不知可否會有一丁點的後悔。

    曲飛泠的懲罰無異於釜底抽薪,寒家在朝為官的子弟通通被送回了寒家,不論主脈支脈,所有的人都失了功名。

    家中稍長一些的還算比較能夠控製情緒,年幼的卻不能了,通通跑到自己母親麵前去哭訴。

    那些夫人們被自家的心肝寶貝苦的心疼,於是有趕忙求到了老爺子這裏來。

    “老族長,老族長,我們家的孩子為官尚不足一年,正是前途不可估量的時候啊,老族長,算我們支脈的人拉下臉來求您了老族長,給我們家的孩子求一個恩典吧,他們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什麽都不懂,不為官,那他們又能做什麽呢?”

    此言一出,周圍的夫人們都開始附和她。

    “是啊,老族長,說到底,孩子們都是無辜的啊,大人們的事情,怎麽定要孩子們來承擔呢?陛下既然已經說了說非詔不得入朝,可見還是留了情麵的,老族長去美言兩句,想來孩子們就有了出路了啊。”

    寒滸聽得簡直發笑

    他手中的茶盞猛然撞在了桌上,冷哼道“老頭子現下可沒了這樣的本事,還能去求個陛下的恩情他們的前途重要,老頭子的顏麵就不重要,拿進去給人留下把柄,讓人隨便踩”

    他看著麵前這些看似恭敬跪下的人,擺了擺手,“都走,這事兒你們求誰都沒用,陛下說了話,要求,你們就自己去陛下麵前求去。”

    這話聽著也叫人生氣。當即就有婦人冷笑道“我們也不過是不願絕了寒家子弟入朝的路徑罷了,說到底也是為家族考慮,老爺子這話說給我們聽又有什麽用,難道真看著百年之後無寒家麽?主支的寒昧也是個沒用的玩意兒,因為上官繡去當了道士,官職沒了不說,連家族都被毀了。老爺子,不是我多嘴啊,這要不是上官繡,寒家能落到這種地步寒家什麽事都是主支做的,怎麽出了事兒,連帶著支脈也逃不出去我們又何其無辜”

    猛然一個杯盞砸下來,對著她的腦袋砸過來,那婦人腦袋往旁邊一偏,躲開了。隨即“哼”道,“怎麽,老爺子還指望著shā rén滅口不成”

    她猛然拉著旁邊站著的自家哥兒起來,冷笑道:“起來!我們走!這府裏也實在待不下去了,家中有什麽喜事我們湊不上,有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卻全都被拉出來頂罪,這算是什麽家族?”

    扯著她家的哥兒就往外走。

    寒滸氣得發抖,手中的杯盞茶盞一溜兒地全掃到了地上,怒喝道:“都滾!”

    那些夫人哥兒們也不想正正地撞在寒滸的怒火上,紛紛起身往外走去,唯恐慢了一步,成了老爺子發火的對象。

    寒家,寒家簡直不能待了!

    寒家的那些支脈們各個都另找出路,鬧著要脫離寒家,寒滸也不想管,這更放縱了那些人要離開的決定。於是他們把族譜給拿了出來,紛紛把自己的名字從族譜上劃了開去。

    寒滸沒管,寒昧也不理,甚至曲明玉都一句話都沒說。寒家說得上話的人全都保持緘默,要離開寒家的人於是越發多了。

    不過區區十日,寒家支脈的眾人就紛紛分了財產,改了族譜,離開了寒家。老一輩的寒家人紛紛說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他們毫無實權,於是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事發生。去問寒滸,寒滸也直接冷笑:“走,讓這些人都走了幹淨!”

    樹倒猢猻散,不過是一個月不到,寒家原本龐大的世族體係就土崩瓦解,族人從從前的三百餘人,很快縮水到了不足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