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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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膠州待了良田,估摸著相州那邊竇章有消息了,方才動身往相州走。
果然走到一半就聽到竇章說已經查明白了,折子裏說的事兒是真的,賣官鬻爵的事兒也是真的。竇章從前不知道,等得知了這件事之後,自覺相州在自己的治下簡直腐爛,送來的信件裏都是一副要自刎謝罪的口吻。寒霜見他害怕得狠了,這才回了消息去,讓他一切如舊,隻等自己到了那邊再說。
這事兒因寒霜先前知道了是真的,所以這個時候也不覺得驚訝,著手安排的事都極有條理。寒霜同時調動了上官繡的力量,也在相州打聽了些消息出來。
這事兒在相州附近都零零碎碎地有著,但是藏得深,一般人不知道,就算有些百姓知道了,但民不與官鬥,也是一嘴的忌諱莫深。所以才助長了這群人的氣焰,遂一日比一日更嚴重。
除此之外,寒霜的人還查到了有些竇章沒有查到的消息出來。
寒霜那邊給出的消息是,這事兒的發生區域還不止相州一個,別的州也有的,同樣藏得比較深。但很顯然,這幾個州之間也時常互通有無,所以他們甚至總結出了一個價位,專門用來賣官鬻爵。
上官繡那邊的人回稟信上寫道:“百兩而得補員,五百兩而得七品,漸次往上,價位不等,最高可得四品地方官員職位。”
顧懷淵看著這回回來的消息,整個人都有些震驚。
錦繡王朝的官職是九品,中間以五品為界分隔開來,五品以上是朝中重臣,五品以下都算是小打小鬧,做不得數。但是這賣官鬻爵的規矩裏,竟然夾雜了四品官員,這性質就嚴重了。
他捏著信紙,看了好一會兒,道:“此事背後定然有人控製,而且官位不小,否則堂堂四品官員,怎麽能說拿來以錢財販賣就販賣了?定要順藤摸瓜,找到這人才是。”
寒霜想了想上一世。
上一世這事兒爆出來得晚,她因此實行了變法,但這事兒當時卻已經沒多少人去查了,所以這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背後的人是誰,沒人知道。
但可以想見的是,顧懷淵所言不虛,這背後定然有條大魚,否則不至於地方上的價格都如此統一,而且其手能夠伸到四品官員的位置上來,可以說是非同一般了。
寒霜道:“此事自然要詳查,但一切事都要以去了之後親見為準。我先去同陛下去信,將他們稟報上來的這些告知陛下,而後便去相州,如何?”
顧懷淵點了頭。
寒霜將這些消息很快說了明白,叫老七派人送信過去禦船上,而後便馬不停蹄地同顧懷淵趕往了相州。
相州這個州不大,卻也不小。是錦繡王朝裏不出名的許多州府中的一個,平素沒什麽拔尖兒的,不論是農耕還是商貿,亦或是別的產業,從來沒有能夠拿到頭籌的。這麽一個毫無特點的城市,實在很容易讓人一眼掠過去,卻很難記得分明。
事實上,若不是這次的事引了出來,恐怕連曲飛泠自己都忘了,錦繡之中還有這樣一個州府了。
寒霜同顧懷淵進了城。
相州不大,街道上也是齊齊整整。他們到的時候正是白天,東西兩市尚且未閉,百姓們正在市集中買東西,吆喝聲,談話聲不絕於耳,雖比不上京中摩肩接踵的熱鬧,但卻也已經不差了。
寒霜一路走來,在市集中看了百姓的常態,而後向著竇章所說的他的住所走來。
竇章今日卻有些睡不著。
他夫人很早就發現他醒了,卻不睡覺,隻是坐起來,也不動,也不說話。他家夫人睡醒之後才發現他已經在那邊一動不動了好久,頓時奇了,“怎麽了這是?可是衙門裏遇見了什麽不好的事?怎麽愁眉苦臉的?”
竇章道:“若是衙門裏的事倒還好了,你是不知,相州城裏賣官鬻爵的事情被人發現了,如今京中派了人來呢。我先前回了信去,怕是這兩日就到了。”
他家夫人一下子就坐起了身來,“此話當真?”
看著他的樣子就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她夫人頓時有些急了,“這可如何是好,可是會牽扯到你?這相州城這事兒都不知不覺做了快小十年了,怎麽現下卻被人發現了?”
竇章隻能苦笑。
竇章當日卻還是起來了,好不容易能有個修沐的時候,他家夫人自然不願意他心裏隻想著別的事,反而忘了自己。於是拾戳著他起來,收拾了一番。正打算出去轉轉,卻不想外麵卻有個小廝進來稟道:“大人,外麵來了兩位客人,要見大人呢。”
竇章的身子一頓。
而後他擺了擺手,說:“知道了,請客人在書房小坐,我馬上就來。”
小廝連忙應了。
竇章理了理衣擺,連忙過去了。
寒霜與顧懷淵被領入了書房之中,寒霜看著屋子正中擺放著的百孝圖,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兒。
顧懷淵的目光也不免放了上去,問道:“怎麽了?”
寒霜輕搖了搖頭,“無事。”
竇章很快過來了。
作為相州人人稱道的小相公,竇章長得自然是不差的,雖然方正的臉型太過威嚴,但容貌卻十分周正,給人一種一看就是個正經人的感覺。
他給寒霜和顧懷淵見了禮。
“顧大人,寒大人。”
顧懷淵頷了頷首,“你說說情況罷。”
竇章連忙點了頭。
“下官在信中也寫到了,想必兩位大人都已見到了,這事兒從前就有,隻是從前的時候一來沒有這麽張狂,二來也真沒鬧出來什麽亂子,百姓都從來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所以一直不顯。這事兒到了五六年前,突然不知道為什麽,就開始逐漸成了一種慣例,不僅買賣的銀兩都逐漸訂成了一個模板,連帶著能買到手的官位也越來越高,最開始不過是些補員的職位,就是若是一個職位沒了,暫時衙門裏又沒誰能立即接上的,就會有這種補員出來擔任職務。最高最高也就是個七品的官員罷了,能夠成為一地的知縣,已經很了不得了。但不知為什麽,這事兒到了後麵越演化越厲害,到現在為止,據下官知道的,已經可以買五品的官了!”
顯然這事兒就算是他一個在guān chǎng上的人,也頗有些驚訝。
顧懷淵聽了點了點頭。竇章倒是沒說謊,他問道:“這其中為什麽有這樣的變化,你知不知道原因?”
竇章搖了搖頭。
“下官的官職也是自己掙來的,沒有走買官的路子,所以不知道這其中經手的人是誰,自然更不知道最上麵的人是誰了。”
寒霜道:“但你卻已經知道,現在你能買的官職,卻已經到了五品,你這消息又是從哪兒來的?”
竇章道:“這事兒是下官的一位友人告訴下官的,這友人也是guān chǎng中人,但平素為人也非常正派,他買官過來也是想要造福一方,斷沒有要害百姓性命的道理,望兩位大人明察。”
寒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們也沒說要治他的罪。”
寒霜環視了一圈書房,見沒什麽好看的了,方才做了下來,一旁的顧懷淵給她倒了一盞茶,寒霜端起茶盞來,輕輕抿了一口。
寒霜道:“不過說來,這件事,恐怕還是要你的那位友人幫忙。”
竇章一聽就有些傻了,“寒大人……,我那友人著實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還經常自掏腰包來給鄉親們,還請大人們信我一言,放他一命。”
寒霜聽他說完,抬了抬手,“這事我們已經知道了,既然我說了不再為難他,自然不會在為難他。你叫他過來罷,我們也有些事情要問問他。”
竇章見擰不過,隻好去了。
而後很快將人帶了回來。
顯然,在來的路上,竇章已經告訴了他前因後果,所以他在來了之後行禮的第一句話就是:
“兩位大人,下官對於上麵的事也不知,但卻知道當初將下官保來相州的那人的上麵,到底是誰。”
顧懷淵和寒霜對視了一眼。
這也太輕鬆了吧?
顧懷淵扣了扣茶盞,沉聲說道:“你說,是誰?”
那個官員頓了頓,而後拱手拜道:“正是相州知州,陸沉舟。”
寒霜挑了挑眉。
一地知州是五品官員,即使是寒霜早就知道這事兒後麵牽扯的人官職不小,但當她發現連地方的最高長官也參與到了這件事中的時候,她除了驚詫,還有一些後背發涼。
即使是在這一世的這個時候,賣官鬻爵就已經發展成了這個模樣,那若是再晚上一些,是不是也會到了難以遏製的地步?就像上一世一樣,她到最後不得不在朝中做出極大的動作,致使錦繡元氣大傷,即使後來休養好了,那也是個決不能碰的禁區。
寒霜輕輕扣了扣茶盞。汝窯茶盞相撞的聲音清脆極了。寒霜的目光在上麵打了一個轉兒,而後才終於放下了杯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