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他們居然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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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七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寒霜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這樣有威脅性的目光了。她的背脊在不由自主中挺直了,身體也顯得有些僵硬。

    冷小五就是冷素白在家族中的排行,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杜七爺和冷素白居然是認識的?

    她心裏一下子轉了好多個彎,人卻出乎意料地鎮定了下來。

    她斂裾,聲音很輕柔,“七爺事忙,小五不過一介女流,七爺想是不記得了,四哥哥常與小五在一處,倒是不曾說過小五相貌不同的話來。”

    冷二家的公子行四,正是冷家素白的四哥,時常跟著他父親在外麵跑著,想來也是見過這杜家七爺的。

    杜七爺看了她好幾眼,抬了抬手,“坐罷。早些年見你的時候,還是個懦弱的性子,卻不想今日見到,你竟然已經成了兗州的大人,世事難料,莫過於此了。原還怕你性情大變,是被人冒名頂替了,卻不想遇到事情,還是這幅軟綿的樣子,真個一點沒變。”

    他看著寒霜坐了下來,“好了,你直說罷,可是因著展照白來的?”

    杜七爺看見冷家姑娘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道:“七爺明察,正是。”

    她道:“那狀紙上所言的增收賦稅的事情,原是地方上的縣官們不服氣,惹出來的事,若是因著此事查開,恐怕先查到的,會是展大人買官的事情,一而二,二而三的牽扯出來,隻怕反而不好。素白也是沒了別的法子,所以這才找shàng mén來,還望七爺能夠為素白指一條明路。”

    她離開椅子,跪了下來,行進之間,依然是輕柔如水的模樣。將冷家姑娘原來的性子模樣,還原了個十成十。

    杜七爺敲了敲桌子。

    “你先起來罷。”

    他頓了一下,道:“此事關係重大,我自然不會放著不管。但究竟要怎麽做,恐怕還不是我能說了算。”

    他看向寒霜,“這樣罷,你三日之後再來一趟,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寒霜一愣,隨即慢慢地低下了頭,“喏。”

    賣官鬻爵一案所牽扯的人員多的超乎寒霜的想象,按照展照白、杜七爺這樣一層一層向上延展的邏輯,布局可謂細致小心。這還是基於展照白本身是在知州的位置上。

    如果是像她這樣,所買的官職隻是一個小官的話,根本不會知道再往上又是怎樣的景象。

    果然隱姓埋名、深入其中才是對的。按照這種單一向上聯係的路徑,在外圍查,根本不能查出東西來。

    寒霜垂下頭,眸中的顏色逐漸變得更深了些。

    寒霜自此回複,在最近幾日都沒有出來。她本來就是個書記員,還是才進來沒幾日的書記員,上麵的縣官和知州的對決,自然牽扯不到她這裏來。所以寒霜果斷地閉門謝客,自己不路麵,隻是讓春風繼續在外麵打聽現今的風向。

    百姓當日盡皆看到了有人衝到聖駕麵前告禦狀,此事自然傳播迅速,不過短短幾日,兗州就傳遍了知州展照白搜刮民脂民膏的諸事。而因著有人出了頭,百姓們原來的三分不滿,也盡皆變成了七分,不惟是賦稅之事說了,連帶著衙役的態度有半分的不好,也都成了展照白縱容收下的佐證。

    寒霜聽到這些,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

    而後,不知是誰說出展照白恐有買官嫌疑,原也不是舉人老爺,卻能直接空降到兗州知州的位置上,後麵必是有什麽旁的事。

    消息一出,曲飛泠大感震怒,拍桌子喝道:“查!查清楚展照白到底是不是無能之輩,全靠銀兩才坐到這個位置!查到底是誰當時還上了說展照白是個清官好官的折子,這叫好官麽!這叫清官麽!”

    天子震怒,沒有人敢與之對視。曲飛泠身邊伺候的人各個戰戰兢兢,不敢有半點多言,唯恐自己觸怒了皇帝。

    寒霜猜得不錯,對方正是想通過展照白給地方加稅的手段,將展照白買官之事大白於天下。隻要這兩件事裏但凡一件能夠查出真偽,那展照白就再無翻身之地。

    而這個時候,杜七爺的人找到了寒霜,請她shàng mén一敘。

    正是杜七爺先前定下的三日之期,寒霜將自己收拾妥當,很快就再次到了杜府。

    門口的小廝這次二話不說,徑直將她迎了進去。地點設在杜七爺的書房,寒霜一路從抄手遊廊走過去,心中默默地過了一次自己應該說的話,心中方才定了下來。

    按照他們這樣隱秘的聯係方式,徑直問起上麵的人自然是得不到回應的。別看現在似乎誰都對她比較客氣,說到底是因為她定了冷家五姑娘的名頭在外行走。若是被這些人知道她不是冷素白,而是寒霜,嗬嗬,那就很有意思了。

    所以,她必須得有一個引子,讓杜七這樣的人,將她往上麵引薦引薦。

    很快到了書房。

    那小廝躬身請她入內,自己很快退了下去。寒霜邁著小步子往裏麵走了兩步,往內屋裏喚道:“七爺?七爺?”

    “進來罷。”

    繞過一盞大屏風,方到裏麵,卻見杜七爺和一位老者已經在裏麵等著了。

    見到寒霜進來,那老者極快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如鷹,寒霜的身子可見的顫動了一下,顯然是有些害怕他這樣的目光。

    杜七爺道:“齊老,這就是七說過的冷家的五姑娘,這次本來跟在展照白身邊做了個書記,展照白出了事,便喚她出來求助。”

    那齊老遂又看了寒霜一眼,目光裏有著明顯的探視。寒霜將身上的鋒芒小心翼翼地掩住,一切行為都力求向冷家五姑娘軟綿的性子靠攏。

    齊老看了她良久,最後收回了目光,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你坐罷,說說看,展照白他是怎麽說的。”

    寒霜乖巧地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模樣非常乖巧。她想了想,將先前想好的說辭過了一次腦子,然後方才道:“展大人在獄中的時候與我道,此次怕是是兗州的縣官們的手邊,先前知州大人同那些縣官們有了些矛盾,可能才有了這次的事。”

    便將先前展照白同那些縣官們的交鋒說了。

    齊老聞言冷笑了一下,“展照白此事做得委實不明智。”

    他道:“陛下來州在即,州中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就應該上書陛下,州中尚有事未決,讓陛下稍後再來。陛下自然會問為什麽,屆時再通過陛下的手,光明正大地解決掉這些人,豈不是更好?”

    寒霜心裏一驚,麵上卻隻是怔怔地看著齊老,半晌方才道:“……齊老高見。”

    她麵上是毫不掩飾的驚歎,然後又覺得自己這樣一直看著齊老,不大好,於是又低下頭來,聲音細細小小地問:“那依齊老高見,此次的事情,又應該怎麽辦呢?”

    齊老垂眸,一時半會兒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方才道:“此事你且告訴展照白,讓他盡管放寬心,既然那些縣官都欺負到我們的頭上來了,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他語氣平平,但寒霜卻從他語氣裏聽出了隱藏的殺意。

    她的手指動了動,卻掩在了長袖之下,沒有露出什麽旁的異樣來。

    齊老隨後又問了一些此次展照白行事的情況,麵色不免有些發沉,最後方才道:“展照白終究還是太年輕,在諸多事情上都做得不是很好。罷了,這事兒我知道了,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會將它報給主子的,你們便不必插手了,需要你們做的時候,我再尋你們就是了。”

    杜七爺連忙道:“喏。”

    寒霜靜了一瞬,隨即也道:“……喏。”

    決定展照白生死的事,會和曲飛泠直接對上的事,決定一州官員調動的事,在這位齊老口中,卻都不是什麽大事。那什麽才會是大事?

    何況他叫他上麵的人,叫主子。

    他的主子,會是什麽人呢?

    後麵齊老又隱約說了些話,杜七爺同他互相說著,寒霜卻大部分時候都在聽。

    越聽下來,她越覺得這個齊老不簡單。

    他們說得隱晦,但寒霜從上一世到這一世,經曆了不少事情,甚至還知道錦繡之後的部分發展,所以她在聽了一會兒之後,已經能夠聽明白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他們所說的話題,不僅涉及政事,還涉及商事,大事小事,不一而足,寒霜靜靜地聽著,心裏卻覺得越來越冰涼。

    他們說了很久,約莫有小三刻鍾的樣子,齊老才站起了身來,“好了,今日便這樣罷,我便回去了。”

    杜七爺和寒霜自然都站起來送了他出門。

    寒霜看著齊老上了馬車離開,目光久久沒有收回來。

    杜七爺看著她挑了挑眉,“怎麽了?”

    寒霜收回了目光來,溫婉地笑了一下,道:“無事,不過覺著齊老實在厲害,倒覺得先前

    有些井底之蛙罷了。”

    杜七爺笑了一下,“齊老到底是京中人士,生在那樣的環境裏,自然是厲害的。”

    他隻說了這麽一句,便住了口,隻是抬了抬手,“走罷,我送你回去。”

    寒霜斂襟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