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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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調查賦稅的案子可謂一波三折。
王大人在想出這個法子的時候堪稱自鳴得意,一心以為展照白此番必不能再次翻身,卻不想短短幾日功夫,形勢就如江水直下,頓時再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地牢裏鼠蟲肆虐,王大人躲開一隻從他腳邊竄過去的老鼠,麵色陰沉。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響了起來,王大人抬了抬眼。隻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猛然瞪大了。
王大人猛地衝上前去,抓住了牢房外的精鐵欄杆,“長老……長老……長老救我……”
人影漸漸近了。
那人通身都裹在一片黑色裏,廣闊的兜帽罩下來,根本看不清容顏。
但王大人隻看了身形,卻知這定然就是長老。這個時候,除了長老,誰還會來此?
他伸出手去,“長老救我!”
來人在他的麵前停住了腳步。他似是看了兩眼王大人目前的狀況,隨即冷笑道:“當日我便讓你不要輕舉妄動。你把我的話當做什麽?現下入獄了才知道怕了?王爭鳴,你這已經晚了!”
王大rén miàn上滿是一片張皇顏色。
“大人!王某當日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不聽大人所言。王某現在已經知道錯了,還望大人出手,將王某救出去。長老,就看在王某給王爺供了許多銀子的份上,念個舊情罷。”
明明是七尺男兒,這個時候也不免擔心自己小命不保,於是淚眼求助。
一麵說,一麵用手去抓那長老的袖子,雙腿一彎,馬上就要跪下去。
那長老卻揮袖甩開了他的手。
“注意你的言辭,什麽叫你給了王爺好處?你自己的事,與王爺有何關係?”
王大人立馬了然,“長老說的是,是王某的不是。還望長老看在王某從前對您諸多孝順的份兒上,懇請長老出手。”
他跪了下去,“某給長老磕頭了,長老,王某隻能求您了,求您救救王某。王某上還有老母,下還有妻兒,實在放心不下啊”
那長老垂眸看了看他。
“起來罷,瞧你這點兒出息,多大的事兒,就急成了這個樣子。我今日來,難道還會放任你死了不成?”
王大人喜形於色,“謝長老,謝長老!”
長老抬了抬手,王大人便覺腿上一陣涼意拂過,而後被他拖著站了起來。
“好了,廢話也不必多說。你現今還有些證據不足,我卻不能放任那些證據流落在外。你且告訴我,你將曆來給我的銀子的賬簿,放到哪兒了?”
王大人手一抖。
他抬眼看了看王大人,卻發現並不能看清他的麵色。那些賬簿都是王大人留下來給自己報名的東西,因著裏麵涉及到了他每次上供的那位王爺的名姓,是他留在手中的把柄,斷斷不能就這樣交出去。
安知他把這賬簿交了出去,自己手裏什麽東西也沒有了,長老不會將他棄之不理呢?
他遲疑著問道:“長老,這賬簿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斷然不會……”
他話尚未說完,那長老手中長袖一甩,便見王大人的身子徑直往後麵飛了過去。王大人整個人砸在地麵上,腦袋磕在木床邊緣,火辣辣地疼。
那長老哼然冷笑道:“你既想王爺救你,卻不願拿出誠意來,卻是什麽道理?你當知道那賬簿定不能被人找到,否則引出王爺來,你自己的性命更加保不住。你可想好了,我這可不是同你商量,你若不給,我自然也沒有法子,但這之後的後果,你怕是要自負了。”
不管話說得再溫和,說到底還是威脅。
王爭鳴心知自己著實沒有別的法子,不交賬簿,定然沒人管自己的死活,所以隻能交了賬簿求一線生機。他撐著木床站起來,慢慢摸索著坐到木床上,連木床上潮濕的茅草也顧不得了,隻背脊挺起來,保持自己僅存的一點體麵。
王爭鳴皮笑肉不笑地道:“長老若要這賬簿,爭鳴自然要雙手奉上,但還望長老記得自己許下的承諾,莫要忘了爭鳴才好。”
那長老負手而立,說道:“自當如此。”
王爭鳴麵上神色變了幾輪,最後輕輕地吐了幾個字。
“賬簿便藏在……”
聲音漸漸小去。但長老武藝高絕,聽得一字不落。
他終於心滿意足,麵色大抵也有了些好顏色,道:“如此,那我便將此物取走了。你且放心,老朽既然說了,自然會想法子救你出去。”
王爭鳴拱了拱手,“如此,則謝過長老的恩情了。若爭鳴此次能安然活下來,日後銜草結環,必有大報。”
長老點了點頭。等王爭鳴抬起頭來,那長老卻已然不見了。
王爭鳴被困牢中,所有的消息盡皆不知,他心裏懷著一點兒對長老和王爺的期望,指望著他們能夠翻轉當下的局麵,所以心中多少還有些希望。
但一半是希望,卻也有一半有些唯恐:若是長老拿了賬簿,翻臉不認人了,怎麽辦?
但這種想法一出現,就被王爭鳴費力摁了下去。勢必不讓它變成烏鴉嘴。
如此,過了五日,王爭鳴的案子終於開審。
王爭鳴被帶到了公堂之上。上首曲飛泠親自坐鎮,周圍兩邊重臣排開,竟是非一般的排場。
王爭鳴眼見這樣的陣容,多少心中有些發慌。他同那些縣官們一同跪下,呼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曲飛泠款款地落了座。
她揚聲道:“朕得了一份折子,上書兗州諸縣官為官不正,濫用職權,上麵證據確鑿,爾等可有什麽要說的?”
王爭鳴自然不敢說話。
眾人的錢財都是從他手中過的,他這個時候自然不敢說自己無辜。但是認罪?萬一讓長老一片苦心白費了怎麽辦?
是以他隻是伏低了身子,一句話都沒說。
他不言不語,不代表別人也會靜默。他旁邊的一位縣官就跪著往前行了兩步,腦袋貼地,道:“陛下,罪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曲飛泠垂眸看了看他。
“講。”
那縣官道:“罪臣聽聞,若能據實招供,自己的刑罰可免,不知此言可是真的?”
王爭鳴耳朵動了動。
這是什麽時候的規矩?怎麽自己半分都不知道?
他來不及多想,卻聽上首的曲飛泠說道:“朕既說了此話,自然當真。須知天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有什麽事情要稟告?”
那縣官聞言,磕了兩個頭,稱道:“正是,罪臣的確有關於此事的真相,欲稟明陛下。”
他突然抬頭看了王爭鳴一言。
王爭鳴心中突然閃過幾分不詳來。
他來不及多想,卻聽那人說道:“陛下,我們所有人所為,全是聽了一人的話。此人被展大人奪了知州之位,一直懷恨在心,是以鬧出這許多事情來,不過是想將展大人拉下來,自己上位罷了。”
他伸手一指,手指直直地朝著王爭鳴指了過來。
與此同時,他說道:“此人便是王爭鳴。”
王爭鳴一時呆住了。
他“砰砰砰”地磕了好幾個頭,呼道:“陛下,下臣冤枉。下臣雖也做了不齒之事,但都因兗州下層風氣如此,下官早先不願隨波逐流,這些人便一直懷恨在心,所以才有了這樣的話出來。但斷然不實。還請陛下明察,請陛下為下臣做主啊!”
那縣官見他倒打一耙,連忙道:“陛下,下臣絕非空口汙人清白,陛下,下臣手中有證據!”
他呼道:“請陛下前往王爭鳴家中主臥大床下麵打開機關,找出裏麵賬簿,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王爭鳴一下子麵無血色。
這就是他同長老所說的藏著賬簿的位置。但這機關的位置,明明隻有自己和長老兩人知道,連自己妻子他都瞞著。為什麽此人會知道?
曲飛泠卻已經看見了他的麵色。
她抬了抬手,“來人,去搜!”
王爭鳴一下子低下了頭,心中閃過了諸多思緒。
不管此人是怎麽知道得,但賬簿應該已經被長老拿走了。他此事無比慶幸昨日將那賬簿交給了長老,否則今日找出賬簿來,他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那賬簿應是不在了,王爭鳴的心裏也算漸漸安穩了下來。他伏首拜道:“陛下,下臣那宅子本是從他人手中買來的,其中有機關下臣知道,但下臣從未用過,並不知這位大人到底再說什麽。其中斷無賬簿之流,還請陛下明察。”
曲飛泠不言,隻是目光在他們眾人身上都掃了一眼,而後慢慢地將目光收了回去。
“孰是孰非,待禁軍回來,自會真相大白。朕自然不會冤枉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國之蠹蟲。”
王爭鳴聞言低頭,伏首行了一個跪拜禮,靜等禁軍的人回來。
外麵有疾馳的馬蹄聲漸行漸近,而後有人在門口滾鞍下馬,徑直走進來,跪在了王爭鳴的旁邊。
禁軍雙手呈上一卷冊子,“陛下,下官不辱使命,將賬簿找了來。”
曲飛泠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王爭鳴身上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