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月之後，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在墨門裏傳開，五年一度的百家爭鳴之期將近，墨門上下加緊準備，以期在這一次的百家爭鳴拔得頭籌。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直到巳時，眾弟子們才從正院解散。治離雖上了年紀，不似年輕人那般熱血，對世上虛名看得也要淡些，但從他充滿期望的話語裏可以聽得出來，他非常期望弟子們能夠在百家爭鳴裏取得好的排名，不要辱沒墨家當世顯學的地位。而在這個過程裏沒有任何一個弟子注意到，在某個瞬間，治離和蕭然不約而同的將他們的目光投向了其中一個少年。

    自墨翟九設攻城之機變大敗公輸班以來，墨家的機關術為天下諸侯所器重，而且幾百年來出過不計其數的上卿士大夫，更有集權謀與武功者田襄，開創田氏代齊之壯舉流傳至今。

    若說甘羅沒有一點興趣那是自欺欺人，隻不過他的內心還被陰影所籠罩，表麵看去雖樂觀活潑，其實多少個夜晚他驚醒過來，一股強烈到無以複加的fù chóu怒火快將他點燃。

    百家爭鳴之期隻剩半年，對於甘羅這樣沒有任何武功根基的新弟子來說，恐怕無絲毫機會可以有一席之地參與，在旁人被鼓舞得鬥誌滿滿時，甘羅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平靜模樣。

    回到蕭然的弟子陣列，甘羅依舊認真修習劍招，但他聰慧自非尋常少年可比，一些基礎簡單的劍式除了力道不足以外，並無其餘可挑剔之處。

    蕭然近兩日發現這種情況後，覺得提前教授其他更深的劍招怕其他弟子跟不上，若是停滯不前，又怕白白耽誤了這個少年的進益。而且蕭然還發現，一旦持續修煉超過兩個時辰，甘羅的體力便明顯跟不上大部分弟子。

    思來想去，蕭然抽了個弟子們午後小憩的時機，將甘羅叫到跟前，搭住他的肩膀說到:“小子，難得你有心思與眾師兄一起練劍，沒跟那個整日瘋玩沒點正形的喬小山學壞，極好、極好。”

    甘羅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在回應這番讚揚。

    “隻是啊...”蕭然拖著冗長的音調忖了半晌，又道:“所謂習劍之人力與技共修共進，缺一不可，你無內力根基，體質又不算得強健，可知這是阻你精進的一大障礙?”

    甘羅又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一副道理我都懂，你請繼續的心態。

    “昨日我與華猛...”

    一聽到這個名字，甘羅霎時有了不詳的感覺，波瀾不興的眸子裏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怔怔地望著蕭然。

    蕭然抬眸一笑，隨意地望向不遠處的一叢灌木繼續道:“昨日我與華猛交談過了，本以為他不肯教你，卻沒想到我隻開口提了一下，他便答應下來，還直說定要好好曆練曆練你，好事啊好事。”

    繞是蕭然說的有板有眼，甘羅卻從他刻意避開自己眼睛的動作，和說話時所帶的幾分誆騙之感中可以得出，華猛那個如火性子之前還很討厭自己，豈會態度忽然來個大反轉，答應得如此爽快。

    甘羅細細想了一陣，排除了蕭然騙他的可能，隻是話裏半真半假而已。

    果不其然，兩人還沒繼續說太多的話，甘羅便明白了華猛突然願意教自己的真正的原因。

    順著蕭然的視線看去，甘羅一扭頭，隻見一個體格壯碩如牛的大漢狂笑著朝這邊走來，不是華猛是誰。

    華猛一路走來都是哈哈大笑，期間還不時將手指關節掰得哢哢作響，結實的板肉在驕陽底下閃著紫油油的亮光。

    “臭小子，俺來接你啦！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糟糕，甘羅當下心悸一陣，頓感頭皮發麻，咧著嘴意欲呼救:“救命啊，拐賣小...”

    這‘孩’字還沒說出口，甘羅的嘴便被華猛遍布粗繭的手掌給死死摁住。

    “啥?臭小子莫不是嫌你治統領處罰得輕了，還想要再以下犯上來個詆毀統領之罪?”華猛大喇喇地說到，也不在意途經的幾個弟子們投來的異樣眼神，仍是我行我素，攜住甘羅將其從頭到尾的骨骼摸了個遍，弄得甘羅痛癢難當:“臭小子骨骼倒還不錯，想來是前些年安逸慣了，肌肉不結實，軟綿綿的，哪像個堂堂男兒，很是不好哇。”

    甘羅頭一次與威猛大漢如此近距離接觸，加上又是正午陽光強烈之時，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帶了汗，如此之下，甘羅頓覺一陣陣酸臭汗味直往鼻子裏鑽，想要擺脫華猛拿捏自是徒勞，隻能扭來扭去的掙紮，發出嗯嗯嗯的鼻音。

    “放心交給俺，俺保證不出三個月，他比你那些個新來的弟子氣力都大。”

    蕭然微微笑著，注視華猛攜住甘羅漸漸走開，冷不丁地投來了一句話:“去吧、安心去吧。”

    甘羅眼神一滯，心頓時沉到穀底，掙紮得愈發厲害。

    “救...嗯嗯...嗯！”甘羅努力地想要呼喊，又是一記大掌摁了下來。

    甘羅被帶到了華猛的弟子陣列裏，這裏麵的少年一看就是那種肌肉型的，個個目光炯炯，皮膚黝黑，與蕭然那邊截然不同。

    眾弟子們見華統領突然挑了個小雞似的娃娃加入，還是被挾帶過來的，禁不住一陣大笑。

    華猛也不給甘羅留麵子，生生地把甘羅往壩子上一扔，哈哈兩聲道:“這是你們的小師弟，以後大家多照顧照顧，聽懂沒！”

    “懂！”潮水般的呼聲當即響起。

    照顧，這兩個字可以算是華猛及其所授弟子相互都懂的黑話，任何一個新加入華猛手底下的弟子都會在短短的幾個月裏，被他們照顧得體無完膚、渾身帶傷。

    甘羅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身來，忙不迭地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左聞聞右嗅嗅，一縷殘留著的華猛酸臭汗味湧入鼻息，甘羅便是一陣嫌棄與惡心。

    沒來得及將身上的塵土拍打幹淨，某個靠得近的大個子師兄當即扔下手中戰斧，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響聲還未平息，這師兄便笑吟吟地揉著甘羅的頭頂，頗為自豪地顯出一副關愛新人的模樣來。

    甘羅木楞地看著眼前被揉亂而垂下的發***哭無淚。

    自己有選擇嗎?能拒絕嗎?當然沒有，甘羅此刻方有一種被人賣了，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淒慘感覺。

    “停停停。”華猛擺手道，“大家先各自歸位，既有新人到來，俺不妨暫將日常修煉減少一半，免得累壞了你們的小師弟。”

    弟子們有的暗自高興，但更多的卻是攤了攤手顯得無所謂，這日常修煉對於他們來說隻是基礎而已，陷陣拚殺、以一當十的武藝才是他們的核心。

    華猛匆匆掃視麾下的弟子們一眼，然後扯著大嗓門喝道:“山頂石林，立即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