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黃河水勢愈急，似乎受到了這肅殺之氣的影響，翻滾不停的浪濤一直怒吼，直欲吞沒席卷所至的一切事物。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燕丹負手立於船頭，船身長不足一丈，寬不足五尺，在這駭濤中隨波逐流，左右兩名黑衣人背劍執槳，艱難地控製著船的方向。

    未幾，黃河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毫無征兆，來勢洶洶，若不是兩個黑衣人深諳水性，熟悉控船技巧，隻怕瞬間已被卷入漩渦之中。

    這漩渦來得突然，去得也快，隻是短短一晃眼過後，河中又冒出來一個巨大的怪物，夜色正濃，燕丹和兩個黑衣人都無法看清它究竟是什麽。

    怪物迎著黃河的洶湧波濤逆流而上，以很快地速度接近他們，加上體型巨大，外形可怖，燕丹和兩個黑衣人登時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但須臾之後，怪物又沉入河中，整個河麵又恢複了剛才那般模樣，讓人驚悸眼前所見的詭異景象是否幻覺。

    矛盾而恐懼的心理延伸至全身，即便燕丹自薊城千裏入秦，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也仍免不了在這詭譎的景象麵前身心俱顫。

    轟……！

    燕丹感受到腳下一股極速湧現的巨大力度，整個河麵因為怪物的再次出現，湍急的水流竟被短暫破開，而破開的巨縫之中，怪物漸漸浮出，把燕丹和兩個蒙麵人所乘船隻直接頂了起來！

    來不及沉溺於這突如其來的詭異變故，燕丹馬上就意識到所乘船隻的速度已完全被腳下的怪物所控製，怪物無論是要逆流而上還是順流而下，他都隻能任其擺布。

    兩個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強壓內心的恐懼，高舉利劍猛劈而下，想要見識一下這怪物究竟何方妖孽。

    然而這頗具氣勢的兩劍下去，怪物渾然不動，反倒發出一股刺耳的金屬抨擊之聲，火花四濺，將黑衣人的雙手震得發麻。

    借著火花四濺所帶來一臾光線，三人已看清了腳下怪物的真麵目。

    青銅實質，上紋龜甲紋路，水下不斷揮動的四肢隱隱可見。

    “玄武機關獸！”兩個黑衣人異口同聲的呼道。

    墨家機關術早已被天下所知，玄武機關獸自然不例外，隻是很多人隻聞其名，未見真身。

    當年白起司馬錯伐楚水淹鄢城，兵不血刃直搗黃龍，正是借助了墨家玄武機關獸的力量攻下重兵駐守的漢水長堤，一決而漫天驚濤湧入鄢城。

    但因此帶來的巨大傷亡讓墨家巨子追悔莫及，從那以後，玄武機關獸便被墨家禁止用於戰場，朝廷倚重墨家，也不敢多做強求，是以之後的數十年，玄武機關獸再未出現在戰場之上。

    如今船上的三個人反應過來，不免心情跌入穀底，因為在這大江大河之上，以他們的力量，絕逃不過玄武機關獸的掌控。

    “殺啊！”

    在三人震撼之際，數艘渡船正極速追趕而來，每艘渡船上都有十幾個秦兵。

    須臾之後，秦兵所乘渡船已接觸玄武機關獸的龜甲後背，由於人數眾多，又是從四麵八方登上來，兩個黑衣人無法麵miàn jù到，僅僅片刻功夫，這十丈見方的龜甲上已有好幾十個秦兵與他二人廝殺在一起。

    黑衣人心知此為絕地求生一戰，加上身邊又有太子殿下需要保護，戰意激增，黃河之上霎時刀光劍影，蒸騰起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

    此刻玄武機關獸操控室內，治離與五名弟子神情緊繃，不敢絲毫大意。但弟子們的臉上仍是浮現著若隱若現的笑容，因為他們知道那兩個蒙麵人已絕無退路。

    刀兵之聲不絕於耳，夾帶著秦兵的慘叫聲，落水聲。甚至，在操縱室內隔著琉璃幕牆，可以看到一具具迅速沉入河底的殘破屍體。

    頭頂之上廝殺的紛亂響動與操控室內的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沒有人說話，似乎一切都在等待著兩個黑衣人被殺而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這靜寂被打破，五名弟子臉上的自信笑容，也因為治離不急不緩、字字鏗鏘的一句話戛然而止。

    “將玄武靠岸。”治離平時眼前琉璃幕牆外的渾濁河水，向五名弟子說到。

    寥寥數字，言簡意賅，但卻讓五名弟子紛紛投以難以置信的目光。

    “統領，一旦將玄武靠岸，恐怕……”

    “休要多言！”治離即刻打斷道，目光淩淩的眼睛正顯露出一種深沉果決的氣象，“立刻將玄武靠岸。”

    弟子們不敢贅言，隻得操縱機關玄武朝著黃河左岸靠攏。

    秦兵之前因郡尉發出的賞令受到極大鼓舞，個個勇往直前，加上在黃河中央的龜甲背上應戰，敵人又絕無生路，內心懼意已全被晉爵得賞的強烈刺激所湮沒。

    但玄武突然調轉方向往黃河左岸靠去，等於說給了敵人一絲生路，一眾秦兵潛藏於內心的懼意被無線擴大，戰力大減，又是好些秦兵接連被兩個黑衣人殺落水中。

    縱然不清楚為何機關玄武會突然靠岸，但黑衣人對此非常渴望，離河岸還有丈餘，二人便一左一右提著燕丹的肩膀飛身上岸。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喘息，因為上岸之後迎接他們的仍然是成百上千的秦兵。

    二人見隻有秦兵追來，另幾位兄弟渺無蹤影，登時悲痛到了極致。

    唰……唰！

    數十道白光乍起，劍意似在怒嚎，飽含泣血之感，刹那間秦兵發出一片慘叫，殷紅四濺。

    郡尉又出現在了三人的視線之中，兩個黑衣人因為憤怒和悲痛早就殺紅了眼，見郡尉趕來，死戰不休的意誌更加變得如鐵般堅硬。

    “機關玄武為何會靠岸！”

    郡尉噴薄出來的話語之中隻有驚訝，沒有疑問，這的確是一個令所有秦兵都始料未及的情況。

    賊人本已是困鬥於牢籠中的野獸，即是再凶猛，也不可能逃脫，最多戰至天明，他們便會力竭，然後被瘋狂的秦兵割下頭顱。

    “告訴我！機關玄武為何靠岸！”

    每人來回答郡尉，機關玄武似一個全不相關的事外之物停靠在岸邊，迎接著怒濤的衝刷和山風的呼嘯。

    片刻之後，河中央的小船上跳起數道人影，越過玄武的甲背加入到了這場戰鬥之中。

    燕丹看到那人影，心裏不禁一陣酸楚，而兩個黑衣人更是兩眼生淚，內心為之一顫。

    望川渡口的八個黑衣人隻死了兩個，其餘六人估算他倆已經乘小船走遠，便也尋找機會跳上剩餘的渡船，向下遊追去。

    此刻眾人再次相聚，不免悲憤與欣喜交加，既見燕太子殿下無虞，眾人的心便似根根鎖鏈緊緊纏繞一起，早以將這黃河左岸，當做葬身於此的修羅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