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禍事起若竹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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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感到臉上的冰涼和衝擊,風伊搖搖略有混沌的頭醒來。
“孽子!看你做的好事!”一聲厲喝,風伊聽出了父親的憤怒。
略一huó dòng,發現四肢皆被束縛住,抬頭一看,自己的爺爺、父親都在,在左右一看,自己竟然被綁在家族懲戒室中。
“爹爹且慢動手,”風伊第一時間解釋道:“這次的事情孩兒孟浪了。”
“孟浪?!好一個孟浪!”風瑞怒目圓瞪,暴喝道:“自小你仗著寵愛,好逸惡勞,惹是生非,好在修文習武還算尚可,但你看看你,從你風神腿小成,成為一名小小武士,就驕傲自滿、不思進取,更是玩略不堪!這次更是闖下大禍,累及四家,你還不知!”
“我不過是笑話了下這河西世家子,”風伊也被父親訓斥得一愣,疑惑地開口說:“就算是換成三閥或皇室的人,也稱不上闖禍吧?難道我四家還有什麽求著他們的?”
“你!”風瑞怒指風伊,還待開口卻被攔住。
“好了,你也消消火,事情雖然發生的突然,但也沒有到天塌地陷的程度,隻是……”風老爺子說完自己的兒子,又看看這個聰慧靈動、被自己慣得沒邊沒樣的愛孫,正色說:“這次河西兩家舉族搬遷,可以說是近兩年我大宋發生最重大的事情,切不可等閑視之,隻是我們才剛剛和兩家接觸示好,就出了這麽個模棱兩可的事啊。”
老爺子捋了捋胡須,搖搖首,“莫非是命?”
“舉族搬遷?”風伊也被爺爺透露的訊息一驚,“西涼發生了什麽變故?還是北周?又或者是……西域諸國?”
“西域?”風伊爺爺父子兩人互看一眼,說:“難道是西域諸國或者大羅刹宗東侵?”
風瑞搖搖頭說:“可能性極低,大羅刹宗是素來敬重我華夏武人與世家的,西域諸國東征更是會重視世居河西的金玉兩家才是,除非是兩家人闖了什麽大禍。”
“難不成是他們兩家子弟絕了大羅刹宗的後?”風伊也加入進去猜測著說。
“胡扯!金玉兩家可沒有你這樣的混賬子!”風瑞又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己的獨子。
“不可臆斷,”風老爺擺擺手,若有所思地說:“童言無忌,任何一種可能都不能排除。”
“父親,怎麽三兩句就被這孽子帶走了,”風瑞無語地看著跑題的父親,“當下我們最重要的還是怎麽彌補這次的禍事,畢竟是嫡係子在大庭廣眾下被羞辱啊。”
“啊?啊,對啊,”老爺子也反應不慢,“嗯,這次,必須關一晚禁閉再說其他。”轉過身,背負雙手,搖著頭踱著步向外走,邊走邊說:“孫兒啊,以後你就是我風家的旗幟,做事說話之前一定不能再輕佻了,要慎之又慎啊。”
風瑞看看自己的兒子,“哼”一聲,甩了下袖子隨著父親離開了。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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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不熟悉風伊的金玉兩家,江南四大世家同氣連枝兩百餘年,家中的話事人自然知道,這次純粹是風家小子“自作主張”、“無意”地當眾羞辱了金家子。
“無論如何,理虧在我,金玉兩家遷徙之因可以慢慢了解。當務之急,還是由我出麵,帶著劣子去向金家登門致歉。”
風伊在懲戒室被關禁閉的這個晚上,風家書房,在座的正是四家大麵上的掌家人:雲江、雨生、風瑞、霜輝。
“逍逸的性子大家也都知曉,風兄若是依然以大勢壓人,怕逍逸會更加叛逆啊。”與風伊較為親近的雨生說道。
“他敢?”顯然風瑞餘怒未消。
“這次的事情大家都是始料未及,兄弟倒也不必這般責怪逍逸,畢竟逍逸尚且年少。”雲江也幫著說話。
“唉,我怎會不知,”風瑞歎了口氣,說:“隻是此子太過膽大妄為,現在還可以用年少無知來掩飾,再過幾年呢?這些年也是承平日久,想我們這般大的時候,父輩們都正拎著腦袋在外麵廝殺,及至長大,我們也屢屢參與朝中算計和武林殺伐。我們是自小就被危機所敦促,而現在江湖安定,幾大國之間也少有摩擦,不會開展什麽大的戰事,我真擔心孩子們大了不僅不能將家族發揚光大,反而因為自幼嬌慣目中無人而闖下大禍啊。”
對於風瑞的憂心,在座幾位都有所感。
三十多年前,如今大宋的建立者——宋太祖文皇帝楚祐,正值壯年被刺駕崩,江南大震,當時恰逢北周世宗西征,宋國無外患之擾,卻存內憂,那就是接班人的問題:一方是坐鎮京都杭州的年幼太祖嫡子、當朝太子,也就是後來的中宗宋惠帝;另一方則是太祖之弟、當時掌控大宋西軍、率軍鎮守西疆的晉王,也就是後來的太宗宋武帝楚裕。
唐後諸國屢屢發生幼主被叛的先例,因此當時朝堂保皇派建議太子速速登基稱帝,下詔書解除晉王兵權,回京麵聖。天佑大宋,當時太子並未如此,而是聽從皇太後的建議,傳召晉王進京,以年幼不足當國為由,請晉王為帝。
當此時也,京中百姓、軍士盡皆大驚,深感惠帝之意,楚裕亦免冠卸甲進宮,再三懇請太子登基,並以周公自勉,敢不為大宋效死力!
最終太子登基為帝,並授予楚裕“攝政王”的稱號,掛帝劍、行王權,獲得“參拜不名、劍履上殿”的至高權力。
而楚裕也不複惠帝信任,南平閩地、西略蕭梁,無論軍中將士還是江湖好手,皆聽命於楚裕,及至後來滅蕭梁、歸田園、救國難、受禪讓,成就大宋第三位皇帝宋武帝的赫赫威名,光耀九州。而鑄就這光芒的,正是一場場征戰與廝殺。及至北周南宋雙龍會於金陵,握手言和,劃定神州,之後天下太平,武者少動刀兵。
正在四位家長為家族下一代憂心時,風家書房的大門被一串急促的“當當”聲敲響。
風瑞長身而起,問:“發生何事?”
“風少爺,逍逸公子從懲戒室脫逃了。”風管家語不驚人死不休。
“什麽!”這一下,是真真把在座的各位驚住了。
“孽-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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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家家長齊聚的當口,風伊閉目沉思片刻,默運內力,崩斷了捆縛四肢的繩索:畢竟這種繩索的象征意義更強一些,真是罪大惡極的要犯就不會是關在懲戒室而是囚牢了。
用真氣隔門彈開門閂,輕開室門,仿若一縷青煙,風伊風神腿全力施展,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風家院子裏極光掠影般穿行,借著無數日夜偷逃外出的經驗,風伊沉靜地離家而去,完全無視身後自家護衛的呼喊。
按照記憶中的幼時印象,風伊一路狂飆,直奔雨府而去。跳牆上屋,向晚上值夜的雨府高手喊出暗號:“雨幕天穹,吾乃風逍逸。”也不待對方回複,直往若竹樓而去。
“什麽人?”樓前有閣,閣內居住著金花銀葉兩位婆婆,是雨老爺子招募的隱居避世的高手。
“銀葉婆婆,我是逍逸,要見小楠!事權從急,原諒則個。”一路不停,話音還在耳畔,人已如飛箭掠過。
“風家小子這是又闖下禍事,來找若竹丫頭求情來了?”一老嫗滿頭華發,正是之前叫住逍逸的的聲音。
“小楠!”風伊到樓下駐足高喊。
四大世家以武揚名,以禮傳家,據說是四個書生救下了一位瀕死的武林高手,後分別被高手傳授《排雲掌》《幕雨劍》《神風腿》《天霜拳》,習武有成後,遂以雲、雨、風、霜為姓。
按照當下戰亂後的習慣,人有名姓已是不錯,很多人尚且隻有個姓,而四大世家乃傳承大族,皆是有姓、名、字,字乃親近之人於非正式、非公共場合方可稱呼,同齡人之間告知字,代表著對方已接受你、視你為自己人。
話說自小同伴相稱,皆呼姓名,唯獨風伊為了彰顯不同,稱呼雨楠為“小楠”。及至雨楠十二歲後得字若竹,朋友親人之間喚之若竹,唯獨風伊依舊特立獨行,無分場合、無分情況,仍喚作“小楠”。最初雨楠甚是厭惡,拒不回應,然世間最怕水滴石穿,久而久之,也便隨他去吧。
樓上燈盞亮起,女孩兒垂首下探,蹙眉說道:“風逍逸,你又犯什麽病!白天闖了那麽大的禍,現在居然私逃離府,你想上天嗎?”顯然,最熟悉的人不想也知道風伊是偷跑出府,十二歲之前這種事情沒少幹。
“小楠,讓我上去和你說。”自從十二歲時,突然小楠就不再讓風伊像從前那樣隨意進入閨樓了,有一次風伊執意上樓還被幕雨劍所傷。
“上來吧,快點,”這邊女孩剛同意,話音未落,風伊已自上到二樓來,隻聽雨楠說:“到底什麽情況?你又怎麽了?”
“小楠,我闖禍了,”風伊趕忙喘兩口氣。
對麵佳人翻了個白眼,說:“我能不知道嘛。你大晚上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沒被關在懲戒室思過?”
“我逃出來了。”
“什麽!你想幹嘛?”雨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你總不會是為了來我這兒和我說這個吧?”
“你聽我說,”風伊頓了頓,繼續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我錯了,我就自己去解決,不用家族出麵。現在我需要你告訴金玉兩家的府邸在哪兒,年輕子弟都有誰。”
“你……”雨楠遲疑了下,緩緩呼出一口氣地說:“還真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