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漫天的繁星悄然消失，當黎明的曙光驅走黑暗的長夜。在那遠天的地平線，昏黃的天空與焦黑的大地之間，初生的太陽照耀出稚嫩的光芒。與空氣裏躁動不安的氣旋和雷電的力量比起來，這光芒弱得可怕。

    沙防堤外的瞭望塔之上，老朱跟在周項天後頭，與他一起透過望遠鏡觀察遠天的景色。

    周項天看上去心情很好，並沒有因為上次與李哲打架而受傷，也沒有因為老朱頂撞自己而與他決裂。周項天可是大戶人家出身，身份尊貴。作為周博總司令的兒子，作為一個紳士，他自然不會表現得要和老朱魚死網破。但是，他也絕對不會輕易地放過任何膽敢冒犯自己的人。

    紳士嘛，就是凡事都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時刻要讓自己顯得仁至義盡。

    “謔！還真是嘿！混合著鐵屑的沙塵暴，真是個怪物！”透過望遠鏡看到的景色，黑雲之間細小的微塵翻滾，粗大的電弧在期間來回的翻滾，這令第一次見此景象的周項天不禁驚呼起來。

    老朱跟在身後，隻是用肉眼往地平線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說：“核子災難之前，地球還是個美好的地方。藍天白雲，綠地森林……”

    “其實隻是核打擊，地球頂多隻是經曆些許核冬天而已。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真正摧毀地球的，是那分解光束。”老朱忽然說道。

    “分解光束？我怎麽沒聽說過？”周項天說。

    “我們知道核wǔ qì是通過摧毀核子內部的鏈接釋放爆炸能量，而分解光束，它摧毀所有的化學鍵，分子間的鏈接。”老朱忽然沉吟道，“你我腳下的沙土，都是人類遺留的屍骸，而那風暴裏的鐵屑，曾是我們創造的shā rénwǔ qì：坦克、槍炮、飛機……”

    “他們都是被分解光束抹殺的。從分子層麵抹殺，被轟殺得渣渣都不剩，隻剩下分子。”老朱長歎一口氣說，“太空人先輩，對地球犯下了難以原諒的罪孽。”

    周項天終於從望遠鏡那裏移開眼，轉而奇怪地看向老朱：“你好像對地球的事懂得挺多。難不成你是土人的雜種？”

    他盯著老朱的眼珠子看了好久，才嘲弄似得說：“難怪總覺得你的眼珠子顏色深了些。讓我猜猜，把你生下來的那東西，是個土猴子？”

    “你！你住口！”老朱聲音不大，卻是怒火衝天。他不容許有人侮辱自己的母親，他真想衝上去一腳把他踹爛。總司令的兒子又怎麽樣，找個沒人的地方做掉他，最好讓鐵雷暴撕碎他……

    自兩人從瞭望塔下來，又有幾個人上去確認過後，雷暴季即將降臨的消息便在鎮子上傳開了。家家戶戶都做起了最後的準備，加固房屋門窗，儲備好水電糧食。儲糧隊也在這時候出動了。

    李哲遠遠地看到，一隊車馬在向自己家的方向而來。寬闊高大的大卡車，原本是舊時代用來運沙的，如今被人們用來運糧食。三輛大卡車，每一輛都載滿了金huáng sè的糧食粒兒。細小些的是玉米粒兒，大些的則是土豆。

    許多孩子靠坐在大卡車的邊緣兒，像是護著糧食一樣嚴陣以待，卻又時不時地打鬧在一起。這些孩子都是糧備司大人們的兒女，他們有一天都要接替大人們的工作。

    這些孩子中，有一個高高胖胖的身影。這人李哲熟悉得很。他就是陳想。這家夥，他老爹是糧備司的管事，所以幾乎每年儲糧隊來收糧的車隊裏，總有他的身影。他這高高胖胖的身材，在加上力氣挺大，是個幫忙搬運糧食的好手。

    李哲向陳想看去。越來越近的車隊，讓李哲看到越發清楚。他看到陳想坐在第一輛車上，被一群小屁孩兒圍了起來。陳想似乎在說些什麽東西，可是距離太遠，李哲並不太聽得清楚。

    一直等到車隊停下，李哲才聽清楚陳想的聲音。這個家夥，又在跟小屁孩兒們吹牛了。

    “……你們都知道這個家夥了吧。征服鐵雷暴的第一人，擁有太陽光輝的男人，知道吧！他身上有一道疤痕，從這兒到這兒……”陳想向他們比劃著。

    “閃電的形狀！這是天神對他的懲罰，對他的警告！因為天神害怕了，連鐵雷暴都被他征服，還有什麽可以阻擋……”陳想越發自豪起來。

    “光人，他可是我的老朋友了！那天在畢業舞會上，他一拳就把一個太空人老爺打飛了！”陳想邊比劃著動作邊說。

    “知道嘛！那個太空人，是個人渣，但他好歹也是個陸軍少校！據說還是個基因二級強化的超級戰士呢！什麽是基因強化？簡單講，就是通過基因工程及藥物手段，把人體機能發揮到極限。二級強化嘛，據說可以輕鬆地舉起咱這輛大卡車做5000米長跑，說不定跑得還比你快……”陳想一本正經地說。

    “可那又怎麽樣！還不是被咱的大英雄一拳打飛！我可是親眼看見的，跟你們說啊，那個太空人的俏臉蛋兒喲，都被光人那一拳，打得變形了，一下子腫起來，看上去豬一樣醜了，哈哈哈……”

    圍著陳想的，都是些不過十來歲的小孩子，哪裏經得起陳想那般誇大其詞。光是聽陳想的吹牛，就已經對他口中的這位“光人”產生了崇拜的感情。尤其是他們望向陳想的那份迫切的眼神，更是充滿了崇拜與渴望。

    李哲目睹著這一切，心裏不禁有些好笑。這家夥還真是死性不改，書沒讀多少，吹牛的本事卻毫不含糊。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的，光人這家夥的事跡，怎麽跟自己的有點像？不過李哲沒多想，隻是朝陳想他們走過去，想要問下雷暴季的情況。

    “陳想，今年怎麽收糧來這麽早。雷暴季什麽時候到？明天還是後天？”李哲走過去迎接剛剛從車上跳下來的陳想說。

    “他們說，預計明天淩晨來。反正就是今天夜裏來。”陳想說。

    李哲明顯有些吃驚：“啊？這麽快嗎？”

    陳想卻是毫不在意的說：“反正每年都會來的。”

    “也是。”轉念一想，李哲也釋然了。

    這時，這群在車上就跟著陳想的小屁孩兒們又黏了上來，一個個拉著他的衣領，吵著要陳想繼續講光人的故事。

    李哲雙手抱胸笑看眼前的景象說：“是啊是啊！陳大仙，講講咱的大英雄，光人的故事唄！”

    李哲以為這光人，是陳想杜撰出來的，現在被孩子們纏住，顯然是沒想好編詞。可陳想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隻見他安撫好小屁孩兒們，抬頭挺胸，看著李哲說：“光人的故事嘛！現在就不講了！因為，光人就站在我們眼前啊！”

    “沒錯，我們的光人還有另一個名字，他叫李哲！”陳想指著李哲說。

    “啊？”李哲一臉懵逼。而迎接他的，則是一大群朝他衝過來的小屁孩兒。

    不過嘛！這份對光人的熱情，在這些小屁孩兒那裏，隻持續了短短不到三分鍾的時間。

    在他們的想象裏，光人被描述得這麽厲害，一定是一個高大英俊，超凡脫俗的樣貌。可李哲這模樣，身高嘛還沒有陳想高，身材也不是很壯，總之看上去瘦條瘦條的，像跟幹瘦的竹竿。

    這張臉嘛，也沒想象得那麽英俊。雖然白白淨淨的看上去很帥，但總給人一種秀氣的，娘氣的感覺。

    “他就是光人？”小屁孩甲質疑道。

    “我不信！他不是光人！”小屁孩乙說。

    “就是就是！這麽瘦怎麽打人啊？”小屁孩丙說。

    相對於大多數不相信李哲就是光人的家夥，還是有一小部分是相信的。這些相信的家夥，就纏上了李哲。李哲走到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

    李哲跟著大人們搬運玉米土豆的時候，他們跟著。李哲躲在人群後頭觀看剝玉米機工作的時候，他們也跟著。總之，隻要李哲一停下來，他們就要圍上來，拉扯著李哲的衣服說：“大哥哥，給我們看下你的胸口吧！是不是有一道閃電一樣的傷疤？從這裏到這裏的傷疤……”這些家夥，有的比劃著，有點拉拉扯扯的，膽大些的甚至要跳起來撕扯開李哲的衣服。

    不過，李哲的態度也很堅決。他胸口的傷疤，是不會輕易給別人看的。要是被這些小屁孩兒發現了，還不得被纏得累死？

    鄰近收完自家糧食，儲糧隊要離開去往下一家農田的時候，這些個小屁孩兒們也失去了耐心，不再纏著李哲。

    太陽愈發西沉，落日的餘暉將半邊天空都染成紅色。而東北邊地平線裏長長的濃黑烏雲，也變得越發粗壯，期間的藍紫色電弧更加顯眼。

    空氣裏的鐵鏽味愈發濃重了，李哲終於確認，雷暴季真的即將降臨！

    陳想跟著收拾出發的儲糧隊，忽然間注意到了望著遠天發呆的李哲。他突然產生一個想法，於是快速跑上去叫上李哲。

    “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還有幾家收完糧就結束了。”陳想拉住李哲的肩膀說，“到時候還可以回去看糧倉哦！那可是不一般的景象！堆得像山一樣的糧食……”

    “算了吧。”李哲並不感興趣。

    “真的嘛？結束了大家都能分到大餐吃喲！有可樂，還有大白兔奶糖……”陳想說。

    “不早說！咱走！”李哲立即改了主意。能吃大餐誰不樂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