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人來了!

字數:4708   加入書籤

A+A-




    黑炭總是靜靜聽,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囚徒,沒見過外麵的世界,青磚間的縫隙可以透過陽光,偏偏容納不下他的目光,他很喜歡雪姨這樣的人,因為他們會說很多東西,告訴他外麵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黑炭自然不是第一個進到這間牢房的,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堅硬的青磚牆上刻滿了劃痕,有深有淺,深不過兩寸,淺則薄薄一線。



    黑炭曾用精鐵bǐ shǒu試過,用盡全力也隻留的下淺淺白印。



    雪姨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劃痕,是有意義的,一筆一捺都是人族文字,是過去那些囚徒們的一點兒念想,有些是家書,有些則是死前的遺言……



    李涅一遍遍的撫摸這堵牆,這些怪異的凹痕,並不覺得無趣,他自然認得這些文字,卻沒有仔細去辨認,而是放開心神去感知到文字中,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情感。



    每一絲思念與憤懣,都曾讓他驚奇,是從未體驗過的心靈曆程,刺激著他淡漠的心,黑炭不是一個悲春傷秋的孩子,因為他還沒見過一個真正的春秋。



    雪姨說這樣很好,這樣便是修行了,讀書人自言要讀萬本書,行萬裏路,其實走的何曾是那萬裏山河,而是心中方寸靈台,世間萬法逃不過看到,想到,悟到。



    黑炭時常幻想,有一頭插著九對翅膀的天馬,自由自在地在九天之中馳騁,最好,再馱著自己,所以,他練馬樁時最用心。



    哐當!



    哐當!



    哐當!



    獄卒離得更近了,他們拖著沉重的鎖鏈,一步一步走來,黑暗的世界裏,隻有鎖鏈的碰撞聲,空虛、可怖。



    若有來生,願為遊魂,不為囚徒!



    多少囚徒在臨死前這樣哭嚎,充斥著後悔與不甘。



    昨日,雪姨斃殺了之前的獄卒,今天又會是誰來呢?牢裏的囚徒們也不盡是一條心,也分成了多個小團體,相互扶持著生存,其中就有那麽幾波人看雪姨格外不順眼。



    所以自昨日雪姨出手後,他們便在翹首以待。



    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奇形兵刃,是一條蛇形鎖鏈。



    鐵鏈總長三尺又三寸,乃黑鐵鑄就,一端是蛇錐,尾稍尖利如蜂針,另一段如毒龍首,如一條黑蛇張開著蛇吻,露出兩支三寸長的‘毒牙’,是兩枚三寸長的鐵鉤。



    這兵刃在獄中臭名昭著,是重罪囚徒的噩夢,其名琵琶鎖,仿製傳說中的困龍鎖,而困龍鎖是能捆縛真龍的神器。



    琵琶鎖凶名赫赫,對付那些不聽話的囚犯剛剛好。



    遍體鮮紅的琵琶鎖,鐵鉤尖上尚沾著新鮮的肉沫,明顯是剛從上一個囚徒的琵琶骨裏抽出來的,這是這座監牢裏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罪有九重,獄有十八重,凡罪五及十獄者,不問男女,不論老幼必上琵琶鎖,反扣琵琶骨。



    黑炭恰是犯的“莫須有”罪,算第四重罪,住在第八層獄牢裏,不用受琵琶鎖。



    要知道琵琶骨本就脆弱,加上困龍鎖來回折騰,真沒幾人能抗住這裂骨痛楚。



    “嘿,你們三個,都給我實點趣,乖乖出來領食,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這時,一個冷厲的青年站在牢房外,冷眼呼喝,眼中一片冷漠,沒有半點對於苦痛囚犯的同情。



    在他身旁,還有一個年邁的老獄卒,拖著一破板車,板車上置著一口大缸,滿滿的肉香,兩人都是第一次見,是新來的獄卒,估計是來配送飯菜。



    “怎麽還不出來,”年輕獄卒顯得有些不耐煩,鐵鏈抽在鐵欄上哐哐作響,爆綻出連串的火星。



    從黑炭這個方向望去,恰好能見到這小獄卒左腰別著一把快刀,右手中鮮紅的困龍鎖微抖顫,似毒蛇吐信,尋覓獵物。



    這小獄卒不是個好講話的,須知這琵琶鎖是牢獄中最惡毒的刑具之一,一纏一絞一鎖,縱使鐵漢也要落淚,且觀他右手掌兵的動作,極為熟撚,看細微處也知非一日之功,讓人無法不猜測他的狠毒程度,真是白瞎了他青稚的年歲。



    故黑炭很識相的,一路小跑,跑至牢門口,恭敬得做了個揖,雖說黑炭年紀小,根本不用受這裂骨之刑,可天高皇帝遠的,誰知道,誰又來管管這小囚犯下場如何。



    不如拍拍這年青獄卒的馬屁,讓他放自己一馬算了,反正也吃不了什麽大虧。



    李黑炭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麽做的,不止想要拿走自己那一份吃食,還要順帶著幫瘸老頭和雪姨拿一份。



    今日的吃食是蠻嬬肉,蠻嬬是凶獸中最弱的存在,也是獵戶們最喜歡的獵物,因為蠻嬬體型碩大,豬頭象身,且性情溫順,隻要捕上一隻,便足夠一戶普通人家吃上個把月。



    蠻嬬確實是實實在在的凶獸,可至少也得要三五名普通獵人聯手才能捕獲,沒有豬肉的騷膻味,卻有象肉的堅韌,口感爽嫩,特別是血肉裏飽含的凶意,可以推動食用者的血氣,說起來,神獄中的夥食不算差,這一點倒是沒虧待囚徒們。



    大塊的蠻嬬肉已經燉爛,湯底也是黏稠而鮮美,正散發出誘人的芳香,



    黑炭口中叼著一大塊腱子肉,一手一個大石碗,右碗中的湯汁濃得發稠,這是瘸老頭的,左邊的要清淡些,符合雪姨的口味。



    “小子你等等。這不合規矩。”小獄卒突然探手,一把攥住黑炭手腕,皺著眉頭,瞅著更裏麵的牢房,“自己的東西,自己來拿,到了這地方,還擺什麽老大的架子,還當自己是什麽狠角色呢!”



    小獄卒撇著嘴,話是說的有理有據,可黑炭分明看到這獄卒眼裏跳動著一絲難名的意味。



    黑炭眯起眼,曉得眼前這家夥是要找茬,可他是要找誰的麻煩,雪姨還是瘸老頭?



    是雪姨!



    “官爺,我這兩位獄友身體不適,你看……”黑炭假意求情,卻是想試探這小獄卒的口風。



    突然,黑炭到吸一口寒氣,隻覺從腕上傳來一陣灼痛,小獄卒的手如烙鐵般滾燙,狠狠蹂躪了黑炭的腕骨一番後,黑炭白皙地腕上已多了三道指印血傷,細密而殷紅的血珠從毛孔裏滲出。



    那小獄卒,又把眼睛斜下來了,嗤笑著斜眼打量黑炭,像看一隻小動物,滿滿居高臨下與漠視的意味,他的嘴巴很薄也很尖,天生刻薄之輩。



    眼裏流著的,嘴角笑著的,都在表達著一句話:



    “就是我幹的,你就該忍著讓著。”



    他是新進神獄的獄卒祿寒,年紀輕輕便加入神殿,擁有著超凡的背景,從出生起就站在一個凡人需要仰望的起點,是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他這次來,是有任務在身。



    “別多事。”



    祿寒俯下身,嘴巴貼在黑炭耳邊,聲音細的很,黑炭離得近,聽得仔細。



    祿寒似乎覺著這般還是不過癮,順手一拉一扯,要黑炭翻幾個跟頭,更狼狽些才好,順手又是一掌打在黑炭肩上。



    “呼!”



    隨意一掌,帶起尖嘯的掌風,形成一股強勁的風壓,原本牢中雜亂的茅草,直接被吹開,可以想像這一掌的強勁。



    如果是尋常人,麵對這樣強大的一掌,定是無可奈何,被迫吹到十米開外受罪。



    可麵對這一掌的是黑炭,他有足夠的自信抵住這一掌,腳步一挪,兩腳間一尺半的間距竟無毫厘之差。



    他竟然不躲,這很不尋常,黑炭的性子素來隱忍,像是沉在黑淵裏的一把利劍。



    許是祿寒那輕蔑的餘光,或者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總之,黑炭怒了,一團火在心頭燒。



    殺!殺!殺!



    恰是無名火起,神藏第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