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亂葬崗 庭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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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者,入草芥微塵,踏世界大千,無窮大,無窮小,有馱山舉海之偉力,兼有鎮紅塵罪業之決心,有明王相,羅刹相,大力金剛相,有萬千菩薩相。



    一處亂石崗,一座破落庭院,度過經年的風雨,嚐過了紅塵的辛酸。



    李黑炭也不進這庭院,隻是在院外隨意找了麵破落牆壁小憩,嘴角流著笑,右眼半闔,小心地打量著四方,“荒山裏的宅院不是那麽好進的,還是當心些好。”



    黑炭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好,起碼能讓自己活得更久,更安全些。



    此處離莽牛穀已有三百餘裏,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劫難,倒不是天災,而是一些由於地震,而走出巢穴遊蕩的凶獸,



    故半月以來,李黑炭時時小心,處處在意,一根弦崩得緊緊地,不敢有絲毫鬆懈,這一路上穿山越澗,避過了不少凶獸,也浪費了不少時間,否則以他的腳力,不說日行百裏,五十裏還是輕而易舉的。



    一座又一座大山,一片又一片叢林,隻一句荒無人煙,唯李黑炭獨行的背影。



    不僅白日中不能安歇,縱使是黑夜裏,他也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為凶獸偏愛夜間狩獵,居然有一隻生吞石山的巨型野豬在山川之中自由行走,它身上長滿了綠草,隨意一抖身子,都有大片毒蛇從它軀上墜下來。



    這隻野豬,讓黑炭倒吸口氣,因為黑炭剛剛從它吞下去的那座石山上下來。



    還有一次夜裏,黑炭正在與一隻凶猿搏擊,戰到最酣時,突然群木一震,無數枝葉碎成粉末,黑炭與那凶猿頭頂登時亮堂起來,還不待二者反應,一條二十餘米長的巨蟒從天而降,張著巨口襲向凶猿,把那凶猿一口吞下,呼得一聲又飄然升空。



    天空中星辰密布,卻有閃電轟鳴,黑炭看到了一隻蛇尾獅身的獅鷲,呼嘯而過,在它腳下是無數的閃電梭子,在夜裏看起來極為驚人。



    當然,這些強敵黑炭完全沒有招架的力量,能否平安需看天,而一些與黑炭實力差距不大的凶獸,就真的麻煩了,打又打不過,殺又殺不了,直到現在,還有隻貓豺循著他的氣味追蹤,如貓戲老鼠一般,非要待他精疲力竭時再一口吞下。



    凶獸的肉身先天是強於人族的,比人族的肉身更加強韌,若不是肉身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修士,根本難以抗衡凶獸。



    人族肉身有莫大潛能,任何缺憾都可一一彌補,直至修成完美體質,可反過來碾壓凶獸。



    追擊黑炭的是一頭半人高的賴皮貓豺,貓身豺首,性子陰毒,動作敏捷,不過耐力不強,論起耐力來,要比修持過馬樁的黑炭低上一大截,很難跟上黑炭的長途奔襲。



    故黑炭要注意的,是這貓豺躲在黑暗中的伺機而動,如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冷不丁的一記重擊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饒是他黑炭小心小心再小心,也被那貓豺抓住了機會,在身上留下了兩道傷,一道在黑炭的腕骨上,腕骨曾被折斷;還有一道在黑炭的腹部,幾乎被洞穿,所幸沒有真正傷到了要害,才沒有失去一戰之力,最後都擊退了那隻貓豺。



    黑炭懂點醫術,沿途找到了一些止血的草藥給自己簡單包紮,否則也撐不了多久,會流血過多而亡,被貓豺所食。



    “吱嘎”庭院hòu mén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小姑娘,俏生生地踱到李黑炭麵前,要比黑炭矮半個頭。



    一身淡黃的麻布孝衣,眼眶紅通通的,臉瞼上掛著兩行淚痕,不知是為何人哭,又為何人披麻戴孝。



    “啊,小哥哥,你受傷了,快進院裏來,庭院四周布滿了山勢,那貓豺不敢進來的。”小女孩的嗓音清脆中帶有一絲哭腔,不過還是勉強露出一個不那麽難看的笑容,呼喚黑炭到院子裏躲避凶獸。



    “山勢?”黑炭一怔,又笑了笑。



    “小哥哥你不知道嗎。”小姑娘仰頭奇怪道。



    “我略微知道一些,不過還沒見識過,小mèi mèi你不怕我是壞人嗎?”李黑炭搖搖頭,雖然身受重傷,卻不急著進庭院。



    “小哥哥,你是好人,我知道的,我相信你。”小姑娘拚命搖頭,一口咬定黑炭是好人,也不知如何看出來的。



    “好吧,大恩不言謝,不過你以後可要小心啊,別隨便把陌生人帶到家裏去,會有危險的。”



    “不會的,姝兒從來沒看錯過。”



    “你叫姝兒嗎?真好聽,我叫黑炭。”



    “嗯,我奶奶給我取的名字,我也覺得好聽,小哥哥的名字也很……有趣,明明一點也不黑。”



    黑炭不隻能感受到小姑娘發自內心的良善,還特意用命眸觀察,的確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他才能放下心來,隨在小姑娘後頭進了庭院。



    庭院裏的擺設古樸而大氣,有小橋流水,也有層次分明的亭台樓閣。



    閣樓下。



    正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側躺在藤椅上,久久才搖動一次手中的蒲扇。



    姝兒朝黑炭眨眨眼,又指了指在那酣睡的老太太,“那是我奶奶,她脾氣不好,不喜歡‘奶奶’這個詞,覺得把她喊老了,你最好叫她王大xiǎo jiě,不然你就要被趕出去的。”



    黑炭聳聳肩,也不奇怪,神獄裏怪異的囚徒真不少,叫一聲“王大xiǎo jiě”根本不會感到別扭。



    小姑娘似乎很喜歡黑炭,又牽著黑炭手向庭院中心走去包紮傷口。



    小姑娘一直以來都和奶奶生活,垂淚的原因她不願和黑炭說,據說已經傷心了不少時日,但今日能碰到年歲相差不大的黑炭,又重新讓她活躍起來,她麵上溢滿甜甜地笑容,什麽都願意和黑炭分享,一麵細心地給黑炭包紮傷口,一麵告訴黑炭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山勢,是一種威勢,萬物皆有威勢,好比王霸之人氣度無雙,一言之下可攝他人心神,可降座下芸芸眾生,天空在乾位,故有牧養眾生之責,大地居坤位,有籠絡山川河流之大德。”



    小丫頭可愛極了,負手而言,有別樣風采。



    “小哥哥,你看那貓豺,它在那望著你呢。”小姝兒領著黑炭爬上高牆,在牆上來回踱步,看得黑炭心驚膽戰,生怕這丫頭一骨碌滾了下去。



    “姝兒眼睛真尖。”黑炭比姝兒更早看到那隻貓豺,這個“老冤家”正從一顆柏樹上躍下,圍著這庭院打轉,爪子淩在半空,無論怎麽也不敢逾越半步,眼裏滿是忌憚。



    “小姝兒,你不怕那貓豺?它可是會吃人的。”黑炭一挑眉,道。



    “不怕,爺爺布下呢陣勢可厲害了。”小姝兒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又指了指院中黑幡。



    “爺爺說過風水造化之玄妙,豈是區區凶獸可以堪透的,在我們眼中,這方庭院就隻是庭院,而在那貓豺眼中,是座大山是條大江,它越不過,也不敢過。”



    “好厲害的手段!”黑炭摸著下巴,細細打量庭院中心的一麵黑幡,姝兒說這是庭院中陣勢的陣眼所在。



    黑幡上寫滿了慘白色的淒厲異文,乍看下不過耳耳,再看是卻能從字裏行間讀出一種壓抑,壓在心頭讓人難以呼吸,清風徐徐,吹不動這黑幡分毫,一看就是難得的異寶。



    “王大xiǎo jiě,您醒啦。”突然,小姝兒一下子從圍牆上躍下,‘噔噔噔’跑到那老太太跟前請安,給她端茶遞水,動作熟練得很,如行雲流水一般。



    “姝兒,不枉我這麽寵你,不像那幾隻白眼狼,整天就知道謀算著我這一大家子的家財,還是生的孫女好啊,貼心。”老太太真的已經很老了,臉上的皺紋褶子已經能夾死蚊子,可她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渾厚得像一個中年男人。



    “王大xiǎo jiě也最好了,我再加把勁。”小姝兒嬉笑著跑到老太太身後,極熟撚地捏肩捶背,把那小老太太哄得很是舒服,又道,“王大xiǎo jiě,我把一個小哥哥帶進園子裏來了,你不會生氣吧。”



    “原本倒是有一些生氣,不過被你捶了這幾下,連魂都銷了,哪裏還顧得上生氣。”老太太舒服得眯起了眼。



    “王大xiǎo jiě好。”聽小姝兒的話,黑炭也走上前去拜見,這一句王大xiǎo jiě也真是叫得真心誠意,要不是這祖孫二人,黑炭還不知道要淪落到什麽境地。



    “老身年紀大了,年紀不大好,還好有姝兒在,小哥要是不嫌這院子破,便在這盤恒幾日……”說著說著,老太太就睡著了,真的是年紀太大了,容易犯困。



    “奶奶又睡著了,小哥哥,我們去玩吧。”小姝兒蹦蹦跳跳地,滿臉的憧憬。



    “聽小姝兒的。”黑炭笑道,“隻是我們能玩什麽,黑炭笑著打量四周,盡是山石。”



    “這……有了,爺爺留下了不少老物件,奶奶可寶貝了,我帶小哥哥去看。”小姝兒仰著頭看黑炭,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突然一頓首,拉著黑炭的手就往屋裏跑。



    “哼,還真是女孩兒外向,這時候就胳膊肘往外拐。”藤椅搖啊搖,姝兒的奶奶睡夢中還在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