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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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樣,在這裏過得還舒服嗎?”

    “第一次現身就轟動了世界,你們還真是厲害啊。”

    “摸起來真舒服。”

    “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好呢,不能天天對著你說話吧。”

    說話的是雲飛,他獨自一人坐在最高的一根巨藤上麵。兩根巨藤相互纏繞,在雲飛所坐的位置形成了一張沙發的形狀。月光皎潔,涼風習習,夜裏在此處乘涼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在別人眼裏,雲飛不過是撫摸著巨藤,自言自語。但在他看來,巨藤也是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

    雲飛抬頭看了看隻有一兩顆星的天空,深呼一口氣,若有所思。

    藍星人已經騎虎難下了。雲飛認為,要讓人類輕易放棄一座城市,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藍星人和人類的戰爭已不可避免。但雲飛並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智光還在藍星人團隊裏的時候,他們已經產生了占據一塊地盤的想法。但這塊地盤絕不是一座城市。而且,他沒有想過,要通過大量的傷亡來換取地盤。不知道是什麽開始,睿明他們的計劃發生了變化,變得如此極端。

    人類的死傷固然讓雲飛感到痛心,但更讓雲飛惴惴不安的,是剩下幾名藍星人的安危。他不希望昔日的好友就此送命。雲飛怎麽想都想不明白,按照原來的計劃,不是很好嗎?找一個大一點的隱秘的地方,快快樂樂地過完剩下的幾十年,然後藍星人就消失在人類曆史的長河中,成為一個世界之謎,讓人類再孜孜不倦地研究上百年。這個想法最初就是智光提出的。他是團隊裏最為理智的一個人,他認為照目前人類和藍星人的關係,這是藍星人最好的選擇。人類和藍星人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藍星人不能繁育後代,不然悲劇隻會不斷重演。其他人一開始對這個想法也有排斥,但最後大夥還是接受了這個想法。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們變卦了。

    雲飛還在想得出神的時候,一具機甲迅速降落在他的身邊。那是晟傑,他耐不住孤獨無聊的生活,不顧雲飛的勸說,執意飛出去散散心。現在要是被人發現了,也是沒辦法的事,雲飛也就不多說什麽。晟傑從機甲裏走出,讓機甲自行飛回大本營。晟傑剛踏上巨藤就開口道:“誒,雲飛,那個控製麵板左下角huáng sè的一條東西是什麽意思?以前好像都沒有看到啊,不會是機甲有什麽故障吧?”

    雲飛眼珠子一轉,道:“哦,那個啊,那是電量偏低的提示。”

    “電量低?哦,也對,這機甲也是需要能量的,能量總有用完的時候。那我怎麽給它充電呢?”

    “不用充電,機甲用的是耀晶。你那件機甲裏的耀晶可能太小了,或是用了很久,不然能量不會這麽快用完的。”

    “你說的耀晶就是那些發光的小石頭嗎?”

    “對啊,手指大的一顆,就夠機甲用幾十年了。”

    “那你那裏還有庫存嗎?”

    “沒有。”雲飛想了想,道:“不過千脈山那裏好像還有不少,人類都不知道這些石頭的寶貴,沒有帶走。”

    “好,我們明天就去千脈山!”能有點事幹,讓晟傑異常興奮。

    “但……”雲飛還想說點什麽,話都到喉嚨了,又吞了回去。

    晟傑躍身一跳,坐在了雲飛的身旁。要知道,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比三十層的樓房還要高,一根巨藤也就一米寬左右,而且有點滑,在上麵跳動還是挺嚇人的。

    晟傑朝雲飛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又看著燈火璀璨的遠方,說道:“誒,你好像很久沒跟那位小女朋友聯係了呢,不會是散了吧?”

    雲飛依然低著頭,可他的內心已不禁一震。他似乎忘記了某些事情,現在突然想起來一般。沉默了好一會之後,雲飛用憂鬱的語氣問:“你是說元汐嗎?”

    “難道你還有幾個小女朋友啊?”

    雲飛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沉默了好一會,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臉色變得更加凝重:“我也不知道。”

    晟傑本來隻想開個玩笑,看到雲飛心情如此沉重,他也樂不起來了,關切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呢?”

    “一言難盡。”雲飛先是撂下這麽一句,等了好半天,才繼續道:“還是要從我們開始行動那天說起。就是營救念翠的那次。”

    “不是吧?”晟傑打斷了雲飛的話,“幫他們還讓你丟了女朋友啊?虧大了。”

    “也不能這麽說,我們之間的矛盾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行動結束那天,剛好是她的生日。我穿著機甲,帶她在天上翱翔了一會,讓她重新感受一下作為藍鳳時的自由和視野。以此作為送她的生日禮物。可我能夠看出,元汐並沒有多高興。我看到她跟張俊濤在一起……”

    “就是那個害你丟了工作的人嗎?想不到啊,元汐還一腳踏兩船呢。”

    “不,應該不會的。張俊濤喜歡元汐,這個我清楚。我覺得隻是張俊濤死纏爛打而已……”

    “你會不會太單純了一點啊?”

    “我相信元汐。”

    聽到雲飛如此死腦筋,晟傑也不爭辯了:“那好吧,既然你相信她不是移情別戀,那你還有什麽煩惱的呢?”

    “主要是我們門不當戶不對。你看她又漂亮又有能力,還比我年輕這麽多,我實在覺得我配不上她。最重要的,是我陷進了藍星的泥潭中。我現在被全國通緝,已經是一個罪犯了,還有什麽可能跟她在一起呢?那天她看到我穿著機甲,問我怎麽回事,我就把我們的行動告訴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們行動之前,我一直都是瞞著她的。得知這件事以後,她非常生氣。她徹底對我絕望了。但我們也沒有說分手,隻是說雙方需要冷靜一下,思考一下未來的事情。從那以後,我們就再沒聯係過了。後來的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我被安了危害國家安全的罪名,我真不知道元汐知道以後,會是怎樣一種反應。”

    雲飛說完,又歎了一口氣,然後呆呆地盯著遠方。晟傑跟隨雲飛的視線望去,靜靜地坐在他的旁邊,沒再問一個問題。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雲飛突然抬起頭來,神情已變得平靜,問道:“光說我呢,你呢,你的感情問題又怎樣了?”

    “我?我孤家寡人一個,無憂無慮!”

    “張珺不管了嗎?”

    “不管了!長痛不如短痛,她應該很快就能回歸正軌,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

    “你還真放得開呢。”

    “難道我還要哭得死去活來嗎?”

    雲飛腦海裏想到晟傑哭泣的畫麵,不禁笑了出來。晟傑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在月光的照耀下,兩人的身影在巨藤森林裏拖了長長的一條。兩人的笑聲,就像一股微波,在寧靜的巨藤森林裏久久回蕩。

    第二天天還沒亮,雲飛和晟傑就穿上機甲,急速飛往千脈山基地,那個惡夢與美夢開始的地方。

    千脈山是旅遊景點,人流較多,雲飛和晟傑特意在容貌上做了一些手腳才出門。而且,他們已做好基地有jǐng chá駐守的應對計劃。

    天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雲飛和晟傑已來到了基地的入口的上空。兩人在距離入口一公裏左右的位置遠眺,確認入口沒有人把守,才肯靠近。基地入口並沒有多大變化,隻是多了一些雜草。雲飛和晟傑在周圍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躡手躡腳地飛進洞裏,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洞裏的環境勾起了兩人的回憶,讓他們想起第一次到這裏來的情景。那時候還是藍鳳帶的隊,兩人對藍星人也一無所知。轉眼之間,似乎一切都變了。

    山洞有很長一段都是沒有經過修飾的,四周都是原始的山石。在最末的位置,才是藍星人的住所,也就在那個位置,頂上鑲嵌著數十顆耀晶。想當初,雲飛想摸一摸耀晶,踮起腳也夠不著。如今穿著機甲的他,很輕易就采下了幾顆耀晶。

    “怎麽樣,你說一顆就能用幾十年,這些夠我們用幾輩子了吧!”晟傑抓著一把耀晶說道。

    “對啊。要不我們晚上再走吧,現在路上人不少,容易被人發現。”

    “你不早說!我什麽也沒帶過來啊,餓著可不好受……”

    雲飛沒有理會晟傑,盯著藍星人的住所就繼續往洞裏走。雖然洞裏的擺設已被搜刮一遍,剩下亂七八糟的物品依然讓雲飛充滿了回憶。智光曾經在這裏居住過幾年,那是非常快樂的一段時光。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基地被廢,自己也隻剩下一個沒有軀殼的腦袋。

    當雲飛在基地的大廳裏閑逛,四周張望時,他突然感到沙發後有些輕微的動靜。雲飛的神經馬上警惕起來。

    原來還有人藏在基地裏嗎?

    還是說隻是一隻小動物?

    雲飛不敢肯定,但也不敢冒險,他停下了腳步,還給正在走過來的晟傑打了一個手勢。晟傑馬上就明白了,也停下了腳步,瞪大眼睛看著雲飛注視的地方。

    如果是人,他應該就藏在沙發的後麵。雲飛小心翼翼地轉頭看了看四周,尋找其他人隱藏的蹤跡。但雲飛什麽也沒有發現。如果是超特組,他們不會隻留一個人在這裏吧?還是說,這個隻是哨兵,又或者,其他人藏得非常隱秘。

    雲飛輕輕地抬起腳,往前挪了一小步。

    整個基地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任何聲響,你甚至可以聽動洞外的流水聲。

    雲飛的心髒砰砰地跳著。他不希望被超特組的人發現,如果真是他們,雲飛也不清楚接下來要怎麽做。

    雲飛繼續往前挪了一小步。

    就在這個時候,沙發的左邊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本能讓雲飛迅速朝黑影看去,待他看清楚,才發現那隻不過是一個盒子。在盒子被拋出的同時,另一個大一點的身影從沙發的右邊竄出,並急速往洞外奔去。

    在這電光火石的刹那,雲飛已經可以確認,藏在沙發後麵的,就是一個人。但雲飛並沒有看清他的臉。雲飛轉身去看時,此人已經奔到大廳的外麵。但是顯然,此人沒有意識到洞口那裏還有一個晟傑。被晟傑堵住出路,他隻能停下來,急促地呼吸著。

    在這一兩秒內,雲飛終於看清了此人的背影。這個人留著一頭不長不短的頭發,穿著一套休閑便裝。讓雲飛驚訝的是,這是一個女人。而在下一刻,一種熟悉的感覺讓雲飛更是張大了嘴巴。

    晟傑跟雲飛都穿著機甲,沒有人知道機甲裏麵的是何方神聖。晟傑跟女子是麵對麵站著的,晟傑已經看清了女子的容貌。他把手舉起來,似乎要跟女子打個招呼。

    女子如今是驚恐萬分,她以為晟傑要向她發出攻擊,情急之下撿起身邊的一個瓶子就向晟傑砸去。一聲清脆的破裂聲,瓶子的碎片落得滿地都是。當然,晟傑絲毫未損。這還不止,女子又轉向身後的一張椅子,使盡吃奶的力,舉起來就向晟傑砸去。

    晟傑這下可沒讓椅子砸在臉上,伸出手來就接住了,並讓椅子一動不動地定在半空。晟傑挪動一下之後,女子發現他已經讓出道來了。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馬上鬆開抓住椅子的手,從晟傑的身邊竄出,往洞外奔去。

    就在這時候,雲飛衝著女子大喊:“嘿!瀅萱,是你嗎!”

    女子並沒有理會,而晟傑則笑著答道:“就是她!”

    見到女子依然拚了命地往洞外跑,雲飛再次大喊:“喂!我是雲飛啊!”

    女子終於停了下來,轉頭去看時,雲飛和晟傑已經打開麵罩,露出他們真實的容貌。

    沒錯,這名女子就是康瀅萱。

    瀅萱驚訝不已,張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讓自己澎湃的內心平靜下來。

    雲飛和晟傑走上前去,三人相視而笑。

    “嚇……嚇死……嚇死我了,還……還以為這次逃不出去,死定了!”

    “我們有那麽可怕嗎?”

    “哪知道是你們!突然有兩個穿著鐵甲的人出現,你們說話的聲音也變了,我就沒認出來啊!”

    “這裏就你一個人嗎?”

    “是啊。”

    雲飛來到瀅萱的身邊,脫掉機甲,坐到了她的身邊。

    “你一個人來這裏幹什麽?萬一有藍星人回來這裏呢,太危險了。”

    “找你們啊。”

    “找我們?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在這裏出現?”

    “不知道。你們離開以後,我就再沒辦法聯係你們了。我也不知道你們藏在了哪裏,在哪裏可以找到你們。來到千脈山這裏我也沒抱多大的希望,但可能性也不至於是零吧。於是我就在這裏守株待兔了,等了幾天。”

    雲飛看著這個麵容有些憔悴的人,心生憐惜,道:“你真傻。其實你可以在我們可能出現的地方留張紙條,機會不是更大一些嗎?”

    “對哦!”瀅萱拍了拍腦袋,“我怎麽沒想到!不過我運氣好,最終還是把你們盼來了!”

    “你找我們幹啥?”晟傑站著說道,“我們可是通緝要犯,被人看到你跟我們在一起,沒什麽好處。”

    “對啊,如果沒什麽重要事情的話,我們還是就此別過比較好。”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們!”瀅萱看了看雲飛,又看了看晟傑。她在晟傑身上打量了一會,站起身來。

    看到瀅萱這樣的動作,晟傑感覺她提到的重要事情是要跟自己說的,心情不免緊張了一些。

    “什麽事?”

    瀅萱並沒有馬上回答,猶豫了一會,道:“她本來讓我不要說的,但我覺得還是跟你說一下比較好。”瀅萱頓了頓,確定晟傑在認真聽,她又繼續道:“張珺她現在狀況不是很好,前一陣子還因為抑鬱進了醫院……”

    “她……”晟傑聽到張珺,臉色一下子就暗了下來,可話已在喉嚨卻沒吐出來,轉了話峰,道:“我跟她已經沒有關係了,你讓她忘了我吧……”

    “怎麽忘,她都有了你的孩子了!”

    晟傑心裏一震,整個人頓時就愣住了,目瞪口呆。

    站在一旁的雲飛也吃驚不已。

    “什……什麽?瀅萱,這種玩笑開不得……”

    “誰跟你開玩笑!她說在方貝市的時候,她就懷上了。你對她的冷漠態度,讓她一直不敢告訴你。當她在電視上看到你們站在藍星人那一邊,毀掉城市,被全國通緝,她當場就暈過去了。後來她的心情一直不好,日日夜夜擔心著你的安危。可這種擔心又有誰能幫她釋懷呢,她沒辦法聯係你,想跟你說句話都不行……”

    “她在哪裏?”晟傑打斷了瀅萱的話,急急忙忙地穿回機甲。

    “遼翠區婦幼保健院。我昨天跟她通diàn huà,她還在哪裏。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打一下她的手機吧,她的手機號碼沒變……”

    瀅萱還沒說完,晟傑已穿好機甲,往洞外走去。

    “喂!”雲飛喊道:“你先冷靜一下,你大白天這樣過去會被人看到的!不差這一時半刻啊!”

    可無論雲飛怎麽喊,晟傑就是沒有停下腳步。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雲飛想了想,站在原地,沒有跟著。

    “他這樣我都有點擔心,你不跟過去嗎?”瀅萱焦急說道。

    “不必了吧。他雖然有點亂來,但最終都會化險為夷。而且,我跟他一起,目標就會更大,更容易被人發現。他實在無法脫身,我還能救他一把呢。”

    “那……你比較熟悉他,還是你決定好了。”

    話音落下,基地裏就安靜下來了。晟傑走後,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你最近……”

    “你們……”

    兩人沉默一會之後,突然異口同聲說出話來,不禁為之一笑。

    “很久沒見了呢,”雲飛道,“過得還好嗎?”

    “我暫時搬回江陽去住了。藍星人要對茂德市清場,我想那裏沒辦法居住下去了。”

    “對啊,如果你有親友在那裏的話,也勸他們早些離開吧,藍星人不好對付。那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還沒想好。我想先回老家住一陣子吧,陪陪父母。”

    “也好……”雲飛突然有些不舍的感覺。

    “那你呢?”

    雲飛臉色凝重,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我也沒有長遠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

    “對了,我帶了一些東西給你。”說完,瀅萱奔回基地裏,很快取了一塊被紙包著,像磚頭一樣的物體又走了出來。

    “給,拿著。”

    “什麽東西啊?”雲飛剛接到,就要把包住物體的紙拆掉。

    “嘿,你先別拆啊……”瀅萱還沒說完,雲飛已拆掉一角。雖然隻是一角,但任何人看了,都能分辨出來。

    那是厚厚的一疊紙幣。

    “你給我這個什麽意思?”雲飛笑著問。

    “這是我欠你的啊!我進過幾次醫院,手術的錢都是你給我的。那時候,你跟我說,不用急著還,等到我錢多到用不完的時候再還。真是世事難料呢,我還真用錢多到用不完的時候。”

    “你的錢多到用不完?你還挺省的呢。”雲飛大概估摸一下,手上的錢已遠遠超過之前幫瀅萱墊付的醫藥費了。“你沒欠我這麽多,我就要一半吧。”雲飛說著把錢又遞了回去。

    “算上利息也差不多了……”瀅萱沒有接。

    不錯,雲飛他們在這種時候確實很需要錢。雲飛很清楚瀅萱想幫助自己,又在顧及自己的麵子。在處理公司的時候,瀅萱收到了一筆豐厚的獎金。但現在,她幾乎又全都還了回來。想到瀅萱這一年來,厄運不斷,擔著創業的風險,最後又一分未拿,雲飛於心不忍。

    “瀅萱……”雲飛低下頭,沉思了許久,最後道:“好吧,我先收著。我……”雲飛本想說,以後一定好好報答瀅萱,讓她有一個美好的生活。但這種空頭支票,雲飛已經沒有底氣去給了。

    兩人又是沉默了一會。雲飛想,瀅萱的任務既然已經完成,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要是被人看到她跟自己在一起,抓她來要挾自己的事恐怕還要重演。但這一次別離以後,恐怕他們是再無見麵的可能了。怎麽說,瀅萱也是一位故友,雲飛並不想那麽快跟她說再見。

    “你是不是要……”

    “要不我們坐下來聊聊天?”

    “好,好吧。”雲飛慶幸瀅萱主動提出要留下來。“這裏有個不錯的聊天的地方,我們去那裏吧。”

    雲飛往基地深處走,瀅萱跟在身後。在大廳右側盡頭,有一堵白色的牆壁,牆壁有一個微紅色的圓圈。雲飛很自然地把手掌放在圓圈裏,可半天過去,也沒見有什麽動靜。雲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是人類的身體,自己並不具有智光的掌紋。雲飛用手指在圓圈裏畫了一個圖案,圓圈稍微變亮了一些,雲飛再畫一個圖案,純白的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門,並緩緩地打開了。

    “我們以前都在這裏吃飯的。”剛進房間,雲飛就說道。

    這是一個七八十平方的房間,中間有一張大圓桌,沒有看到椅子。而房間的盡頭,有一張向著牆壁的沙發。雲飛向著沙發走去。正在瀅萱納悶,沒有人那麽傻天天對著牆壁發呆吧,雲飛在牆壁上按下一個按鈕,牆壁突然消失了。瀅萱看到,腳下是幾十米高的山崖,而對麵是另一座山,鬱鬱蔥蔥的樹把“窗戶”遮去一半。瀅萱還能感受到,陣陣山風向她吹來。

    雲飛已經在沙發上坐下,而瀅萱還杵在原地不動,雲飛笑道:“不用怕的,牆壁並不是消失了,隻是變透明了而已。這種材料可以讓空氣進出,又可以防蚊蟲。”

    瀅萱將信將疑,躡手躡腳地往前挪了兩步,伸出手去摸空無一物的前方,確認碰到了一堵牆,才相信雲飛的話。

    兩人坐在沙發上,放眼遠眺,讓習習涼風在臉上輕拂,感受著難得的愜意。

    “我以後還能找到你嗎?”瀅萱問。

    “不要找我了吧,你會惹上很多麻煩事的。我說你,就不知道怕嗎?”

    “一點點吧,又怕又刺激的那種感覺,就像玩過山車。”

    “你還記得你被承誌折斷了手嗎?你應該忘不了那種痛吧?”

    “當然忘不了……罷了,我找不到你,但你方便的話可以找我,我盡量不改diàn huà號碼。”

    “嗯。”

    “我會珍惜這段回憶的,而且,”瀅萱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我可能會不時想你。”

    “什麽?”剛開始雲飛並沒有聽清楚,但仔細琢磨,他大概知道瀅萱都說了什麽。他的心裏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瀅萱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指著外麵的一棵樹道:“那是什麽樹?經常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色,挺好看的。”

    “鳳凰木啊,現在很多地方都種上了。”

    “聽說你在江陽種了一棵大樹,造成上百億計的經濟損失呢。”

    “嗬嗬,看來我名氣還不小呢……”

    兩人雜七雜八地說了一通,一直聊到中午。雖有不舍,但雲飛也知道離別是不可避免的,站起來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們今天就聊到這裏吧,或許我們今後還有機會再見呢。”

    瀅萱不太情願地站了起來。

    “你開車過來了嗎?”

    “開了。”

    “那我送你到洞口吧,我要晚上才能離開這裏。”

    瀅萱走在前麵,雲飛跟在後麵,一路上,兩人沒說一句話。

    到了洞口,瀅萱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看雲飛。

    “那就這樣吧,再見了,瀅萱。”雲飛微微一笑。

    瀅萱突然感覺心頭一陣酸意,情不自禁地淌下了淚水。在雲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瀅萱往他身上一撲,緊緊地抱著。

    雲飛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他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在瀅萱的後背上輕輕地拍著。

    瀅萱沒有說一句話,抽泣了一會,推開雲飛,自己把眼淚擦幹了。

    “再見。”

    瀅萱隻落下了幾乎沒讓雲飛察覺的兩個字,轉身就離開了,沒有絲毫猶豫。看著瀅萱離開的背影,雲飛心髒的跳動似乎變得愈發快了。

    瀅萱一邊走,眼淚還一邊流著。這最後的一次相遇,也就這麽草草地結束了。雲飛的音容笑貌,會變得越來越模糊,最終在記憶的深處變成一個簡單的符號。那些難忘的經曆,也將變得如事不關己的故事一般。她強忍著不回頭看,一直回到了千脈山的環山公路上。瀅萱的車子停在山下的停車場裏,她還需要走一段路。剛走十幾米,幾聲打鬥和爭吵聲傳入瀅萱的耳中。聲音隻持續了不到十秒,而且可能距離太遠,瀅萱並沒有聽清楚內容。瀅萱一開始並沒有在意,山下遊客之間爭執是很尋常的事情。可瀅萱有個不好的預感,並且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裏變得越發惴惴不安。

    瀅萱深吸一口氣,撒腿就往回奔。穿過樹林,越過草地,瀅萱又來到了下達基地的那個懸崖上。不好的預感還是發生了,瀅萱的心裏一陣慌張。山下,基地入口處,雲飛似乎已經昏迷,正被幾名男子裝進一個dà má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