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流浪者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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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見過靜止的雲彩嗎?還是見過不會流淌的溪水?
很多事情都在改變,隻不過有的變得快些,有的慢些。
陶夕做了藍越的助理,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排好一切預約。她的改變很快,不過並不出人意料,她本來就是堅強的人。
下午沒有預約。這是理所應當的。即將過年的時候來看心理醫生……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沒多少人想沾染“晦氣”。
藍越給她放了假——她進去請假的時候,藍越似乎在電腦上看什麽,見她進去就立刻關閉了。他似乎心情有些不耐,不過並非出自他的神情,那上麵挑不出任何瑕疵,這隻是陶夕個人的感覺罷了。
她換上米色短款羽絨服,黑白虎頭圖案長毛衣,在打底褲外套上短靴就出門了。她最大的優點是不怕冷。
來到商業街,她首先進了一家奶茶店。這家店的名字很短,叫“t”,像一個耍酷少年的自稱。她點了兩杯奶茶,出門,轉了個彎來到自助火鍋店,輕車熟路地點好菜。坐了好一會兒,遠遠看見亮眼的橘色跳進門來。
“米雅!”她揮。凝滯的空氣重新活泛起來。
“陶夕!”米雅回應著,同時用攏了攏新做的大波浪卷發。
一個大大的擁抱,是她們每次聚會的必備項目。
“啊,好想你……”陶夕在她肩上蹭了蹭,“頭發真香,在哪兒做的?”
米雅笑著推了她一把,坐在了她的對麵。米雅似乎很高興,又似乎有些不安。
“你的抹茶奶綠。”陶夕點了點桌上一杯飲料。
“嗯嗯。”米雅抓起吸管吞下一大口,“真暖和啊。”
陶夕眉眼彎彎,嘬了口烤奶。
火鍋被fú wù生端上來,電磁爐開始工作,湯底漸漸受熱。
“看你身體好的差不多,我就放心啦。”米雅笑嘻嘻地挑起一撮頭發,“你新家收拾好了沒啊,到時候我去逛逛。”
陶夕嗬嗬一笑:“到時候再說吧。”
米雅繼續說:“你哥哥要是讓你住在我家就好了,房租半價。”
陶夕臉色變了變:“他啊……他覺得還是住親戚家比較好呢,雖然原先並不熟。”
她對米雅說謊了。自己家裏隻有兄妹二人這種情況,米雅是早就知道的。陶暮的真實去向她不能說,隻好編了個瞎話:他被調去上海總公司了,而自己以後住在親戚家。
反正報紙上寫的是“陶某”,米雅不會知道那是陶暮。
“也對,我們今天要看一下午diàn yǐng!”米雅並沒覺察出什麽異常。
陶夕在心裏默默歎息。她就是羨慕米雅那種被父母保護在羽翼下的,不諳世事的樣子。相信人性本善,相信惡有惡報,相信世界的美好。她活得很快樂。
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幸,不是嗎?
陶夕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聽見米雅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陶夕,你知不知道,又出現shā rén狂啦!”
“嗯,什麽?”
“新聞上說的,好像死的都是流浪漢。實在是太殘忍了,流浪漢也是人嘛。”
陶夕眼皮一跳。
“不過幸好他不對女孩子下,不然我都不敢出門了。”米雅咬著吸管說,“都是‘y字shā rén魔’開的壞頭,好不容易把他送進去,又冒出來一個。”
“y字shā rén魔?”
“這是網上對襲擊你的那個變態的稱呼,聽說他會把受害者的軀幹切刀,然後拉出內髒,然後縫成一個y字。”米雅忿忿不平而又有些慶幸,“好在你沒事,老天喜歡你喲。”
陶夕幹笑兩聲,沒有接話。
火鍋開了,米雅似乎很滿足似的摸了摸肚子,說:“終於可以開始了。”說著,她往自己的調味碟舀了兩大勺辣椒。
陶夕一邊把肥牛下到鍋裏,一邊說:“你不是一直怕辣的麽?”
“我現在口味變了。”
“變得好重。”
米雅笑笑,低下頭,似乎有些害羞地說:“陶夕,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麽?”她很奇怪米雅怎麽變的吞吞吐吐起來。
米雅抬起頭。
陶夕心裏陡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懷孕了。”
陶夕的漏勺“當”一聲撞上鍋壁。她左右看了一眼,盯著勺子柄問:“你告訴他了嗎?”
“還沒,我打算晚上給他一個驚喜。”
陶夕卻高興不起來:“你還在上大學呢。”
“你怎麽這麽ut。”米雅有些驚訝,“現在的大學結婚生子也是可以的。”
“你還想生下來?你爸媽一定不會同意的,我也不同意。”陶夕詫異地雙唇微張,“再說,你肯定他會同意?”
“這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啊,他一定很高興。朋友一場,你就支持我一下下嘛……”
“正因是朋友,我才要提醒你。高凡真的愛你嗎?他要是愛你,就不會讓你一個學生懷孕了!米雅,你們根本不般配,他連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沒有穩定的保證!”
她垂下睫毛思考了一會兒,突然說:“陶夕,在你眼怎樣才是般配的呢?我隻知道,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這有什麽不對的?”
“你想跟他結婚不是嗎?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錢……”
“陶夕,這樣太世俗!錢能買到愛情嗎?會幸福嗎?”米雅的視線盯上陶夕琥珀色的瞳仁,“你幹嘛這麽悲觀?隻要我們真心相愛,清貧的小日子照樣能過得很好。再說,以他的才華一定能找到伯樂的。”
陶夕妥協地點點頭,心裏卻和這種說法較上勁,一頓飯吃的沉悶而不安穩。
之後的diàn yǐng是愛情片,米雅看得時而開懷時而悲愴,陶夕卻隻顧著看她,diàn yǐng內容一點也沒看進去。她早知道米雅是感性的人,可沒想到米雅比她想象更甚。
有什麽人能說服她就好了。陶夕想起了藍越。
“事情就是這樣。”陶夕一邊洗土豆一邊說,“我發現我無法說動她。你是專業的,有沒有辦法可以讓她改變主意?我真怕她一時腦熱就告訴她爸媽,那局麵一定……”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別參與這種事。”藍越用濕巾擦拭著削皮刀,“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也許她真的會過得幸福呢。”
“你覺得挺正常?這裏跟美國不一樣!”陶夕抱怨道,“很多事情,世俗眼光,輿論壓力……等她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還有一個原因。”藍越轉過頭來。
“什麽原因?”陶夕停下工作。
“想聽真話嗎?”藍越說著,向前攤開掌。
“想。”陶夕把洗好的土豆放在他裏。
“那個男人不會要孩子的,我百分之一百確定。”藍越麵無表情地接過土豆,“那時她就會想明白了。況且有些事情,由她的父母來開解比你更合適。”
陶夕還想說什麽,藍越的卻響起來。
藍越微微皺眉,洗並擦幹,走到餐桌旁,盯著來電號碼看了看,滑動解鎖。
“喂,江警官?”
江警官?陶夕想了想,似乎是醒來那天看到的年輕jǐng chá吧。
“什麽?這個恐怕……”
“我理解,可是這並不合規定。”
“嗯,我會考慮,但我不保證能給你滿意的答複。”
“再見。”
他放下。接diàn huà時略微焦慮的神色立即變得一片淡然。
“jǐng chá找你幹什麽?”陶夕一挑眉,“不會是今天的shā rén案吧。”
“你也知道?沒錯,他想請我去做心理測繪。”
陶夕想了想:“如果能的話,你還是盡量幫幫他們吧。”
“不,我不能把自己暴露在凶的視野範圍之內。”
“這是……什麽意思?”她疑惑了。
“你看到網上的現場圖了嗎?那些屍體間有一個女性的人頭。”
她不以為然:“流浪漢又不是男性職業。”
藍越目光一凜:“你還記得甘儒是怎麽殺死那個女人的嗎?”
陶夕心裏疑惑,但還是仔細回想一番,這一番使她恍然大悟。
“可是……這樣說來……”
“如果那個奇怪的jǐng chá不是他編造的,那麽,很有可能是那個jǐng chá帶走了劉燕琴的屍體。”
“jǐng chá的身份做什麽都方便很多。”陶夕搖搖頭,“那不就是賊喊捉賊?這案子破不了了。”
藍越靜靜看著她,忽然說:“陶夕,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什麽?”
“江徹告訴我,他們抓住你哥哥的那一天,你哥哥接了個diàn huà。”藍越緩緩走近她,“那個diàn huà是在天後小區附近的公共diàn huà亭打來的。”
“你懷疑是同一個人的筆?”陶夕眉眼間寫滿憂慮,“他想幹什麽?”
“想做一件大事,讓整個城市都發抖。”藍越走到客廳,拉開茶幾下的抽屜。
陶夕對著他的背影問:“甘儒會不會已經死了?”
“我想是的。”藍越從抽屜裏拿出一把十厘米左右的cáng dāo。
“藍越,他能找到甘儒,就能找到你。”
“除非我想死,否則沒人殺得了我。”藍越輕蔑冷笑,一步步走過來,“反倒是你,以後隨身帶上吧。”
他說著,把cáng dāo塞到陶夕裏。
你需要試煉。
他在心裏對陶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