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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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塔根城外,總人數超過五萬人的大軍正在相互對壘,如果這一場戰鬥爆發,那麽將是近十幾年來帝國內部爆發的規模最大的一場決戰,即使是八年前泰格曼公爵指揮的和聖盔領的會戰,參戰人數也沒有眼下這麽多。

    而在戰場的中心,萬眾矚目的地方,則是留給了六個人。

    路易騎著斯諾倫領的象征艾爾文白馬,身後帶著同樣騎著馬的裏斯和阿諾德,悠然的朝泰格曼那一邊走去。路易身上沒有著甲,依舊穿著輕薄的絲綢襯衣,標誌性的橘色棕發隨意的披在肩上。他騎馬的姿態非常恣意,好像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郊遊的的一般。

    他身後跟的裏斯還是那麽嚴肅刻板的模樣,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而且和路易一樣,他隻是穿著黑色的正裝,也沒有著甲。至於在他身旁的阿諾德,時隔多月再度看見自己的父親,即使他心裏早有準備,臉上的表情還是難免有所顯露了他的內心情緒。

    不過,這樣的情緒卻沒有表現在泰格曼的臉孔上,作為父親,他似乎真的是鐵石心腸,都沒有看兒子一眼,隻是盯著正前方的路易。

    相比輕裝簡行的路易,泰格曼三人則是全副武裝。雖然弗塔根領天氣炎熱,但泰格曼依舊在披風下麵添了一件鎖子甲,同時護腕護脛一樣沒少,憑他現在身上這副裝備,就是馬上加入一場激烈的戰鬥都足夠了。而他身後的泰特斯就更不用說了,本來就是準備擔任前線統帥的泰特斯,穿著他和阿諾德見麵時的那套全身板甲,連胯下的馬匹也披著甲,儼然是一副重裝騎士的配置。相對而言,方納身上的甲胄倒是少了一些,畢竟他昨天晚上才回到泰格曼的軍營,今天也沒有他的作戰任務,不過即使如此,他也套了一件皮甲。

    泰格曼三人除了泰特斯表情有些怪異,似乎在躊躇著什麽之外,泰格曼和方納都是麵無表情,倒是與路易一方的裏斯很像。

    雙方到了離對方隻有一百米左右的距離時,都下馬步行,緩緩朝對方走去。

    弗塔根領幹旱炎熱的氣候使得它的土地寸草不生,很多地方都已經沙化。六個人朝彼此走去時,腳下踏著黃沙,不時有風從遠處的黑石峰刮下來,揚起戰場中央的沙塵,給這一場會麵又增添了幾分蕭索和荒涼的氣氛。

    雙方走到離彼此隻有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時,對方的麵孔都已經能夠看得很清楚了。泰格曼還是沒有看兒子一眼,隻是盯著路易,同時微微昂起頭,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叫人捉摸不定他的想法。

    而第一次麵對自己姑父的路易也沒有露怯,他同樣昂著頭,臉上帶著笑,不過比起泰格曼,他笑容中的意味則更加直接,還是他一如既往的嘲弄風格。

    裏斯和方納都是麵無表情的朝著對方走去,隻不過一人麵無表情是因為他的嚴謹,而另一個人的麵無表情則是因為他的深沉。

    相比自己難以通過表情揣測想法的同伴,泰特斯的表情則顯露了很多,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阿諾德,眼中明顯有著掙紮,如果這個時候泰格曼轉過身來看他一眼,一定會立馬發現問題,隻可惜現在泰格曼公爵的心思都被另一位公爵給勾走了。

    而阿諾德,作為這六個人中處境最微妙的人,一直低著頭,劉海兒遮過了他的表情,就是他身旁的裏斯都看不清阿諾德的眼神。

    最後,他們走到了對方的麵前,黃沙在他們走過的土地上飛揚,身後就是兩萬多人的大軍,這場談判,已經擺好了桌椅,拉開了賭局的序幕,現在,就要看每個人手中拿到的牌了。

    “路易,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吧。”泰格曼高大的身軀立在路易麵前,就好像是一座山一般,如果他們的位置倒換,由泰格曼站在背對陽光的一方,那麽,現在路易大概會被泰格曼投下的陰影所籠罩。

    “啊——是的,我親愛的姑父。”路易一張口,又是那種浮誇而輕佻的語氣,“老實說,如果能夠換一個見麵場所,那麽我會很高興見到您,畢竟您也是我的至親啊!”

    “會麵的地方是你挑的,所以現在就收起你這些抱怨,那我們直接來說正事吧。”泰格曼抖了抖馬鞭,指著路易身後的兩萬六千大軍說道,“這裏有五萬多的觀眾在看著我們,誰也不想在自己的士兵麵前太難看,對吧?”

    “很抱歉,我可能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路易明知故問的說道,“請問……您說的‘太難看’是指什麽意思?”

    “如果我現在宣布談判破裂,要抓你當人質,你覺得,自己會不會顯得很丟人——尤其當你被我抓起來像小孩子一樣提在腰邊上的時候。”泰格曼輕蔑的看著路易,同時還拍了拍腰間的佩劍,低下頭貼在路易耳邊說道,“如果本尼迪特克在這兒或許好一點吧,你也應該是這樣想的,對嗎?”

    路易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總是帶著譏諷笑意的麵孔現在也多了幾分難看的顏色。並不是因為泰格曼的威脅,而是因為他很討厭這種被人輕視的感覺。

    “那可真是不妙。”路易在泰格曼耳邊回答道,“如果您真的這麽做,那麽阿諾德表哥又該怎麽辦?我身後的那些斯諾倫人,也是不會答應的。”

    “這都不是問題。”泰格曼哈哈大笑著,同時還伸出手揉亂了路易的長發,“我做事從來不會計較什麽細節,如果你身後的那些人不服,我就讓我的人去說服他們。”

    說著,泰格曼的眼神突然變得危險起來。“用言辭或者刀劍。”

    路易噘著嘴,表情像是冷笑又像是倔強。“是嗎?姑父,難道見到了阿諾德表哥,你不打算和他說兩句嗎?”

    “他?”泰格曼輕蔑的哼了一聲,不過頭還是扭了過去,“丟盡費格拉夫家族顏麵的家夥,老實說,我還真不怎麽想看見。”

    阿諾德抬起頭,空洞的眸子看了泰格曼一樣。

    “父親。”

    但是泰格曼沒有理會他,又把視線轉向了路易。

    “好了,路易,不要拿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來拖延我的時間,你應該很清楚,一旦真的開戰,你們根本不是我的軍隊的對手。當然,我們畢竟是親戚,我也不打算在這裏和你交戰,平白傷害兩家的關係,不管怎麽樣,我們東邊那個姓諾斯維的鄰居總是可以叫我們寢食不安。把阿諾德交給我,那麽,弗塔根領的利益我們兩家可以平分。不要覺得這不公平,如果真的要見一仗,那麽按照彼此的軍力來劃分的話,你們根本不會拿到什麽。”

    說著,泰格曼還嗤笑了一聲,語氣頗帶不屑的說道:“畢竟,要是真的開戰,我可不保證會給你留下幾個人。”

    盡管知道泰格曼這隻不過是為了在談判中取得優勢而誇大其詞,可是他那種語氣還是讓路易相當的不爽,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在他麵前擺出一副自高自大的樣子。

    因為他自己就喜歡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

    “您這麽說,可真是太遺憾了。”路易忍著心裏對泰格曼的憎惡,故作輕鬆的說道,“弗塔根領不屬於您也不屬於我,如今它的主人雖然失蹤,但是沒有人可以給出證據說明弗塔根伯爵和他的兒子阿克曼就真的是離開了這個世上,您又憑什麽說要平分它呢?”

    路易故意扭過頭,擺出一副欣賞遠處黑石峰的模樣來。“雖然有些狂野,但它這樣一位美人,不應該被如此粗暴的對待,不是嗎?”

    “如果你這麽喜歡女人,為什麽不穿上女人的衣服去親自感受一下,感受一下那些隻能夠生孩子的家夥到底喜不喜歡被粗暴對待呢?”泰格曼的語氣越發不客氣,他似乎不是來談判的,而是刻意來和路易吵架的,“別裝腔作勢了,小子,這是我最後一次提問,你究竟答不答應我的條件?你最好不要抱有過多的幻想,因為你幻想的越多,那麽當我親手撕碎你的夢時,你隻會更加的痛苦!”

    路易知道泰格曼這是在試探自己,他一直用非常不客氣甚至是粗鄙的語言來威嚇自己,這都是為了試探斯諾倫領的底線,如果自己表現出軟弱的退讓,那麽泰格曼就會真的像一頭餓虎般把斯諾倫領吃得一幹二淨。要是正常情況,這個時候路易絕對不會退讓,在談判中一旦哪一方先做出了退讓,那麽另一方一定會窮追猛打,以賺取更大的利益。不過現在,路易反而希望泰格曼能夠露出他的獠牙來。

    “啊——既然您都這麽說了,那也沒辦法,就當是看在親戚的份上,阿諾德表兄我可以交給您。”路易聳了聳肩,狀若無奈的說道,“但是,弗塔根領的分配上,我必須得到補償,不然的話,即使我願意以親戚的立場接受平分的提議,我的封臣們也不會答應,這一次他們也是出動了相當多的人力的。”

    “平分已經是抬舉他們了。”泰格曼聲音低沉的說道,仿佛聲音都是從他的喉嚨中低吼出來的一樣,“不過,看著你願意把阿諾德交給我的份上,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

    泰格曼扭過頭,朝方納和泰特斯打了個眼色。“為了避免麻煩,阿諾德我就先讓他們帶回去了,弗塔根領如何分配的問題,或許我們可以各自回去找家臣們商量一下。”

    “不行!”路易斷然回絕,“這兩件事情要麽一同決定下來,要麽,就讓阿諾德表兄留在我這兒。”

    泰特斯忍不住看了路易身後的阿諾德一眼,他不知道阿諾德現在會是什麽樣的感受。自己被當做籌碼拋來拋去,這樣的感覺想必很不好受。

    而阿諾德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也沒有誰可以透過遮著他臉龐的劉海兒看清他的表情。

    泰格曼也看了兒子一眼,不過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骨肉,似乎隻是在看一件商品而已。

    “不論如何,把阿諾德交給我是必須的前提,沒有這一條,任何合作都免談。當然,如果你擔心的話,我可以留在這裏和你繼續談判,但是阿諾德一定要先送回我的軍營,他是叛徒,我必須要懲治他。”

    路易扭過頭,也看了阿諾德一眼,不過他的臉上沒有對表哥的任何歉疚或是同情,隻是一抹淡淡的譏諷。

    “既然如此,那麽好吧。”路易抬起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很抱歉,表兄,雖然我是十分樂意為你爭取的,但是姑父不太好說服啊。”

    阿諾德一言不發,隻是向前邁開步子,走到方納和泰特斯的身邊,任他們兩人一左一右的扣住了自己的雙手。

    泰格曼見阿諾德已經到了自己的手上,立刻一揮手,示意方納和泰特斯把他帶回去。

    “現在……”沒有去看背後遠去的三人,泰格曼反而堆起微笑看著路易,“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當然……”路易也堆起了滿臉的笑容,“我親愛的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