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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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諾德騎在馬上,駕著馬匹緩緩朝冷山軍隊的陣地行去,而方納和泰特斯一左一右步行隨在他身邊。方納攥著阿諾德胯下坐騎的韁繩,泰特斯則是滿腹心事的墜在另一邊。

    “泰特斯。”阿諾德望著已經近在眼前的鮮血十字騎士團的騎兵們,突然的對泰特斯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嗎?”

    泰特斯身體突然抖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另一邊的方納,但是方納隻顧著向前走,完全沒有扭頭看他的意思。

    “阿諾德大人,這都是您早就謀劃好的嗎?”

    “我安排好計劃,但是順利與否則要看命運的心情。”阿諾德麵無表情,他和方納一樣,都沒有把目光放到泰特斯身上,“如果你現在想反悔的話,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你要我摒棄神聖的誓約,做一個可恥的被誓者?”泰特斯一臉的苦澀,直到現在,糾結的謎團還是纏繞在他心中,“您真卑鄙,強迫我在兩難之間做出一個根本做不出的抉擇。”

    “沒有什麽選擇是沒辦法做出的,隻看你有沒有那個決心了。”阿諾德摸向腰間的劍,手緊緊的握住了劍柄,“當我在得知父親要以平定謀反的名義討伐我時,我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從那一刻開始,我的內心再也沒有了猶豫和彷徨,當我該做出一個決斷的時候,不論是斷尾求生還是玉石俱焚,我都不會像你這樣,懦弱、優柔寡斷。”

    泰特斯低著頭,嘴唇微微顫抖,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經下定了決心。

    “阿諾德大人。”方納終於出聲了,“請您做好準備。”

    “嗯。”阿諾德點了點頭,抽出劍來高舉著,然後突然策馬前驅,跑到冷山軍隊陣前。

    “冷山領的將士們,聽我號令!”阿諾德擎著劍,對他麵前排成數十個陣列的的兩萬五千多士兵大聲喊著,“從現在開始,冷山領由我執掌,你們隻應聽從我的命令,隻能為現在唯一的費格拉夫家族之主效忠,效忠我——阿諾德·斯凡·費格拉夫!”

    聽到阿諾德突然的喊話,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即使是前排最為精銳和忠誠的鮮血十字騎士團都騷動起來,不明所以的議論紛紛。

    “給我安靜!”在鮮血十字騎士團陣列的最前方,蓋洛普騎士大聲呼喝著讓自己的部下們鎮靜下來,同時他快速的驅馬上前,一手擎著炙火騎士的旗幟,一手握著十字盾,嚴厲的瞪著阿諾德,“阿諾德大人,不論你現在說什麽,局勢都不會有所改變,你最好接受這一切。冷山士兵對於公爵大人的忠誠,是不會因為……”

    “聽從阿諾德大人的命令,現在開始,阿諾德大人就是我們新的公爵!”

    蓋洛普話還沒有說話,陣地的後方和側翼就突然接連不斷的傳來了支持阿諾德的喊聲,然後便是士兵們的喝應聲。這樣的變化,讓蓋洛普騎士的臉色急劇變化。

    “是沃爾卡西家,還有沃克圖倫家……不,那些伯爵都在這麽喊,這群混賬!”蓋洛普騎士咬牙切齒的叫罵著,他馬上意識到,阿諾德的舉動並不是他的垂死掙紮,而是一場早就策劃好的陰謀。

    “快!快去阻止他們,不能讓他們動搖軍心!讓公爵大人的騎士衛隊去指揮我們獅心堡的部隊,不要讓那些士兵聽信了這些家夥的謠言!”蓋洛普急忙對自己騎士團的部下命令道,他這會兒已經管不上阿諾德了,冷山軍隊的混亂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希茲克利夫!”就在蓋洛普準備轉身去控製軍隊的時候,阿諾德突然厲喝一聲,叫住了他,“你隻是鮮血十字的騎士團長,你沒有資格對獅心堡的軍隊下命令。”

    阿諾德打馬上前,來到蓋洛普騎士的身邊。“希茲克利夫·蓋洛普,我的老師,你最好明白一點——”

    阿諾德緊緊的盯著蓋洛普騎士,眼神中透著最認真也最具危險意味的目光。

    “我才是冷山公爵,你隻是我的家臣,沒資格代替我發號施令!”

    看到阿諾德的眼神,蓋洛普騎士的目光也變了,沒有了作為指揮官的急躁,而恢複了身為劍術老師的沉穩和嚴厲。

    “很好,阿諾德,既然你這麽說,那麽我也要再教你一件事。”蓋洛普騎士把炙火騎士的旗幟插在地上,無比嚴厲的瞪著阿諾德,“你還不是冷山公爵,而且,今後你也不會是了!”

    他從十字盾後拔出自己的長劍,對準了阿諾德。“你是我教過的最差勁的學生,如果不是因為你是公爵大人的長子,我根本不會教你劍術,現在,讓我來為這段師徒緣分做個了結吧!”

    “愚蠢的想法,希茲克利夫。”阿諾德放平手中的劍,對準了希茲克利夫,“我保證,你今天會輸得很慘,你會輸掉你的愚見,以及你的信念!”

    兩軍中央,泰格曼很快就發覺了冷山軍隊發生的騷動,即使他背對著自己的軍隊,但是那些喊叫聲還是可以傳到他的耳中。

    他繃著臉,瞪圓了眼睛,虎視自己的軍隊,以及陣前交戰的蓋洛普騎士和阿諾德。

    “阿諾德……”他磨著牙,如磨盤碾磨稻穀一般,一點一點把自己兒子的名字念出來,“我還真是小看了你啊!”

    他猛地回頭,怒視著路易。“你他媽的敢這樣算計我!”

    “哦——”路易皺起了麵孔,似乎是被髒東西噴到了身上一樣難受,隻不過他的表情實在太誇張和故意了一點,“姑父,請您注意自己的談吐,這樣吐露髒字實在有損您的公爵身份——哦抱歉,應該是前公爵。”

    泰格曼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和路易玩文字遊戲了,他向前邁了一步,直截了當的把自己的劍拔出來,對住了路易。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敗我?我的軍隊隻聽我一個人的命令,那個小子根本不可能取代我。而你——等你做了我的人質,那麽斯諾倫領的軍隊也不會是威脅,是你自己葬送了自己的領地和家族。”

    路易聳了聳肩,微微笑著,盡管眼前就是泰格曼的劍刃,但是他卻全然不感到緊張。“真的嗎?您真的這樣認為?你不是說笑的吧?”

    “去你的說笑!”泰格曼立刻就揮劍過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又如何能夠繼續忍耐路易那種嘲弄的輕佻表情,“等我把你那根該死的舌頭割下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說笑了!”

    泰格曼的劍勢非常凶猛,雖然作為公爵他已經很少親自上戰場與人搏殺了,但是他麾下騎士們的比試可不是觀賞的戲劇而已。盡管不再年輕,可是泰格曼的劍術依舊凶狠淩厲,他的霸道和勇猛,全部能在他的劍上體現出來。

    麵對直朝自己砍來的劍刃,路易仍是麵帶譏諷般的微笑,一動不動,好像任泰格曼砍一樣。

    “鏘”

    就在泰格曼的劍刃已經快要砍到路易身上時,站在路易身後的裏斯及時站了出來,立在路易身前,同時伸出雙手交叉擋在自己麵前,用手腕硬接了泰格曼的劍。

    而出人意料的是,劍刃並沒有把他的手給砍下來,反而發出了金屬交擊的聲音,好像是砍到另外一把劍上。

    泰格曼皺起眼,手中的劍刃緩緩劃開了裏斯的袖子,露出了下麵的金屬光澤。

    “矮人的義肢技術,你除了這張臉,手也是廢的。”泰格曼上下打量著裏斯,眼中終於露出了認真的神色,“對了,臉上的傷疤,還有殘疾的雙手,我知道你,兩年前就是你在白馬城的火災中救了路易,‘忠誠的獵犬裏斯’,沒錯吧?”

    “隻是為公爵大人辦事而已。”裏斯淡淡的應了一句,然後猛地一抬雙手,頂開了泰格曼的劍刃。

    “你倒是值得做我的對手。”泰格曼扭了扭手腕,又瞥了一眼待在裏斯身後好整以暇像是在看戲一般的路易,“但現在不是時候。”

    裏斯沒有回應,將泰格曼逼離路易身邊後,他立刻又衝了上前,試圖和泰格曼做糾纏。

    不過現在泰格曼反而不想和他打,他的目標是路易,隻有抓到路易,他才能威脅住斯諾倫軍隊。

    “給我滾開!”泰格曼幾次試圖晃過裏斯,可是裏斯卻一直纏在他身邊,幾乎是貼身和泰格曼走搏鬥,泰格曼很難和他拉開距離,找到突破防禦的機會。而且,裏斯的雙手是鋼鐵做的義肢,本就非常適合這種貼身糾纏的打法,攻守自如,一時半會兒之間,泰格曼居然拿他毫無辦法。

    “可惡!”又一次的出劍被擋下後,泰格曼也終於耗盡了耐性,“既然你這麽想死,我就告訴,冷山人是如何屠殺一條擾人的看門狗的!”

    泰格曼被糾纏住,使得冷山軍隊中一時半兒沒有具備足夠威望的人來主導大局,雖然蓋洛普讓他部下的騎士們去指揮那些士兵,可是對於由農民征召來的士兵而言,這些騎士本身的威信完全無法和泰格曼相比,更何況現在另一麵對他們下令的又是半個月之前還是他們未來領主的阿諾德,一時之間,這些士兵搖擺不定,根本不知道該聽從哪一邊的。

    奧茲在蓋洛普騎士發出命令的第一時間就衝向了後麵的步兵方陣,他是他的同僚中頭腦最清晰的人物,能夠得到泰格曼的賞識,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劍術,同時也在於他本身判斷局勢的能力。

    可是,當他試圖策馬奔向步兵陣列時,泰特斯卻孤身一人擋在他得麵前。

    “萊斯利勳爵,請您讓開!”奧茲騎在馬上,焦急對麵前的泰特斯喊道,“這是叛亂,這是謀反,您怎能縱容!”

    泰特斯沉默不語,目光隻是盯著地上的塵土。

    奧茲咬了咬牙,決定繞開泰特斯。

    但是當他打算這麽做的時候,泰特斯直接伸出手臂,擋住了奧茲的前進方向。

    “當初誣陷阿諾德大人謀反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愧疚、不安,如果對待敵人使用這種計謀是人之常情,可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樣做、這樣做……那件事已經困擾了我很久,我的內心備受折磨,甚至夜半夢回之時我都會想,既然父親可以這樣對待兒子,那麽兒子又為什麽不可以以同樣的方式對待父親呢?”

    聽到泰特斯的話,奧茲頓時麵色一凜,明白了泰特斯的立場。“您要協助阿諾德?您這是在背叛公爵大人!”

    “我從未想過背叛公爵大人!聽好,皮爾德諾爾,即使父子至親之間可以相互背叛,我也絕不會背叛公爵大人!”

    “那麽就請您把路讓開!”奧茲焦急的喊著,他胯下的馬匹也同樣不安的打起了轉,“如果不快點平定軍中的騷亂,斯諾倫軍隊隨時有可能去攻擊還在兩軍中央的公爵大人!”

    “我不會讓你過去的。”泰特斯搖頭,然後閉上了眼睛,“我不會讓開路,如果你一定要過去,那就現在殺了我。我不能背叛公爵大人,但也沒辦法背信棄義,拋棄阿諾德大人不顧,所以……你大可以殺了我,那會是我最好的歸宿。”

    奧茲呆呆的看著泰特斯,攥緊了手中的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