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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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尼迪特克大主教隻是默默的注視著泰格曼,對於對方的侮辱無動於衷。

    而泰格曼隻能恨恨的瞪了一眼本尼迪特克,然後迅速將轉移到路易身上。

    “真是可惜,孩子,本來看在親戚的份上,我不想殺死你的。”泰格曼提起劍,朝路易猛衝過去,他想趁著本尼迪特克還在遠處,現在沒人能夠保護路易的機會,直接取下路易的性命。

    “因我的主,這世上的國都成了我主的國,祂行在天上的義也行在了地上!祂必為王,直到這天上、這地上、這無窮海洋和地平盡端的國都歸於祂!萬王之王!我虔誠的向您的名字祈禱!萬王之王!我將侍奉您到永永遠遠!”

    本尼迪特克大主教高聲念誦著《憫救書》中的經文,他洪亮的聲音奇跡般的傳遍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而隨著他的念禱,即將衝到路易麵前的泰格曼眼前忽然被一陣刺眼的白光所遮蔽,使得他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不得不停下自己衝鋒的步伐。

    “嗬,真是遺憾啊,姑父。”在看不清楚東西的白光中,泰格曼聽到了路易那嘲弄的聲音,“看來您是殺不了我了,不過請您放心,我可會放您一馬的。”

    泰格曼被路易那嘲弄的語氣給徹底激怒了,他閉著眼,幹脆盲揮劍,試圖砍中應該就在自己麵前不遠的路易。

    “給我站出來,小子,如果你還有一點泰姆士卡的榮譽感的話,給我出來,和我打!”

    “大人就不要欺負小孩子了。”

    路易的聲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本尼迪特克的聲音從泰格曼前方傳來。

    “要打的話,我可以奉陪。”

    白光消散,慢慢顯露出本尼迪特克的身影來,他口中低聲念禱著經文,然後右手在身前虛抓,憑空拔出一把通體由金黃色的光芒構成的光劍來。

    “聖劍術……”泰格曼勉強著睜開眼,雖然刺眼的白光已經退去,但是那把光劍也同樣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好啊,既然你想死,我可以大發慈悲的成全你,嗨啊——”

    泰格曼高舉起劍,用力的朝本尼迪特克劈砍了過去。

    大主教雙手持光,橫抬起劍身,擋住了泰格曼的這一劍。

    泰格曼繼續施力下壓,逼著本尼迪特克把劍收縮回自己的身前,兩個人就這樣對著劍,一時半會兒誰也奈何不了誰。

    “每一次關鍵時候,你這個家夥都會出來礙我的好事的,上一次要不是你突然提前抵達冷山領,我就可以更加不留後患的處理掉伊夫林了!”

    “我想恐怕不止如此吧。”本尼迪特克麵不改色,雖然他的年紀比泰格曼還有大上十來歲,眉毛都有些灰白,可是他和泰格曼對劍卻全然沒有露出疲態來,“您這麽痛恨我,是否也是因為兩年前的事情呢?”

    “你說呢?”泰格曼冷笑一聲,稍微扭轉劍身,然後側向用力,挑開了本尼迪特克的光劍。

    本尼迪特克立刻後退一步,避過了泰格曼緊跟的一劍,調整好姿勢和站位後,他的劍再度和泰格曼架到了一起。

    “你聽說過裏斯的名字,而且還很清楚他在兩年前做了什麽,所以我想一直以來的一項推測或許可以成立——當初先代公爵和其長子急死,斯諾倫領突然發生動亂,恐怕你在其中沒少出力吧?”

    說著,本尼迪特克還扭頭微微朝身後撇了撇。“更何況,您和羅塔伯爵岡瑟·弗格斯又是那麽的熟悉。”

    “哈,那個膽小鬼——”

    泰格曼再度頂開本尼迪特克的劍,然後橫劍一揮,隻不過又被大主教躲了過去。

    “如果那個膽小鬼可以再果決一點,也就不會有眼下那麽多的事情了。”

    泰格曼幾次出劍都被本尼迪特克擋住,而且,剛才被他打倒的裏斯這會兒也已經站了起來,正徘徊在泰格曼背後尋找機會。

    “想二打一嗎?”泰格曼瞄了眼身後,然後冷哼了一聲,“有多少人就來吧,不論你們多少人一起上,我都不怕!”

    泰格曼猛力揮劍,凶猛的攻勢逼得本尼迪特克大主教連連後退,不過他的出劍其實沒有用全力,看到背後的裏斯打算上來偷襲,泰格曼裏麵轉頭一腳踹在裏斯的胸膛上,再把他踢到在地。

    “梟雄末路,但是卻依舊如此頑強。”本尼迪特克平靜的看著泰格曼,眼神中還帶著幾分欣賞的意味,“能和您這樣的對手交手是我的榮幸,不過斯諾倫領有您這樣的敵人,卻是萬分的不幸,這也是我絕對不願意看見的。”

    “喝啊——”剛踢倒裏斯,泰格曼還來不及去補一刀,他又得麵對本尼迪特克的威脅,暫時放過倒地的裏斯,再度和本尼迪特克拚殺在一起。

    “嗬,真是精彩的廝殺,不過,這真是愚蠢。”被剛才本尼迪特克大主教的神術接回斯諾倫軍隊中的路易冷笑著欣賞遠處的戰鬥,雖然他的老師也在其中,但是路易還是沒有放下他那嘲弄的笑容。

    “您說是吧,岡瑟伯爵?”

    岡瑟站在路易的側後方,微佝著身子,不過卻並沒有表現的太卑微,佝僂著腰的同時,也抬著頭盯著路易的側臉。

    比起路易來,他還是更加忌憚本尼迪特克大主教。

    這樣盯了一會兒,或許是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和嫌疑,岡瑟又馬上低下頭,語氣恭敬的對路易答道:“眼下泰格曼不過是困獸之鬥,勝利已然掌握在您的手中,恭喜您,公爵大人,這是您第一次統帥軍隊指揮作戰,就取得如此戰果,您的威名一定會響徹整個帝國的。”

    “這算是戰爭嗎?”路易又輕笑了一聲,“我們還一兵未發呢。”

    “正是因此,您的勝利才顯得偉大。”岡瑟把腰彎德更低了,但是垂下的麵孔上是如何的表情,路易可就看不到了。

    “不,那是不名譽的,別人會說我們是畏懼於冷山人的強大才耍的陰謀詭計。”路易擺了擺手,目光緊盯著遠處的炙火騎士旗幟,“要出兵了才算戰爭,明白我的意思嗎,伯爵?”

    岡瑟微微怔了一下,他抬起頭,仔細打量路易一番,然後再度低下了腦袋。

    “是的,我明白,公爵大人。”

    “那麽就去準備吧。”路易的視線依舊望向前方,同時臉上浮現出了得意的笑容,“給我的表哥準備一份意外驚喜——如果他還不能控製住那些山民鄉巴佬的話。”

    就在路易盯著炙火騎士旗幟的同時,一公裏外的阿諾德也仿佛有所感應,轉過臉望向自己那位表弟。

    “路易,你果然很耐不住寂寞啊。”

    阿諾德望著斯諾倫軍隊的方向,雖然看不清自己那表弟的麵孔,但他卻望得相當出神。

    “放下那麵旗幟!”正當阿諾德出神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阿諾德扭過頭來,看著奧茲和他身後那些年輕騎士。

    “你是誰?”

    “奧茲·皮爾德諾爾。”奧茲翻身下馬,同時拔出了自己的劍,“你不配碰那麵榮耀的旗幟,叛徒!”

    阿諾德漠然看著奧茲,連劍也沒有拔。

    “奧茲·皮爾德諾爾?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他昂首挺胸走上前,左手還擎著炙火騎士的軍旗。

    “你拿劍對準了我,是想要做什麽?”

    麵對阿諾德的質問,奧茲並沒有畏懼退縮,他同樣昂起頭,毫不示弱的看著阿諾德。

    “你剛才問了我的名字,我就把這當做你提出的決鬥邀請,戰場上的決鬥是最為神聖的,如何,你敢嗎?”

    阿諾德把軍旗插在地上,拔出了自己的劍。

    “你的團長正倒在地上,然後你現在又來向我發出挑戰。很好,這很有趣,對你,我沒有什麽可以手下留情的。”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麽就讓劍來證明吧!”當阿諾德拔出劍的一刻,奧茲立刻跨步上前,把自己的劍也刺了出去。

    “首先!”阿諾德橫手一揮,輕鬆挑開了奧茲的劍,“你必須學會用敬稱,對待你的領主,這樣的無禮是不可被接受的。”

    奧茲的劍雖然被挑開,但是他趁勢揮劍刺向阿諾德的肩膀,同時自身隨時準備閃躲阿諾德可能刺過來的劍。

    然而阿諾德完全沒有要出劍的意思,他直接伸出左手,抓住了奧茲的劍刃,雖然他的手被劍刃割得鮮血淋漓,但是阿諾德卻好似完全不在乎。

    奧茲根本沒想到阿諾德會這麽做,他之前沒有見過阿諾德,對於這位公爵繼承人隻從一些傳聞中獲取些許了解,而現在他親身和阿諾德比試後,才發現那些傳聞似乎相當不靠譜。

    “其次!”阿諾德遞出劍,架在了因為劍被抓住而沒來得及躲閃的奧茲脖子上,“你最好辨明形勢,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家夥,真是愚蠢得讓我厭惡。”

    那些跟著奧茲一起過來的年輕騎士看到這一幕,都不禁發出一陣驚呼。

    奧茲抬起頭,看著阿諾德,他現在心裏確實有些挫敗感,但是這種挫折還不至於打敗他。

    “我不會說是自己大意了這種借口,輸了就是輸了。”奧茲昂首,同時鬆開了握劍的手,“既然不會手下留情,那麽就請動手吧。”

    “啪”

    阿諾德沒有用劍劃開奧茲的喉嚨,而是用劍身拍了奧茲的臉孔一巴掌。

    “所以我說,你這樣自以為是又看不清形勢的家夥讓我厭惡。”阿諾德丟開手中抓的奧茲的劍,任由鮮血留下來,“給我看清楚,看仔細!你以為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這裏是戰場,我是冷山領的主人,而不是你們應該敵對的目標!斯諾倫的軍隊正在我們對麵,他們和我們的每一個合作都攜帶著深遠的謀劃,我不會允許路易亂動我的東西,而如果你要阻攔我,我也會很清楚的告訴你,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阿諾德直接收回劍,轉過身,把奧茲丟在原地不做理會。

    “你們都給我聽好,聽好!”

    阿諾德拔起軍旗,對著整隻軍隊大聲吼著,他的聲音就好像已經把喉嚨翻開來,把五髒六腑最深處的氣勢都釋放了出來。所有人,包括鮮血十字騎士團那些猶豫中的騎士,包括步兵陣列中那些被四麵喊聲給搞混了頭的普通士兵,還有倒在地上無力動彈的希茲克利夫·蓋洛普,擋在鮮血十字騎士團和步兵們中間的泰特斯·萊斯利,已經與那些伯爵待在一塊兒的約翰·方納,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最前方的阿諾德,不論他們當前手裏正在做的事情是什麽。

    “聽好——”

    阿諾德一手擎著炙火騎士的軍旗,一麵掃視著冷山領的軍隊,他的目光如炬,熊熊燃燒的激昂氣勢中又帶著深沉的思慮,他站在那裏,哪怕一言不發,也叫人畏懼,好像他就該是這支軍隊的統帥,他就該是所有冷山軍隊聽從的冷山公爵一般。

    “對麵的斯諾倫人還在看著我們,他們的眼角還帶著不屑於掩飾的嘲弄,隨時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他們會看到什麽?驚慌失措的鼠輩,自相殘殺的兄弟?不!我們是冷山人!我們是這個帝國最強大、最勇敢的戰士,他們在我們麵前不堪一擊又怎敢用那種眼神來瞧我們!叫他們看到,什麽是冷山軍隊!”

    “他們會聽到哦們戰馬的嘶鳴聲,然後惶恐的在我們的鐵蹄下求饒!他們將看到我們拔劍出鞘,用嘴冰冷的語言告知他們冷山人可以做什麽!如果她們想要戰爭的話,我們就可以給他們,我們從來不畏懼戰爭!”

    奧茲茫然的看著阿諾德,又和他的同伴互相看了一眼,他們不明白阿諾德到底要做什麽,尤其當他們將目光投向戰場中央的泰格曼時,心中的疑惑變得更加糾結。

    “然而,不畏懼戰爭不代表我們需要戰爭,不代表我們應該讓自己的人生就這樣消散在接連不斷,無法帶來任何東西的戰爭中!我現在放逐我的父親,因為我需要你們把額頭上的汗水,背脊的力量,和我們心中的勇氣,都奉獻給真正需要你們的冷山領,你們是驕傲而自豪的冷山人,你們把強大和堅韌不拔的意誌展現給別人,然後哦們還需要什麽呢?回去——回去聽聽山間林野的鄉音,去看看伊蓮娜湖美麗的波光,想起你們父親對你們的教誨和責罵。我們是冷山人,這塊土地已經足夠我們生息,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阿諾德鬆開手,任由手中炙火騎士的軍旗倒在地上。

    “先生們,如果你們現在選擇要戰爭,那我就給你們,但是,不要忘記——不要忘記你們是驕傲而自豪的冷山人!”

    阿諾德轉過身,對著斯諾倫領的方向,高舉起劍,大聲的吼道:

    “全員布陣,準備防禦斯諾倫領的偷襲!步兵方陣上前,各隊采取五段列陣,展開我們的前線防禦。快點去做,你們這些山猴子,把你們髒兮兮的爪子都給我伸出來,要是斯諾倫那些騎白馬的娘娘腔敢衝擊你們的陣列,就把他們幹淨的和娘們兒一樣的腳都給撓得皮開肉綻,叫他們再也走不了路!”

    “騎兵繞到兩翼,騎士團的全員隨時準備包抄敵軍。不要告訴我你們的人比對方少這種借口,你們就是讓馬騎著你們也可以把那些連馬都不會騎的‘女騎士’幹翻!”

    “給我快點行動起來,你們這些家夥!現在是你們的公爵在下命令,不管你是山民還是賽羅迪布人,現在都得給我想起來,你應該是一個冷山人!費格拉夫的當家要你們準備戰鬥,你們這些活該死在戰場上的爛命種!去準備戰鬥吧,因為你們還要回到故鄉,給我去準備戰鬥,因為你們的故鄉還在召喚著你們!”

    全體冷山軍隊沉默著,無數雙眼睛呆愣愣的望著阿諾德的背影,望著那個自稱是冷山公爵,是他們領主,並要求他們這些冷山人去戰鬥的少年。

    “準備戰鬥!”

    中間的步兵們最先喊了起來,他們迅速的上前,擺開一個又一個整齊的陣列,如鐵壁般架起了盾牆,同時也把他們閃著耀眼光芒的長矛展現在斯諾倫人麵前。他們高聲喊著,雜亂的話語間夾粗鄙的叫罵聲,但是冷山軍隊的氣勢卻在逐漸上升,漸漸的,原本混亂的不堪的隊伍恢複成了他們最令人畏懼,最強大的模樣,即使是斯諾倫人,也不得不忌憚這樣的軍隊。

    而後,那些伯爵的軍隊也開始動了起來,他們同樣高呼阿諾德的名字,緊跟在中間步兵的方陣後列陣。看到這樣的陣勢,奧茲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還倒在地上的蓋洛普,最終決定聽從阿諾德的命令,帶著起兵部隊繞到兩翼,準備突擊。

    冷山軍隊慢慢的在移動,他們停止了混亂,在各種叫罵聲和放肆的笑聲中,他們對斯諾倫軍隊的方向擺開了架勢,做好了隨時一戰的準備。

    “呼——看來是沒有機會出手了啊,表哥,你總是能夠抓準時機挽救自己哪!”遠處的路易看到這一幕,輕輕吐了口氣,臉上還是那種傲慢輕人的笑容。不過,無論路易如何自大,他現在也明白,這已經不是合適的與冷山軍隊交戰的時機了。

    戰場中央,泰格曼一劍格開本尼迪特克的攻擊,然後又轉身用手肘撞開撲上來的裏斯,他和本尼迪特克大主教以及裏斯已經糾纏了不知多少個回合,雖然他總能占到上風,可就是沒辦法拿這兩個人怎麽樣。

    當他聽到身後的呐喊時,泰格曼一隻眼睛警戒著還遊刃有餘的本尼迪特克,另一隻眼的注意力則放到了身後的冷山軍隊。

    炙火騎士的軍旗已經降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麵繪著烏鴉的旗幟。

    “陰鬱烏鴉。”泰格曼皺著眉頭,緊緊盯著那麵旗幟,“你想用這個來當你的軍旗嗎?阿諾德,你這個陰沉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