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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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行至寬,路邊零星的百華樹晶燈有些黯淡地亮起,那打磨的異乎美感的菱形結晶中似有一點光被鐵藝勾圈在鬱鬱蔥蔥的樹端。而那兩旁的荒野裏依照某種規律排列樹立著一根根覆滿符咒和魔紋的集風柱。如果細細觀察,你會發現每當微風拂過,那一片集風柱便會附和著閃起微弱的光,順著魔紋既定的路線流向遠處視線觸及不到的哪處村莊。

    而此時被這些正呼吸似的群光裝點得稍稍朦朧的這條路上漸漸顯現出過往人影。華貴的馬車不時疾馳而過,卻被吞吐魔法元素的馬吻和魔紋疾閃的車輪點襯得悄無聲息。行色匆匆的路人則時而被那些馬車上的大人們一一“照顧”,尤其是那三人中的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小女孩,她的一對小貓耳十足招來了各種指指點點。但不知為何那些剛想出言嘲諷的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們都從那與小女孩同行的兩人身上感到了一絲不祥,如同老鼠被毒蛇盯上俱都噤若寒蟬。

    三人一行走了許久,他們來到一片艾若林邊。克羅這時瞥了瞥早已汗流浹背的小女孩說道:“再穿過這片艾若林就離我們的目的地不遠了,我們先在這休息一會吧。”說罷,便尋著一處蔭涼準備小憩。

    尼爾倚坐在一棵樹前,小女孩則靠在他身邊,任由葉隙間透射的幾縷微光在兩人的麵頰撲閃。“唉,明明人是我救的。”眯縫著眼,偷瞄兩人的克羅小聲嘀咕道。“你叫什麽名字?”尼爾突然發聲向女孩問道。“德巴,他們都叫我德巴。大哥哥,你就叫我小德巴吧。”女孩慌慌張張答道。“不,那種東西不是名字!”尼爾這時顯得有些歇斯底裏,他斂了斂麵容,又向女孩問道:“你爸爸媽媽給你起的名字呢?”尼爾這麽一問,讓小女孩更加不知所措,她低下頭支支吾吾地說:“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要我了,是金斯利救濟會的大哥哥大姐姐們每個月給我送好多好多東西我才能活到現在的。看,這是他們送給我的禮物。”隻見小女孩笑著從懷裏掏出一隻老舊得棉絮都爆出的布偶在尼爾的麵前揮了揮,然後收起笑容,小聲說道:“他們都喊我德巴。”“哼,這要是被藍都裏的那群金斯利知道肯定沒好果子給他們吃!”一旁的克羅這時一邊舒張舒張手指一邊說。“不要,不要,那些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們真的幫了我好多好多。”小女孩急忙向克羅解釋。看她那慌張的樣子,克羅也隻笑了笑說:“放心,不會的。”

    “你能把這個布偶送給我麽?”尼爾指了指小女孩緊攥在手裏的布偶問道。小女孩疑惑地偏頭望著尼爾,遲猶了會兒,然後果決的把布偶遞給尼爾。尼爾接過布偶,說了聲:“謝謝”接著他取下係在刀鞘上的那串鈴鐺放到小女孩手心,說道:“作為交換,這串鈴鐺就送給你吧”小女孩疑惑地搖了搖這串“啞”了的鈴鐺,“嗯!”她興奮地應了聲,小心翼翼地把鈴收在懷裏。一旁的克羅滿臉驚訝地望向尼爾,張口欲言卻又強忍下來。

    “對了。”尼爾站起身,麵向小女孩弓身拘禮,說道:“還未介紹,我名為尼爾·卡庫斯,而他則是我的哥哥克羅·卡庫斯。”尼爾此刻明媚的眼眸注視著小女孩,注視著這位沐浴花與夕光裏的女孩,任由四月裏如同淚滴般的艾若花瓣拂過尼爾的臉,將那冰霜的冷顏化開,隻見他將女孩的手輕輕挽起,微笑說道:“很高興認識你,可愛的美麗的艾琳·卡庫斯小姐。”在這一刻,艾琳終於忍不住,撲在尼爾懷裏放聲哭泣。一直哭到眼淚流幹,拖著疲累的身心進入甜甜的夢鄉,嘴裏還時不時念叨著“艾琳,我是艾琳”。尼爾默不作聲地將艾琳護在懷中,掩在樹影下,免得周遭刺骨的談論戳破這一刻屬於小女孩的美好。

    夕影斜匿,清風細聲哼起“沙沙的葉曲”。“嗯?大哥哥你....”艾琳揉揉惺忪的雙眼,發現尼爾正取下頭上的那塊灰色的頭巾,用它把自己那對格外顯眼的貓耳包起。但更讓艾琳驚奇的是那一頭紮眼的黑發。“大哥哥你是黑發!”艾琳略帶驚異的語氣讓尼爾的眼神裏憑添了幾分空洞。艾琳好奇地伸出雙手摸了摸那頭黑發,尼爾的神情突然一窒,她嚇得趕緊縮手,過一會兒再望望尼爾發現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然後繼續試探地伸出手摸摸尼爾的黑發,不假思索的說:“不管大哥哥變成什麽樣子,尼爾大哥哥永遠都是我的哥哥。”聽見女孩的言語,克羅欣慰地笑了笑,對尼爾說:“這下你可是有了一個妹妹了,尼爾。不過你把頭巾給她真的不要緊嗎?要知道比起身為她作為德巴的那對耳朵,你的黑發更加惹眼。”克羅的話讓艾琳有些不安,她剛想詢問什麽。這時尼爾卻隻說了聲“我知道了。”隻見他站起身,留下句“快走吧。”便邁開步子,沿著小道向那一處最為璀璨的光點走去。剛反應過來的兩人趕緊拾掇行裝,追了上去。

    夜行至深,寬闊的道路卻被兩旁的方晶燈照得生輝,唯留三道突兀的人影流向遠方碩大的光團。“啊,前麵發光的東西是什麽啊?克羅大哥哥?”艾琳眺望遠處的那塊光團,轉身扯了扯克羅的衣角向他問道。克羅回頭瞅了瞅尼爾,若有若無地向他一笑。無視尼爾的挑眉,克羅向艾琳解釋說:“那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湛藍之都-瑪斯紮特。它作為巴夫帝國最靠近西方邊境的大都市,同時也是帝國重要的軍事要塞之一。看它四方形圍城似的布局,用巷節鏤鍥般的小閣樓擁住整座城,將整座都市武裝起來。而那團將整座城籠住的光,同樣也是夜間對敵的利器。真是不愧於藍之魔術師稱號的設計”那塊怪異的光團仿佛在此時勾起了克羅的酸甜記憶,也勾起了他的嘴角。

    隨著那座光輝之城在視野裏慢慢擴展開來,連道路也變得愈發寬敞平坦,路兩旁的一片夜櫻草也隨著餘暉的退怯而瑩瑩一片。等走到離城門不遠處時,尼爾和艾琳才發現這座城市超乎想象的巨大、繁華。數十米高的粗壯古樹立於道旁,光從樹冠上的方晶石裏流出,點亮了刻著“瑪斯紮特”的寬厚木匾,再沿樹幹上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淌下最後傾瀉在土壤裏。翹首望去,兀立高聳的建築尖頂從城牆刺出,此起彼伏連綿一片。溫潤的光輝從彼方那數不清的窗戶裏滿溢而出,把這一片的夜空照亮。“藝術!”這兩個字尼爾脫口而出。“哈哈哈,第一次來到藍都果然還是被它的魅力驚到吧。這裏就是藍之魔術師馬薩劄特的故鄉。”克羅瞧見艾琳那副吃驚的表情一點也不感覺意外。

    三人慢悠悠地一邊欣賞風景一邊踩著細晶沙鋪就的道路往城門口走去,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腳底卻一粒未粘。過往的路人都有意無意的避開尼爾一行人,偶爾能聽到他們在談論“黑發”什麽的。

    “嗯?”十米開外的城門口有一位戴眼鏡的褐發女人在向他們招手,隻見她疾步跑過來,來到克羅麵前,向他說道:“團長大人,您交代的事都已經安排好了。”“嗯。”克羅點了點頭,示意尼爾和艾琳兩人跟著這個女人先走。注視著他們三人進城後,克羅也急匆匆地向另一處走去。

    進入城中,剛剛那閃耀得近乎刺眼的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寬闊的錯綜的晶砂街道將隨處矗立的輝色樓宇緊密的聯結在一起,組成這座都市的龐大身軀。那一枚枚在行人指節上躍動的光點,一處處高聳的魔方石燈碑仿佛將整片城市的黑暗從中剝離。這時一位看上去大約二十歲的少女徑直向一棟方盒結構的建築走去,她身後緊跟著一位黑發少年以及一個頭戴奇怪包布的女孩。“就快到了,前麵就是金斯利救濟會了。”少女停下腳步,轉身向尼爾兩人說道,然後她來到小女孩麵前,蹲下身子對她說:“你好,我叫菲麗·艾諾勒。請問你就是艾琳·卡弗裏諾小姐嗎?”“嗯。”小女孩猶豫似的點了點頭。“那這位想必就是尼爾·卡弗裏諾少爺了?”少女扭頭望向一邊的少年,得到的卻隻有幾秒默認。得到無聲回複的少女眨巴眨巴眼睛,然後繼續說道:”待會兒我得帶艾琳小姐去做‘金邊鑒定’,尼爾少爺您可以在接待室稍候一會兒嗎?”尼爾稍作考慮後點點頭。得到肯定答複的菲麗站起身,繼續向前走去。

    來到這棟外部簡陋的稍顯怪異的宅邸前,從質樸厚實的木門內走出一位身著禮服,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頭。“菲麗小姐,我是藍都金斯利的負責人流克......”雙方禮節性地寒暄了幾句後流克便將菲麗一行人迎進了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