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陳蘊詩的調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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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拘回來的王嘯被放了,可被請回來協助調查的崔國寶,卻沒有回家的機會了。
他因收受賄賂被移交給了檢察院。
崔國寶對他曾打電話給死者,之後死者又兩次回電話給他這事矢口否認。但辦案人員在他的手機上,找到了相應的通話記錄。
他看到手機上有與伍鴻城的通話記錄時,相當吃驚,一臉的不可思議。而對於事發當晚,他堅持他和妻子十點十分就上床睡覺了。
至於為什麽會有通話記錄,他不知道。
他在省直機關工作的妻子和他的說法相同,都是晚上十點過幾分就上床睡覺了。
但辦案人員可以肯定的是,他所打的電話與伍鴻城的死是有極大關聯的。所以在他拒不承認打過電話,又不能證明他的手機在事發當晚在別人手上或者別人用他的手機打過電話時,辦案人員反複盤問試圖攻破他的心理防線,讓他說出打電話的原因及主謀。
無論如何盤問,他堅決不承認他打過電話,也不承認他與伍鴻城的死有關。
或許是不斷盤問給他造成的心理壓力太大,或許審訊的警員對他不供出主謀他就是殺人犯的暗示太過明顯。他崩潰了,在審訊室裏痛哭流涕。把他受賄、賭博,甚至多人亂.搞的事情都交待了一遍,以證明他與伍鴻城案無關。一開始他隻交待了與鴻城地產有關的受賄問題,後來隨著情緒越來越激動,把他所收受的其他公司賄賂統統竹筒倒豆子交待了一遍。
但不管他交待了多少問題,情緒如何失控。崔國寶對於打電話給伍鴻城一事都是堅決否認的,對與別人同謀謀害伍鴻城一事也是堅決否認的。
得,專案組還沒搞清楚他與伍鴻城案到底有多少關係。但他交待的受賄金額,已經足夠移交檢察院反貪局了。
他拒不承認,隻憑通話記錄一項,實在不可能定他什麽罪。看他的樣子,都崩潰成那樣了,還堅決否認。除非能有其他過硬的證據,否則不可能撬開他的嘴,讓他交待與伍鴻城案相關的事了。
沒辦法,隻得先把他移交檢察院,先辦受賄案。
其他方麵能查的都查了,沒有任何線索。
至此,伍鴻城墮樓案又陷入僵局,與之前的那些案件一樣,毫無頭緒,破無可破。
這個案子陷入了僵局,其他案子也不會因某個案件沒偵破而不發生。
沒幾天,專案組的人員都抽調著忙其他案子去了,隻剩個空架子還在掛著,命案不破,專案組不撤。
伍鴻城的家屬來鬧過幾次,但案子沒頭緒,誰也沒辦法,都被支隊安排人打發走了。
還有的就是,陳蘊詩和張傑這對‘垃圾桶’搭檔。
張傑仍是能偷懶就偷懶,得閑一會兒是一會兒。相比之前,他最大的改變是陪著陳蘊詩這個‘老’女人東奔西跑,對他來說不再是忍受,而是漸漸變成了享受。
陳蘊詩則不斷努力看案卷,努力找線索。
陳蘊詩其實不老,隻有29歲,相比24歲數的張傑是大一些,但老女人,隻是張傑對她的要求不滿時腹誹用的稱謂。
她其實隻是一個腦洞有點大,思維跳躍得比較厲害的女生而已。沒男朋友,愛吃炸洋芋。上班時開腦洞亂七八糟的想想,下班後窩在家裏看看韓劇。這基本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這天下午,她看案卷看得累了,坐著又有點無聊,於是她就叫上張傑,走,去詢問嫌疑人去。
直到開車出了支隊大門,她才告訴張傑道:“那王嘯肯定和這些案件有關係,但隊長不讓查了,我們自己去。今天我們就去打草驚蛇,直接告訴他我們所掌握的,每次案發前他都駕車到過案發地。看他是怎麽樣的表情。”
張傑抗議,說這樣做沒有任何作用。
但張傑的抗議自然是無效的。
到了第二轎車修理廠,才停好車,遠遠的就看到那拐角處兩個女人圍著王嘯,站在那裏說著什麽,旁邊還站著幾個男的看著。看那兩個女人,歲數應該都不小了,但都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立馬來了精神,想,不會是王嘯當小白臉騙了人家的錢,現在找上門來了吧?想到這種可能,她就覺得相當可樂。帶著張傑走了過去,饒有興致就圍觀起來。
那倆女人看到有人來了,還是兩個穿警服的,其中一個略顯年輕但頗有氣勢的女人就轉過身來要和她倆搭話。
陳蘊詩忙伸手阻止道:“路過,路過,你們繼續!”
前來找王嘯的是陳滬生的姑姑陳呈和母親蔣明麗。
陳滬生已經渡過了危險期,可右腿已經沒有了,左腿膝蓋粉碎性骨折。他這一輩子,已經基本沒有了站起來的希望。
一家子的寶貝成了這個樣子,全家人心中都很憋悶。姑姑陳呈更是誠惶誠恐,生怕哪天自己就成了眾矢之的。因為那跑車,是她買了送給陳滬生的。所以她急於為家裏樹個目標,讓哥哥嫂嫂胸中這口氣有個發泄的地方。
在她知道自家侄子與樊弊衣的朋友衝突,後對方又以極高速度追趕並超過自家侄子陳滬生的跑車,導致滬生車速過高而失控出事。她就攛掇著嫂子去找了一次樊弊衣,可沒達到讓嫂子出氣的目的。當時陳滬生還生死不知,去找樊弊衣,是回家時順便。可找王嘯麻煩,那就不方便了,所以事情就擱了下來。
現在陳滬生的‘判決書’已經落到了地上,一輩子就隻能在輪椅上渡過了。是時候讓那始作俑者感受一下陳家的憤怒了。
所以她帶著幾個公司的保安,拉著嫂子就來了。她老公之前就跟她說了,那可是樊家樊弊衣的準男朋友,還是要顧及一點樊家。
可她覺得,那個修車的和衣衣現在還不是確定的男女朋友關係,可哥哥的獨子、陳家的獨孫都已經廢了,難道還不能找找那修車的麻煩嗎。再說,樊家強,陳家也不差。
她想,不論是以權、以勢、以錢、還是以暴力,都要讓這個修車的小子顫栗著跪在地上任她們宰割。
可她沒想到,這個名叫王嘯的居然是個滾刀肉,他沒有被打擊到,她們卻被打敗了。
本來帶著六個當過兵的、孔武有力的保安來,覺得已經有足夠的威懾力了。可人家雖然穿著普通的工作服,一身的油膩。可隨便往那一站,被撐起的t恤,倮露在外的手臂,無不表露著那個男人的強硬。不是態度上的強硬,而是身體上的強硬。那種肌肉的質感,極具雕塑感的線條,讓人覺得他就是由鋼鐵組成的。更可氣的是,他隨意環視她帶來的幾個保安,居然沒有一個人敢於和他對視,有兩個甚至立即就把頭低了下去以躲避他的目光。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失語了,思維混亂了。有那麽一刹那,她甚至想,被這樣的男人壓著,那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她三十九歲,正是某些方麵需求最強的時候。
蔣明麗看著那男的走了過來,麵無表情的站到了她們麵前。可一直主導‘問責’這件事的小姑子,神色不寧的上下打量著那個導致自家兒子出車禍的男人,一言不發。蔣明麗隻得無奈的先開口。
說了兩句,小姑子才仿佛回過神來。
陳呈有些差澀,雖強自忍耐,但實在不知道自己臉紅了沒有。
努力平息了心中的慌亂,陳呈接過話頭。因為嫂子雖說是副校長,但其實是生活在象牙塔裏,對這些事不擅長。
雖然話接過來了,但味道已經不對了。很多話說出來總是差了一點氣勢,她霸道女總裁的氣場沒有了。
更讓她氣憤的是那王嘯那種輕慢的態度,毫不在乎的表情。還把一切都推得幹幹淨淨的。
他說他有視頻可以證明他根本沒有理陳滬生,隻有陳滬生像條狗一樣亂咬,然後陳滬生先走了,他也沒有去追趕陳滬生。
他說陳滬生像條狗一樣亂咬,不僅她氣得夠嗆,嫂子的臉都一下就白了,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也是,兒子還躺在醫院裏,雖然還活著,但已經殘廢了。前來興師問罪,卻被導致這一切的人把自己兒子罵作條狗。換自己也受不了,陳呈對嫂子的悲憤感同身受,連忙扶住已經搖搖欲墜的嫂子。
她正要以武力為威脅。誰知那男人已經搶先說,要上演全武行,她這點人還不夠看。那男人這樣一說,她帶來的保安更是溫順得像小綿羊一樣。
她威脅說讓警察抓他、讓相關部門收拾他。人家絲毫不懼,輕蔑的說,盡管放馬過來。
她說要去找他們廠的老板,讓他丟工作。他說,我平均四個月換一次工作,你要有興趣盡管去說,這裏我都幹了三個多月了,你不說我還想著換呢。
她威脅說要去找他家人的麻煩。他終於正眼看她了:“夠膽你就去。”
她呐呐的說不出話來。威脅人家,反被人家威脅了,他就那麽一說,還真就讓她噤若寒蟬。
她覺得她已經是狗咬刺蝟,無處下嘴了,又想今天真是大失水準,再想人家隨便說一句,自己就不敢多說了。她又氣又急,這哪裏是欺負人來了,完全就是送上門讓人欺負來了。
她恨不得咬他兩口,可望著他那一身結實的肌肉,哪裏能咬得動!
哪裏能咬得動?她又上下打量他,嗯,耳垂能咬得動,咬他嘴唇也能咬出血來!至於舌頭……
啊呸!我這是怎麽了,她突然反應過來。想些什麽呐!
現在不是又氣又急了,是又氣又羞了,差點哭了起來。
一個跟著陳呈來的保安,看到平日高高在上、性感俏麗的女總裁居然莫名其妙的就露出嬌羞的表情來,不由得看癡了。
就在這時,陳呈發覺有兩個警察走了過來,她仿佛看到了救星。轉過身來正要說話,誰知走前邊的那個女警竟然伸手往前虛推,阻止她說話,口中還說道:“路過,路過!你們繼續。”
然後就站旁邊,一副看戲的架勢。
她差點就一口血吐出來了,這是什麽警察啊?難道沒看到我需要幫助嗎?
轉念一想,就算警察幫她,她怎麽跟警察說?難道說:“警察同誌,我要欺負他,他不讓我欺負?”
她正在那裏想著,就聽得王嘯說道:“兩位要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上班去了。”
王嘯也鬱悶得很,我都那麽低調了,自己開車翻田裏還要來找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因此,王嘯說話就不怎麽客氣。
可這兩個女人也好玩啊,一個被自己一句話就激得泫然欲泣,看起來沒人扶著都站不穩了。
另一個自稱是陳滬生姑姑的,雖然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但其實應該是四十團轉,不是小女生了。一開始還一副霸道女總裁的架勢,帶那麽幾個壯漢來,本以為是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
誰知卻和自己鬥起了嘴,那臉還一會紅一會白,白了又紅的,不知道搞什麽鬼。還敢威脅自己家人,小小嚇唬一下,居然就要哭了。
真是的,她們不是來找麻煩的,是來搞笑的。
見她們都沒有了反應,隻得問一下,免得一會還糾纏不清的。見都沒有反應,就轉身抬腿要走。想了想,又回過身來道:“那陳滬生不是沒死嗎?沒死就沒關係啊,會好的,總會好的!”
蔣明麗一下子爆發了:“好什麽,我兒子已經殘了,殘了!”
然後嗚嗚的哭了起來。
王嘯很認真的道:“這不是我的錯。而且,會好的,終歸會好的。”
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