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頂多算是偽裝

字數:7566   加入書籤

A+A-


    天亮了。

    我睜開雙眸,盯著眼前的溫暖胸膛。

    雖然沒有健碩的胸肌,但,也毫無贅肉。

    “玖兒……”頭頂傳來憂心的詢問聲。

    我的目光依舊呆滯,“放心吧亞叔,我沒事了。”

    “到醫院做個檢查吧,畢竟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聽語氣,還是有些擔心。

    我緩緩抬起頭,看著他,“亞叔,我想去參加祭祀和聚會。”

    他一怔,“丫頭,你確定嗎?”

    “嗯,確定。逃避不是辦法!”總要麵對那些人。

    “這種活動通常要鬧上一整天,你現在的身體狀態,能承受得了嗎?”眉頭擰成了花兒。

    沉默片刻,我鑽出他的懷抱,坐了起來,“如果這點小事都不能承受,那我就不是初玖了!”

    他也跟著起身,“好,我陪你一起去。”

    我沒有回應,拿起房間內的固定電話,撥通了淩自橫的手機。

    ——他的號碼我早就爛熟於心,之前說不記得,不過是借口。

    接通電話之後,他怏怏地問了一聲“哪位?”。

    “哥。”我輕輕喚道。

    他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初玖?是你嗎?你還好嗎?現在在哪裏啊?”

    “我沒事。你還在別墅嗎?”我淡然應對,跟他的激動形成了反差。

    “是,我還在別墅,過會兒準備出發去陸家。”

    我潤了下嘴唇,“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他當即回道,“初玖,剛才我接到父親的通知,他說你身體不舒服,可以不去參加聚會。”

    ——想來定是那個人跟淩伯年溝通過了。

    “還是去吧。等我!”說完,不待他回複,我掛了電話。

    亞叔已經起床穿好了衣裳,“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接過他的備用大衣,裹在身上。

    他幫我整理著衣領,“那我們分頭行動。聚會中如果出了什麽狀況,隨時告訴我,好嗎?”

    仰望著他,我點點頭,“亞叔,多虧有你。”

    “傻丫頭!”撥撥我的頭發,“亞叔決定了,不再啞忍。”

    “什麽意思?”我很是不解,“你想做什麽?”

    “保護你。”說罷,低頭,把嘴唇印在了我的腦門上。

    親完,半擁著我出門。

    雖然一頭霧水,但不能再耽擱時間,我便沒有追問。

    獨自下樓,出酒店,回別墅。

    淩自橫已經在院門口等著了,見我從酒店出來,趕忙上前來迎我。

    “早就該猜到你逃去了酒店,我真笨……”嘴裏碎碎念叨,半擁著我回院進屋。

    進門後,他迫不及待地問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搖頭,“哥,倒是你,最好別硬撐著去參加聚會。”

    ——他的樣子有點慘,眉角有塊結痂,青了一個眼窩,走路似乎也不太利落。

    “我沒關係,可以的。”淡淡地苦笑著,更添淒涼。

    說真的,沒法兒不生出惻隱之心。

    我回自己房間找出化妝包,裏麵有一整套國際大牌化妝品,是在巴黎購買的。

    因為平時不太化妝,少數產品隻用了幾次,有的甚至都沒有開封。

    我拿著一次都沒用過的遮瑕膏,去淩自橫的房間,幫他遮蔽臉上的傷痕。

    他就那麽靜靜地端坐著,緊閉雙目,似乎有點不安。

    擦完遮瑕膏,讓他照了下鏡子,大男人竟然臉頰微紅。

    “我這算是化妝嗎?”他故意打趣,掩飾窘態。

    我搖搖頭,“不,頂多算是偽裝。”

    他又抿嘴笑了,樣子跟三年前一樣的靦腆。

    驀地,他拍了下額頭,“看我,差點忘了。”

    說完,快步出門。

    再回來時,手裏提著一件純黑色貂裘。

    “外麵冷,去祭掃的時候容易凍感冒,這件衣服禦寒能力好一些。”說著,往我眼前送了送。

    我沒有拒絕,欣然接受。

    回房去洗漱換衣服,簡單吃了點早餐,我們出了門。

    淩自橫駕車,直接開進了陸家大院。

    我倏然發現,這裏並不是三年前陸非煙讓吾競堯送她去的那個“家”。

    正疑惑的時候,淩自橫輕聲跟我說道,“陸家老宅是四個家族中最氣派的,而陸家新宅,則是四個家族中最華美的。”

    我猜想,這裏便是老宅,而當年我看到的那座古香古色的建築,便是陸家新宅。

    在車位上停下,淩自橫卻沒有下車。

    我左右睨了幾眼,發覺兩旁的車子也並未熄火,應該都有人在裏麵。

    隻是窗玻璃均貼了黑膜,什麽都看不見。

    稍後,一個似曾相識的高瘦身影出現在幾十米開外的側前方。

    他身旁跟著一輛黑色勞斯萊斯,緊挨著最靠裏的豪車停下。

    然後,他屈身邀請車內的人下來,換乘到黑色勞斯萊斯上。

    如此往複,車位上每輛車子裏的人都統一乘坐陸家安排好的車子。

    輪到我們這輛車的時候,他沒有像對待別的車子那樣恭謹。

    當然是認出了車牌號,——舅甥倆曾經大打出手,這個仇,他還記得。

    可是,當我跟著下車的時候,他卻笑了。

    是那種讓人猜測不透的笑容。

    我若無其事地喚了一聲,“湛舅舅!”

    身旁的淩自橫也跟著叫了聲“舅舅”。

    傅湛沒理外甥,目光毫無遮掩地落在我身上,“好久不見,你變漂亮了。”

    “謝謝。”我不卑不亢地道謝。

    隨即,他親自為我打開了勞斯萊斯車門。

    點頭致意之後,我淡然上車。

    他幫我關上車門,謎樣的笑容依舊不散。

    淩自橫坐在旁邊,始終繃著臉色。

    車子緩緩向前移動,高瘦的男人又去請下一輛車上的人換乘。

    幾分鍾後,十一輛同型號的黑色勞斯萊斯從陸家大院出發,魚貫而行,直奔暉城最豪華的墓園“承澤古園”。

    每輛車子前後都掛著黑紗,速度很慢,均保持在四十邁左右。

    令人納悶的是,路上竟然沒有遇到過紅燈,十一輛汽車間距統一,沒有一輛脫離隊伍。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抵達承澤古園。

    這座墓園雖然建在山上,但能把車子開到陸老爺子的墓地旁邊。

    停車,下車,眾人按照輩分的高低自行站隊。

    男人們都穿著中長身的黑色羊絨大衣,女人們則是一水兒的黑色貂裘。

    褲子鞋子甚至是圍巾手套,一應全黑,沒有半點雜色。

    這種場合通常隻需成年的親朋好友來參加,所以,未成年的孩子們都沒有帶來。

    而我,無論從輩分還是年齡算,都是眾人之中最小的。

    遂,隻能站在最末一排的角落裏。

    身側是同樣一身貂裘的淩語橙。

    她也知道今天要收斂心性、不可放肆挑釁,所以隻是用目光剜了我n多次,並未出言不遜。

    前麵在舉行親人告別儀式,主持者據說是位得道高人。

    偶爾能聽見悲切的悼詞和深沉的禱語,隱約可聞混雜的哭聲。

    能分辨得出,女聲是陸非煙,嚶嚶喏喏,仿佛撕碎了春水。

    男聲可能是她的弟弟吧!

    又或者,是陸老爺子的準女婿?

    嗬嗬,誰知道呢!

    從下車開始,我一直垂著頭,感覺有很多道目光接踵落在我的發頂。

    誰想看就隨便看吧,反正又不能把我看化了。

    親人告別儀式結束後,陸家子女隨同高人去旁邊的統一焚化處為陸老爺子燒紙錢,其他人等就在原地守候。

    這時,眾人開始竊聲聊天。

    沒人理我,我也不想主動跟任何人說話。

    可一直低著頭,脖子實在受不了,便抬頭活動頸椎、緩解疲勞。

    不期然撞見亞叔的目光,暖暖的,投在我的臉上。

    我衝他眯眸淺笑,餘光卻發現另一個人似乎也在看我。

    猛地轉頭望去,是跟我站在同一排的淩自橫。

    同樣報以微笑,然後再度低頭。

    “賤人!”身旁的淩語橙忽然惡狠狠地低聲罵道。

    我隻當沒聽見,——若是現在跟她吵起來,沒人會向著我這個“庶女”。

    見我不回應,她可能是覺得無趣吧,便不再罵了。

    寒風四起,終於有人忍不住跺腳取暖。

    就在眾人冷得紛紛打哆嗦的時候,陸家子女從焚化處回來了。

    我依然垂首,不想看見那對璧人並肩而行的身影。

    接著,祭祀收尾,到了親朋好友獻花送祭語的環節。

    傅湛親自為大家發放鮮花,並不是祭祀常用的白菊,而是白色馬蹄蓮。

    從他那接過花束,我手中還多了一張紙條。

    這人果然不想安生。

    我沒有馬上打開,隨手放進了貂裘口袋。

    大家手持白色馬蹄蓮,按照輩分高低循序走過陸老爺子墓前,獻花,送上祭語,做最後的告別。

    這個程序過後,祭祀便結束了。

    眾人紛紛上了來時乘坐的車子,被送到盛宴酒店。

    午餐算是答謝宴,席間,陸非煙代表主家向親朋好友們道謝。

    菜肴很豐盛,以中餐為主。

    我隻管低頭吃東西,不跟任何人有眼神上的接觸,包括亞叔。

    沒人飲酒,用餐速度很快。

    飯後,大家又乘坐勞斯萊斯回了陸家大院。

    在院內停車場,紛紛坐上自己的車子,回各自的處所去換衣服。

    然後,再馬不停蹄地回到大院,正式參加小年聚會。

    形式化地折騰著,——有錢人的世界,我真的不太懂。

    但有一點我很清楚,今晚的聚會,絕非單純地吃吃飯、喝喝酒、跳跳舞、聊聊天那麽簡單。

    好吧!

    既來之,則安之,靜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