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球也在一點一點地縮小，原本懸浮其中的東西一樣樣掉出來散了一地。

    趙翔很驚慌，此時他已經能夠觸及球體的邊緣了，但無論怎麽掙紮，就是不能撐破球體，更奇異的是，他的腳踢到邊緣上，鞋子穿透出去，腳便踩著球體邊緣，用力再撐，球體跟著他用力而變形。他一收腳，鞋子和襪子便掉了下去，球體又恢複球狀。

    一缸的透明液體馬上就滿了，老道又移來一口大缸，將球體移到空缸上，並迅速用木蓋板蓋住前麵的缸。

    液體還在不斷地流出，鼠群分化成兩群，一群圍著舊缸，一群奔著新缸而去。好在地穴裏不再有新的鼠群加入，兩撥老鼠數量不足以爬上近一人高的缸壁。

    很快一缸又滿，球體又被移到另一缸上。第四口大缸裝滿的時候，球體裏的液體也一點點流盡了，困於球中的趙翔無論怎麽掙紮也無法撐破那層看不見的球壁。它像氣球泄氣一樣，氣跑光了，卻緊緊包住裏麵的趙翔，滲進衣服，最終緊緊包在皮膚之上，消失不見。

    球壁融入趙翔體內的時候，他便不再懸浮空中，墜了下來。

    老道眼明手快，順手一推，趙翔便重重摔在了大缸之外的地上，全身上下沾滿了血肉皮毛。

    土狗還在奮力咬合，依舊咬爆一口老鼠便甩出來，周邊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屍體。

    老道蓋上木蓋後，土狗很快消滅了殘存的老鼠，這才趴到地上喘著粗氣。

    躺在鼠屍堆裏的趙翔無力起身，連喊話的聲音都沒有，隻能等著。

    老道和了泥封住缸口，又在周圍點了一圈木炭，這才回頭將疲軟無力的趙翔扒個精光架出地穴。

    古寺之外晴空萬裏，老道提水去了，將趙翔放在廊道石階上，看守他的土狗隨即從頭到尾將他舔了一遍，粗糙的狗舌頭舔一下，趙翔便起一身雞皮疙瘩。

    痛苦不堪，卻無力反抗，趙翔隻能閉眼假裝享受了。

    老道將第一瓢冰涼的水澆在頭上時，他一下就跳了起來，光著身子吼道：“有沒有搞錯！你好歹燒點熱水好不好！”

    老道站在石階上，麵帶微笑，長須在微風中輕撫，一身破舊的道袍掩不住道骨仙風。

    剛才從空中掉下來的時候被推了一把，趙翔本來很不爽，現在在陽光下看到這老頭子這麽一副高人的形象，自己倒不好意思了：“那個……我自己洗就行了……”

    老道點了點頭，沒有言語，轉身進了大殿，一身黑毛油光發亮的土狗就蹲在趙翔跟前吐著舌頭。趙翔剛轉了個身，它便站起來。

    “想都別想！你就在那裏給我蹲好了！”趙翔舉著水瓢恐嚇。

    土狗大約也覺得看一個大男人洗澡挺無趣，扭頭入了大殿找老道去了。

    天很熱，豔陽高掛萬裏無雲。院中除了聒噪的蟬鳴和嘩嘩地水聲，再無其它聲音。

    站在大太陽底下冷水澡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更不要說這天藍得有點過分，又身處山頂，感覺就像當初站在藏區高原上，心靈舒暢得趙翔差點唱出歌來。

    洗完回身看到石階上放著一疊整齊的衣服，土狗就蹲坐在衣服邊上吐舌頭。

    衣服正是那天在萬達廣場裏新買的休閑裝，可惜沒買內*褲。

    古寺很老很舊卻氣勢恢宏，廊道上的柱子粗大得有些過份，直徑至少兩米，但是油漆卻早已掉光，盤結爆裂的木紋露在空氣中，怎麽看都很有年份了。

    屋頂很高，黑瓦上長著很多雜草，還有麻雀出沒其中。黑色的木牆上盡是殘破的窗戶紙。大殿中正麵三尊大佛漆胎不全，供桌上連塊桌布都沒有，隻鋪著一層幹草和一床被子，顯然那是老道的床鋪了。

    大殿很大，八根巨柱支撐之下，少說四五百平方米，但除了大佛、供桌和牆腳下幾排放著簸箕的架子外，別無他物。

    趙翔很好奇，這座寺廟一點不比他去過的那些旅遊景點要遜色半分，卻沒有人投資將其開發成一個景點，更神奇的是，它居然住著一個道士，而且看樣子住了有些年頭了。

    老道從供桌下麵爬出來，將幾個血跡斑斑的購物袋遞給趙翔，用奇怪的腔調拗口而生硬地問道：“你往何處去？”

    趙翔在袋子裏麵找出手機，按了一會兒，一臉失落地問：“道長，這裏是哪裏？怎麽連手機信號都沒有？”

    老道一臉茫然，沒聽懂他說的話。趙翔放慢語速又問了一遍，老道還是茫然：“手機？”

    趙翔晃了晃手機：“對啊，沒信號。連gps都定不到位了。”

    老道搖頭。

    趙翔又問：“那請問道長，這裏是哪？”為了老道能聽懂，他盡量放慢了語速。

    “龍溪。”

    “龍溪？沒聽過，是一個市嗎？在哪個省？”

    老道沉默了許久，才道：“這裏……不是你……的世界，你從……天上來。”因為腔調怪異，怕趙翔不理解，還指了指天上。

    趙翔這才想起來，自己是被隕石裹挾了，一直下墜，但老道直接說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從天上來，難道自己真的跑到另外一個世界了，一個不知道手機是什麽的世界？

    內心隱隱不安起來，依現在自己看到的，這應該還在原來的那片土地上，那麽這座古寺和眼前這個老道士似乎都在指向另外一種可能……

    趙翔拿著手機，指著屏幕：“道長見過這個嗎？”

    老道搖頭。

    趙翔打開相機，將蹲在地上的黑狗拍下來，向老道士展示了一下照片，兩根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照片便隨之變大變小。

    老道側過頭看了看屏幕背麵，額頭上便汗如雨下了。

    站在大殿門口向對麵看去，遠處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寺廟掩在林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廟裏有個和尚正在打掃台階。

    猶豫了許久，趙翔終於開口問老道士：“道長，今年是哪一年？”

    老道閉眼長歎道：“淳熙十一年，自靖康之亂後趙宋南遷已有五十七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