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五田村民

字數:3188   加入書籤

A+A-




    純陽吃完一碗,又伸勺子進鍋,撈出來的依然全是肉,這才說:“忌口的是那些禿驢,修行在心不在口。上月去城中給一居士看病,送了兩條子豬肉,你來的不巧,前些日子剛好吃完了。”說完大口一吸溜,三兩下又解決了一碗。

    趙翔敢想象豬肉吃一個月是什麽概念,見純陽不吃了,便提了鍋到門外,喊了聲旺財,便倒進食槽中。

    純陽飽餐一頓後滿臉紅光,站在院場中間曬太陽。農曆五月的太陽熱辣無比,趙翔的太陽能充電寶隻花了半小時就充滿了電,但純陽道長卻連一滴汗都沒流,還打起了五禽戲。

    趙翔靠在柏樹下石頭上玩手機——事實上,他的手機很奇怪,半個月了電量還一直是100%,哪怕亮度調到最高又放了整整一天的電影,它的電量還是沒有少點減少。一開始以為是電量太虛係統無法準確檢測,過了兩三天他就心安理得地玩著手機而不考慮電量的問題了。畢竟,電池有用不完的電這是一個極有深度的物理化學問題,不是他一個文科生所能解釋的。

    吹著涼風,心想什麽時候得在這裏搞張吊床,山風席席,午後在這裏睡覺再合適不過了。

    五株柏樹就長在石崖邊上,交錯有致。老道說這是小芝山,對麵香火鼎盛的是大芝山的開元寺,大小芝山說的是山體的廣度並不是以高度,不然這邊應該叫大芝山才對,畢竟比對麵山頂還要高出一大截。

    大芝山莊重,像個炒鍋倒扣在平原上,高不過二十丈,巨木林立,鬱鬱蔥蔥。

    小芝山奇秀,像一支石柱插在土包上,足足二十丈高,除了山腳下有些大樹,石崖上盡是這些怪樹。

    老道說當初這裏才是開元寺,之所以叫開元寺,就是因為寺廟建在前唐開元年間。眾僧沿著崖壁開鑿了條八尺寬的石徑直通山頂。

    小芝山上的開元寺一直香火鼎盛,直到江對麵出現了南山寺,信徒多往那邊去了。

    當時的方丈眼見著基業敗落,覺得這裏風水不好,像座墓,想方設法遷到對麵大芝山去了。這邊自然也就荒了。純陽從北邊過來時整個山頂全是雜木荒草,便住下了。

    老道將開元寺舊址據為己有,這中間肯定是和對麵那些和尚有些衝突的,隻不過他不說,趙翔也懶得多問。

    對於風水趙翔所知不多,充其量就知道床頭不能對著東西方向。這裏風水如何他看不出來,隻是夏日炎炎,柏樹下既無蚊蟲又有輕風,抬頭能見藍天白雲,側身便是山邊成片待收的稻田,再美美地吸上幾口香煙,身心實在舒暢。

    “少吸些煙吧,傷肺。”純陽打著拳甩來一句。

    趙翔彈落煙灰,幽幽

    迷糊間正要睡著,旺財躥起來,一路吠著衝出山門去了。

    老道收了氣,看了一眼趙翔:“來人了,要是有人問起,按之前說的應對。”

    很快山門外傳來呼喊聲:“道長,救命啊!”緊接著亂糟糟上來一群人,一群衣服破舊的古代人。

    這是趙翔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到除了純陽之外的宋人,全部穿著破舊的衣裳,半臂長的短袖、半截小腿長的褲子,無一不是鬆鬆垮垮打滿了補丁,布料粗糙,應該是麻布。就算忽視這些,但一群赤腳的人,似乎也說明他們的身份應該就是山腳下的村民了。

    傷者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被眾人放在門板上抬進大殿,坦露的胸口上兩塊拳頭大的紫黑色淤痕高高突起,臉色蒼白嘴角還流著血。

    原本護在他身邊的少女跪在純陽麵前哀求:“道長,救救我阿弟!”

    眾人自覺地讓到一邊,純陽上前號了脈,又拿銀針放了黑血,這才說:“並未傷及內髒,沒什麽大礙,養上幾日便好了,我抓些藥回去服用。”

    一名老者跟著純陽來到藥架子前,躬身伸手往他的手中塞了一小串銅錢,求道:“道長,能不能讓他在山上暫住幾日……”

    何德芳是五田村的鄉老,也是人群中唯一穿著鞋子的人。但五田村隻是個北邊流民聚集起來的佃戶村落,幾十年來租種開元寺的田地,所以他這個鄉老也隻能算佃戶與地主之間的聯絡員,主要工作就是維係兩邊的關係,並不能算是真正的鄉老。

    這次的事情鬧得有點大,因為張文——也就是躺在門板上半死不活那個少年——把開元寺的直歲僧信空和尚的第三條腿給廢掉了。

    本來一個寺院裏管寺外事務的直歲僧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說白了就是個打雜的,但開元寺勢大,又被自家的佃農給傷了,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張文。

    信空被扛走的時候叫囂著“打死算我頭上”的話,何德芳一想起來就全身發寒。現在山下村民還與僧眾對峙著,如果將張文抬回去的話,小命難保。

    何德芳還是躬著身子:“道長……”正要說話時候,見短發怪裝的趙翔就站在邊上,嘴上銜著一支白色小棍,口中直冒白煙,嚇了一跳,話也不敢往下說了。

    趙翔報以微笑,隻是站在一邊不說話。但何德芳卻沒法輕鬆,何德芳衝趙翔躬了躬身子,實在沒辦法往下說了。

    趙翔一點也不識相,根本沒有走開的打算,就那麽幹站著。

    純陽隻好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小友趙先生,自南洋而來,所以服裝與宋人有些不同,不要介意。”

    何德芳心裏卻有些犯疑:這年輕人雖然人高馬大,但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一身衣裳雖說怪異卻能看不到半點針腳的影蹤,看來是極珍貴的。且最重要的是,純陽道長稱呼他為“小友”,看來身世不凡,便又躬了躬身子,作揖這種高雅的動作他一個粗人是做不來的,隻能嘴上帶著笑問候道:“趙先生好。”

    趙翔回了一句:“你好,沒事你接著說,把我當空氣就行。”

    何德芳不知道什麽是空氣,轉身看了看純陽,純陽隻得說:“無妨,你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