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翔沒聽明白，又不好直接問，轉頭看信能，信能還以為趙翔對胥吏的提議不滿，不好直說便道：“不然便到溪那邊再量補一百三十一畝。正好天氣炎熱，下水消消暑氣。”

    趙翔更不明白了，試探著問了信能一句：“加上這一百三十一畝的話，便是正好五十頃嗎？”

    信能的第一反應是這趙先生算術不行，也不好說他什麽，點頭確認了趙翔的說法。

    臥草！臥草！臥草！

    知道真相的趙翔在內心大罵三聲，原來一頃是一百畝！尼瑪的，以前學的是公製，一公頃為十五畝合一萬平米！應試教育害死人啊！人家法明老和尚明明答應的是五十頃，自己以為是七百五十畝，居然還暗爽了半天……

    “各位大人今日也辛苦了，這樣吧，那一百三十一畝我就不要了！”趙翔大手一揮，豪氣衝天。

    信能和三位胥吏臉上頓時鬆了下來，這條小溪雖然水流不急，卻也有三丈來寬，涉水而過也著實煩人，等下還鞋裏踩著水走幾裏地回去，想想都受不了。趙翔犯傻，他們省了麻煩事，一個個都笑得開心真誠：“趙先生少年豪氣！”

    這才是真土豪嘛，一百多畝地，離城隻有不過幾裏，放到現代再偏僻的小縣城至少也是十億級別了，眉頭都不皺一下就不要了，這種感覺真爽！前兩天自己在現代那邊大采購了一大堆東西，好歹也花了幾十萬，也沒見著別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而眼前這幾個人簡直就是要膜拜自己了。

    趙翔為自己的敗家行為引以為豪的時候，有一人靜靜地站在趙翔身後，看他的眼神差不多就是像看待二愣子一樣。趙翔大手一揮，何鄉老臉上的幾十條肌肉都跟著抽搐了。一百三十一畝啊！大宋占田一頃便會被官府歸為鄉村一等戶，而在赤貧的龍溪縣治下，擁有十畝水田的人家已經算得上富家了……這個小年輕一句話居然把一個中等級別的地主身家給揮沒了。

    可惜他不知道，趙翔隻是個初貧乍富的小diao絲而已，對待土地如此，對待那兩億多的巨額存款也一樣。

    但何鄉老的想法不重要，沒人注意到他變幻多端的表情，他們幾個人已經很愉快地就把這件事情給決定了。

    至此，堪量土地事宜便算是了結了，趙翔假惺惺地邀請眾人再去山上吃晚飯，三吏當然想吃了，隻是無奈爬到山上太費勁，隻好婉拒了，由信能帶著走北邊河渠去開元寺辦理過戶手續。

    看著眾人消失在林間小道上，趙翔猛地雙手握拳置於腰間，胯部前後向著虛空猛地挺了數下，每動一下，口中便極力壓低聲音叫一聲“耶！”。

    身後的何鄉老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趙翔，表情比上次看到他吞雲吐霧還要複雜。大約是目光太過炙烈，趙翔感覺到了，回頭毫無羞恥地嘻笑：“何鄉老，我是真的高興，意外的收獲，比前段時間中彩票還爽。”

    何鄉老當然不知道什麽是彩票，但未來的新東家高興，自己也不能看傻冒一樣看他，於是作了個僵硬的揖，臉上同樣堆著僵硬的笑容：“恭喜趙先生！”

    “何鄉老累不累？”

    “不累不累！”

    “不累的話你我一起再將這片土地巡視一遍如何？”

    趙翔走在前麵，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之情，甚至還吼了幾嗓子。

    “大王叫我來巡山，巡了南山我巡北山！”這可不是那道娘娘腔調的流行歌曲，而是西遊記裏小妖唱的原調，不一樣的是趙翔比巡山的小妖還要亢奮，也嘶聲力竭得多。

    這和修養無關，隻在心境。就像前段時間中了巨額彩票，兩億三千多萬啊，一個零頭都不是自己上一輩子班能存下來的。但是領獎前他除了失眠兩天之外，並沒感覺到愉悅。

    而得到這片土地則不同，與其說是四千八百多畝水田，不如說是一大片希望的田野，具體麵積……不行，還得回去買個什麽激光測距離儀什麽的。

    麵積太大，繞著水流岸邊走了一大圈，來到漳水之畔，對著碧波滔滔的江水吼上兩嗓子，驚得江上漁民都忘了撒網了。

    轉一圈是不夠的，趙翔決定趕緊回到山上俯視自己的領地。這回他沒再讓何鄉老跟著：“何鄉老，今天辛苦了，你先回去吧，明天上山來一趟，租地的事情到時候擬個章程。”

    何鄉老躬著身子趕緊告辭走人——跟這位趙先生走在一起壓力太大，剛才分明看到許多守在田裏驅鳥的村民從林子裏鑽出來，他卻依然忘我的高歌，也不知道用的哪裏的方言，唱的是什麽曲子，入了耳便忘不掉了……“就讓我隨你去，讓我隨你去，回到二十歲狂奔的路口，做個形單影隻的歌手……”走在林間小道上的何鄉老有模有樣地哼著哼著，看四周無人，竟也大聲唱了起來，吐字自然不標準，情緒卻十分到位，原本佝僂的身子走起路來腳步輕快了許多，竟還蹦了兩下。

    同樣唱著歌回家的還有趙翔，他一邊唱歌，一邊爬完小芝山幾十米高的石道輕鬆自在。

    進了山門，招娣拿著件白衣服站在院中等著了。

    “趙先生，對不起我弄髒了你的衣服怎麽也洗不幹淨……”招娣聲音細得幾乎沒有了。

    張文從後麵大殿裏躥出來：“趙先生，不是我阿姐，是我弄的！”

    “阿弟！進屋！”招娣怒斥。

    張文不敢再出聲，乖乖地回大殿裏去了。

    “趙先生，不關我阿弟的事，是我不好，貪嘴吃可樂雞翅，結果掉在衣服上了……”說到後麵聲音又細得聽不到了，埋頭看著自己的腳趾在地上劃拉。

    “唉！”趙翔歎了口氣。挺好看的小姑娘啊，濃眉大眼，十五歲就有一米七的身高，換成是現代那些小女生有這樣的條件，一個個還不得自封女神驕傲上天了。偏她又是個苦命人，這麽大的人了，連雙鞋子都穿不上，光腳配一身破爛的衣服，別說驕傲，一點點自信都沒有。

    今天本地主心情好，嘿嘿……

    趙翔湊過去，拿起濕漉漉的衣服，不過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衫而已，胸口上有塊指頭大小的黃色印漬，洗過幾遍，但依舊醒目。

    “招娣啊……”趙翔扶住丫頭的肩膀，想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又覺得太流氓，便說：“抬起頭來你看著我。”

    招娣哪裏敢看，肩膀都快縮沒了，抬眼掃了一下馬上又埋下去了。

    “看都不敢看我，說明真的是張文那小子弄髒的嘍？”

    “不是的，真的是我弄髒的！不關我阿弟的事！”招娣抬起頭來，迎著趙翔，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