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奸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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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淳搖搖頭,一臉得意道:“那倒不是,我來是幫趙先生保住聲譽的。”
趙翔樂了,這家夥明顯就是來這裏裝x的,可惜趙翔不吃這套。秀才?秀才可比現代的大學本科生要值錢的多,放九十年代以前還可以劃個等號,現在至少能達到博士這個水平了——不是說學術成就,而是指稀有程度。
趙翔大學時有個舍友,全村幾十年來唯一的一個大學生,雖說是東拚西湊加了五十分才和他進到同一所二三流大學裏,但人家骨子裏透出來的那股帶著鄉土氣息的自豪感,就絕對不是趙翔所能比的了。
很巧的是,眼前這位仁兄那張娘得掉粉的小白臉上,就透著這麽一股自豪感,濃烈的鄉土氣息,還是一樣的配方,還是原來的味道,龍溪縣的秀才估計一隻手就能數過來了,陳淳的自豪感可不是無根無源。
趙翔是個喜歡給人捧場的人,因為捧場也就意味著可以讓對方說更多的話:“恕在下愚鈍,不知道陳秀才所謂的來幫我從何說起?”
陳淳從背後掏出一把折扇,在掌間拍著:“趙先生,村民教化未開,一味地想將木料弄去賣掉以周濟生活,這本沒有錯,但是如果在搬運的過程中誤傷甚至出了人命的話,趙先生頭上可得頂個罪名了。”
趙翔麵帶微笑,簡直就人畜無害的一臉呆萌問道:“什麽罪名呢?”
陳淳一下目露鄙視,鼻孔哼了一聲:“為富而不仁。”
“那請問我怎麽就為富不仁了?陳秀才怎麽知道我很富啊?”
“一件絕世寶物換了五十頃地,不富嗎?我祖上南遷至此四代基業不過三十頃水田……”
能把自己的醜陋行徑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趙翔聽著隻覺得惡心,打斷道:“陳秀才不打算下來說話嗎?站那麽高,摔下來是不是我也要加一項坑儒的罪名呢?”
陳淳聽不明白:“坑儒?何解?”
趙翔依舊一臉呆萌:“因為我準備要罵你了啊,你站那麽高,掉下來摔著了,以你指鹿為馬的本事,大概會直接去縣衙告我吧?”
陳淳一開始還是沒明白,但趙翔說他指鹿為馬,他氣就躥上來了:“好你個趙翔,小小年紀敢汙蔑本秀才!果然化外之民也!”
趙翔就笑了:“得了得了,陳秀才呐!真心勸你別站那麽高,一抬頭就看到你竄出來的兩撮鼻毛,很難受的,沒事應該修一修,要是沒有合適的剪刀的話,我倒是有一把張小泉的小剪子,做工小巧而精美,我一向童叟無欺,賣給你隻要黃金一兩……”
“趙翔!你別太放肆!”陳淳一下從木樁上跳了下來,一下子海拔高度大減,身高隻到趙翔胸前,氣勢上馬上就輸了一大截,隻得退了幾步,免得身高差太明顯。
趙翔依就笑道:“陳秀才,我也是在幫你啊,我老家有一句俗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陳淳哼了一聲:“我又怎會聽過你老家的俗話!?”
趙翔道:“狗眼看人低聽說過沒有?我很確定我是人,因為我了解我自己,但我們初次見麵,我對你一點都不了解,你卻站那麽高看著我,我就想到了這句話。唉……很久沒回老家了,思鄉心切啊!”
趙翔作惆悵狀,陳淳的臉卻憋得通紅,指著趙翔的手都顫抖起來了:“你……你……你……”
趙翔“呀”了一聲道:“對不住,我失算了,跟你說了半天話,早該想到陳秀才應該是人才對,這世上哪有會說人話的狗。”說完便轉頭衝著看熱鬧的村民問了一句:“你們說是吧?”
村民自然都點頭了。六水村民中有個半大小子大聲應道:“那是自然!要是狗都會說話這世道還不亂套了?”
這樣一句話,陳秀才就尷尬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一旁聽明白了的村民一個個為了憋住笑肩膀都在抖了……心中竟有些悲愴,衝著那個自以為聰明的六水村民吼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沒教養的東西!大人說話你插什麽嘴?”
那孩子很是憋屈:“他問我們狗會不會說話……”
陳淳的血都要噴出來了,強忍住怒火,咬牙切齒,衝趙翔道:“別以為你牙尖嘴利便能得了公理,今天為富不仁這頂帽子你是戴定了!”
趙翔乜了一眼陳淳,慢悠悠地從口袋裏摸出煙來,啪一下點上,吐出長長一口白煙,驚呆了沒見過趙翔抽煙的六田村民之後,才說:“是嗎?今天我心情不錯,就跟你辯一辯是我為富不仁,還是你為富不仁。”
說著轉向人群,提高了嗓門:“各位!我向六水村民們道個歉,這段時間太忙,所以沒能顧上大家,沒能及時與各位村民溝通,是我不對。”
眾人一聽蒙了,什麽情況?這位趙先生不是南洋世家大族的公子嗎?按說地位絕不比陳秀才低才對啊,不然五田村民怎麽會口口聲聲叫他“趙先生”?連開元寺住持想得到他的寶貝都不敢強搶,愣是用五十頃上水田換取……他就這麽跟我們道歉了?
還沒反應過來,趙翔又開口了:“但是!我沒有讓人去詢問各位是否續租是有原因的,首先,我聽說六水村的陳秀才家有良田三千畝,一大半都荒著,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們既然是同村,自然是會先跟他租了,哪怕隻交一成田租,也比那些良田荒著要好,大家說是吧?”
六水村民集體靜默。陳秀才家裏確實有近兩千畝田地荒著,有些地裏樹都有一抱粗了,但村民都不敢去問租地的事,原因很簡單:秀才名下的地免稅,但租秀才家的地卻要六成的租子,如果用了耕牛還得再加一成,七成田租!相形之下,開元寺的田租就不算那麽高了。
陳淳見村民一個個目露凶光,沒想到趙翔幾句話就將仇恨引向了自己,連忙解釋:“各位村民莫要被這個奸人誆騙了,我家將租子定為六成……實屬無奈啊!大家都知道,開元寺可不是那麽好相與的,如果低價租給各位,恐怕觸怒了開元寺,六水村便再無寧日了!”
眾人一聽,細想確實如此,一個個也隻能點頭了。
開元寺真這麽牛x了?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了,連地主家的田租都要管?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可惜,在龍溪縣,隻要是有利益相關的,貌似都以開元寺為王法。
既然都是小人*物,還是不扯那些沒用的了,趙翔決定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你家的地不敢租,因為你惹不起那些和尚,而你卻慫恿村民到我這裏搶木材,陳秀才,你果然是個讀書人呐,深明大義!”
“一派胡言!村民失了生計來奪你的木材,與我何關,我早就說過了,我是來幫你忙的,萬一村民在搬運的過程中出現傷亡,這罪名你可擔不起。”陳秀才思維倒還算清晰,再次把自己撇清了。
隻是這話怎麽那麽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