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床來，晚上隻有把錢藏好了娘才能睡得著。你先幫我算算，我一個月一千五百文錢，你就當三千五來算，這是多少來著？”

    “五千文錢！”

    “那到年底還有九、十、十一、十二……還有四個月，這能有多少錢？”

    “兩萬文錢！”

    許三德後腦上又挨了一巴掌，許大娘罵道：“不能小聲點說話？！”

    許三德覺得好無奈：“娘，這不都算過了，你睡前才說的，一個月把獎金拿出來作平日裏的花銷，其它錢都存起來……”

    “行了行了，趕緊下地，這錢還是要好好藏起來我才能安心。”

    許三德被拎下了地，可是家裏就這麽大一個小地方，藏在哪裏都一樣。最後隻有把床板掀開，在床底下挖了個坑，將裝錢的鹹菜壇子埋進去。

    這樣的事情不僅僅隻發生在許三德家裏，整個五田村和六水北支所有人家都在上演這一幕，藏錢的地方驚人的一致：床底下。

    第二天，所有勞動力都打著哈欠上了小芝山山頂。

    招娣卻出門替趙翔宣布了一個重大消息：“工地停工休息一天！”

    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都傻眼了，連一早過來準備早飯的何婆許家大娘都沒弄明白什麽意思。

    “招娣，你們家翔哥兒這是個什麽意思？怎麽好好的就停工了？”許大娘現在跟招娣都起趙翔都會說“你們家”，一開始招娣還反駁兩句，後來幹脆接受了這麽一個說法。

    招娣道：“大家別急啊！先生說了，大家發了工錢，家裏麵肯定是有很多要補充的用品，正好可以去城裏添置，所以就放假一天，以後每個月發工錢都放假一天。”

    “你個丫頭也不早說，我趕了個大早過來煮粥……”許大娘訕笑。

    “沒事的，大家吃完再回去。”

    許大娘道：“你們家翔哥兒沒交待中飯和晚飯要不要煮？”

    招娣還沒回答，何德芳倒先急了：“許家婆子，你就別有那個打算了，大家夥兒早飯吃了，午飯晚飯自己家裏解決，你見過哪家東家休息還包飯的，有早飯吃就不錯了。”

    許大娘道：“別的東家那是別的東家，能拿咱們翔哥兒跟別的東家比嗎？”

    “行了行了，別得了便宜還不夠。大家趕緊吃飯，吃完想買點什麽就去買。不想去的家裏修修門窗屋頂也行，旱了這麽久，別到時候一場大雨屋裏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什麽叫得了便宜還不夠啊，我什麽時候得便宜了……”許大娘說了一句，卻被三德子扯了衣角，再看自己的話根本就沒人聽，大家都搶著吃免費的早餐了，隻得自己也去拿了碗筷，再吃幾碗午飯都能省了。

    人很快就都散了，隻留下幾個洗碗的婆子，許大娘也在其中。本來是不用她洗碗的，偏就留了下來，左顧右盼地看到招娣在給房子澆水，就走了過去：“招娣啊，今天怎麽沒看你把鹽拿過來？”

    招娣道：“今天不開火了，不用鹽吧？”

    “不開火是不開火，不過招娣啊，早飯也是用了鹽的，當然那是昨天剩下的一點，我就想著是不是先拿些放著，明天早上也好有鹽用。”

    招娣哪裏不知道許大娘她們一群廚娘一人一天得拿一兩包回去。明明一天的飯隻要用一包鹽就夠了，偏偏就得領二十包。她明明知道，又不敢說什麽，怕被說閑話——上次才稍稍提了一句，許三娘就說自己才跟趙先生住了幾天就連鄉親都信不過了。

    招娣氣呼呼地進了屋子，正好碰到趙翔。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招娣道：“沒有。”

    見她推了儲物間的門，拿著幾包鹽出來：“拿鹽幹嘛？今天不是不開火了嗎？”

    “許大娘說要備著明天早上用。”

    “明天早上？難道用鹽還分早中晚的？”

    “你都不管這些當然不知道了……”招娣氣嘟嘟地說道：“那麽一大堆鹽都快沒了。”

    “這麽快，我上次買了一千多包，這才多久？”說著推開儲物室的門往牆角一看，本來碼在那裏還有點小規模的鹽堆隻剩下底下幾層，當即猜到了大概，出來也不說破，隻是問：“現在一天要用多少鹽？”

    “早飯得用五包，中午晚上都得用十包。一天要用二十五包，先生，他們肯定是偷偷往家裏拿了，可是鄉裏鄉親的我又不敢說什麽，對不起……”

    “嗯，也難為你了。我先出去，你過兩分鍾再拿出來。”

    趙翔出了門，見到許大娘，就打了個招呼：“許大娘，今天不是放假，沒去城裏血拚啊？”

    “血拚？”

    “沒去城裏買東西啊？以前我發工錢的時候，要做的事就是先衝進城裏把日常生活用品一次給買齊了，我比較懶，所以好不容易出趟門就什麽都買了，省得以後再跑。”

    許大娘笑道：“你那個不叫懶，那是貴富命，跟我們泥腿子不一樣。我們哪有什麽要買的，現在平日裏上工都有包吃，沒什麽好買的。三德子剛才還說要去城裏逛逛，我給了二十文錢還嫌少，這孩子都這麽大了還沒娶上媳婦，就是手縫太稀了存不住錢……”

    正說著招娣就出來了，手裏拿著五包“精製加碘自然鹽”。許大娘連忙使了兩個眼色想讓她避開趙翔，不過招娣裝作不明白，趙翔一回頭就看見了：“招娣，剛出來沒看到你，水澆好了嗎？”

    “還沒……”

    “拿鹽幹嘛呢？”

    “許大娘說明天早上做飯要用。”

    “哦，也好，省得明天沒的用。”趙翔說道，“招娣，你去把張文叫來，你們兩個把水多澆幾遍，沙子要澆實了，有水泥的地方也多澆澆水。”

    許大娘接過鹽，聽趙翔這麽一說，原本僵硬了的臉馬上舒展了，笑道：“那翔哥兒你先忙，我準備準備就回去了。”

    趙翔叫住她：“許大娘，平時我也沒太關心這些瑣碎事，像平時包的這些夥食，一天大概要消耗多少大米、油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