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長歌·帝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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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已過,邊疆難得平靜,胡人俱孟嫣琴殺凶名,一時不敢來犯,今年的寒冬意外寧靜,飽受胡人騷擾的百姓不再收拾家當,時刻準備跑路,而是結起大紅燈籠,備好年貨,熱熱鬧鬧過上一年。
邊關的集市比不上京城,沒有摩肩接踵的擁擠,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閑晃著,商人站在角落裏和皮草販子討價還價,那商人帶著濃重的京城口音,說的麵紅耳赤,雙手不停比劃著。
忽有人打馬從街上走過,人們紛紛停下手的動作,目送著騎馬者離去,商人見了奇道,“這人生的怪異,一頭頭發全白了。”
皮草販子一聽瞪了商人一眼,收起手裏的皮草往背後的口袋塞,“我不賣了。”
“哎哎,剛剛都說好了價錢。”商人圓滑,知是剛才的話惹怒了皮草販子,忙好言解釋,“我這剛來邊疆,有些事還不清楚,若是有冒犯之處,還望老兄指點我一二。”
商人態度良好,販子稍稍熄了火氣,扯著手裏的皮毛跟商人講這幾年發生的事。
“幾年前的邊疆可不太平,每到冬天就有胡人打進來,又燒又搶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你們這些賺錢的更不會來。後來來了個琴師,生得好看不說,武功高強,她同咱們的趙將軍一起打退了胡人,叫胡人聽到她的稱號就怕。”
“你說剛剛騎馬走過的女人。”商人奇了,這可是位女子,還長了一頭白發,要有多怪就有多怪,偏生他們對這女人恭敬的很。
“再來,胡人被打退可全是趙將軍的功勞,怎麽算在她頭上。”商人笑起來,“你這是滅男人的誌氣,長女人的威風。”
“呸。”販子指著商人的鼻子罵,“你這京片子貨,不說我打不打你,要是被兵爺聽見,少不了一頓軍棍。”
“瞧您說的。”商人有些怕了,他不是怕那女人,而是怕一頓軍棍,心裏有了俱意,還嘴硬著,“這女人不就該舒舒服服侍奉咱們男人。”
“得了我今天的生意也不跟你做了,我告訴你,在大夥的心裏,那孟琴師的地位比趙將軍還高,狼擁關大捷,你以為這功名真是趙將軍打下的,那是趙將軍和孟琴師打來的。”販子豎起兩根手指頭,不屑鄙視商人,“也就你們這些外地的人把傳言當真。”
見商人吃驚起來,販子又道,“咱們這不拜趙將軍,拜的是琴殺,孟琴師。”
說完孟嫣的豐功偉績,販子又歎氣,“可惜狼擁關那次讓孟琴師白了頭,不知有多少女子見了孟琴師落淚,恨不得把自己一頭的青絲跟孟琴師換了。”
“你說孟琴師的白發不是天生的。”商人打起算盤來,又求起販子,“敢問如何能見趙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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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了城裏老桃樹的枝條,孟嫣打馬從街上走過,任烈馬為自己帶路,烈馬倒也隨性,挑了條遠路往軍營走,路上孟嫣無聊,拔了青玉流裏的劍削起剛到手的枝條,她的桃花簪沒了,去街上挑了幾次都不滿意,索性最後直接砍了桃木來做。
邊疆的景色比不上京城,一年到頭見不了多久盛景,草木早就在九月枯敗下去,到了一月更是什麽都沒有,早幾天下過大雪,僅剩禿枝枯草也沒了,放眼望去就剩肅殺之氣,沒半點生機,初見還覺得悲涼,多見幾次就是無趣,讓人念起記憶裏的京城來。
細碎的木屑一路落下,孟嫣手中的桃木枝也從粗糙的枝條蛻變成造型優美的木簪,她細心磨平簪上的木刺,對簪頭無可奈何,原先那枝刻著一朵桃花,栩栩如生,如今這支是半成品,原因是孟嫣刻不了簪頭。
她沒那麽巧的手。收起長劍,孟嫣將這支桃花簪塞到懷裏,軍營口的士兵牽過烈馬的韁繩,帶了恭敬的味道向孟嫣問好,“孟琴師您回來了,將軍今日見了一個商人。”
“他做什麽關我何事。”孟嫣笑道,這群士兵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時常向她打趙將的小報告,相反趙將有時候都不知道孟嫣的去向。
“依小的見,將軍晚上會請您吃飯,然後拿出商人送的玩意,討您歡心。”士兵想得可多了,他覺得將軍見商人準有事。
“就你想得多。”烈馬不耐煩再被士兵牽了,孟嫣下馬安撫烈馬,順道接過韁繩,“我回去了。”
本來孟嫣覺得士兵隻是胡說八道,結果晚些時候士兵真來見自己,說趙將請她吃飯。
一語成讖了。孟嫣起身跟著士兵走出帳外,見他笑得得意洋洋,笑罵一句,“烏鴉嘴。”
士兵頓時垂頭喪氣,跟在孟嫣身後輕聲嘟囔,“小的才不是。”
“行了,你是喜鵲。”等走到大營外,孟嫣隨口誇了句,士兵眉開眼笑,親自撩起門簾讓孟嫣進去。
真是個孩子。孟嫣好笑道,她進到大營就見趙將一人,也不見其他副將,右邊擺著一張案桌,上麵已經放了飯菜。
“來了就坐吧。”趙將咽下嘴裏的肉,指了位置讓孟嫣坐下。
倒是頓家常便飯。孟嫣應了聲,跪坐在案桌前,見上麵擺著的菜心中有所觸動,這菜肴算不上多名貴,但是都是孟嫣愛吃的,也算費了一番功夫。
“今個叫你來沒別的意思,就是吃頓飯,敘敘舊。”趙將扒了口飯,見孟嫣動筷了,臉上揚起笑來,“畢竟快過年了。”
“是啊。”孟嫣捧著飯碗想了會,“今年不見胡人有什麽動靜。”往年這個時候探兵報來的都是棘手事。
“還不是被你打怕了。”趙將拿汗巾擦了擦嘴,“還有老子的厲害。”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屬下的當然是將軍您的,再怎麽威風也比不過將軍。”孟嫣擱下飯碗,飲了口菜湯。
“敵人是被你打死的,我是要被你氣死。”將軍說不過,隻能哼哼發脾氣,食君之祿,說得好聽,自打孟嫣白了頭發,他的私房錢就一去不複返,全被孟嫣拿走了,美其名曰青春損失費。
孟嫣點點頭,不說了。
見孟嫣不說了,趙將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他這人天生嘴笨,和孟嫣鬥嘴鬥不過,說起溫情話來也是急的抓耳撓腮,憋了半天直接切入主題,“你要不回京城去。”
“將軍說笑了,屬下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莫說進紅袖院,剛到城門口人就得把我攔下。”孟嫣一直不回京城是有原因的,她因功力耗損過度導致白頭,這事要是被將離知道,還不得罵死自己。
“這事全在我身上。”畢竟狼擁關之行是他一意孤行,隻帶了幾個親兵去,結果遭到埋伏,要不是孟嫣拚了命救自己,他現在就是雪下的一灘爛泥,什麽都不是。
“今個有位商人求見我,說他手裏有件寶物。”趙將跟孟嫣說起經過,“我本想趕他出來,後來聽了覺得這東西再適合你不過。”
孟嫣放下筷來,麵帶不解。
“他家有個方子,能染黑頭發,看起來和常人一模一樣。”趙將望著孟嫣道,“這樣的話,你就能回京了。”
“孟嫣,你不想回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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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夕,姬譽和束才俊坐在一桌,比起往年來,今年的除夕上飯桌上多了一個人,將離。
早就在前些日子,將離就和束才俊成了親,婚後兩人幸福美滿,讓姬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尤其是在除夕。
以前在皇宮的時候,他是和母妃參加各種宴會,漫長又無聊,後來出了宮,過年束才俊會丟下自己去陪將離,而今年三人相聚,看起來像一家人,家人,姬譽的心沉了下去,自從三年前孟嫣無情丟下自己,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年,他從之前的恨到如今的淡漠,覺得也不過如此。
見姬譽神情恍惚,將離喚他,“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沒有。”姬譽夾了一筷子,低頭吃飯,飯菜都很好,不好的是他的心,在這個闔家歡樂的時候,他總覺得差了些東西,差了一個人,一個重要的人。
“那多吃些。”將離笑道。
三人正吃飯時,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在座幾人都是驚訝,束才俊放下筷子道,“我去開門。”
“我跟你一起去。”姬譽跟著站起來,和束才俊一起出去,他心裏有種情緒,是激動的,也是冷靜的。
屋外雪花又起,束才俊和姬譽一前一後走著,鞭炮聲響起,束才俊趁著這聲音開了門,就見一人站在門外,漆黑的夜空中升起煙火,飛至半空中時忽然炸裂開來,在一瞬間點亮。
“介意多一副碗筷嗎?”她笑道。
姬譽衝進她懷裏,悶悶道,“姨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