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長歌·帝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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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的時間被定在來年三月,正是暮春時節,初春時節的花都已謝了,青杏又還未結成,滿城的煙柳已經成了,若是清晨時下過細雨,便有煙柳滿皇都之感。
將離對這日子很不滿,在她看來孟嫣好幾年沒回京了,應該在京城好好歇息一段時間,少說也得過個一年半載,等到隆冬時節和她再約琴瑟之鳴,飲一口束才俊用雪水泡的清茶,才算得上完整過了一年。
“我怕有人棄了義,殺友奪妻。”孟嫣笑道,她這段時間都是和將離住在一起,束才俊天天早起蹲在門口,一臉怨婦樣。
“正是正是。”束才俊拉過將離的手,滿心歡喜趕孟嫣和姬譽走,“你們快走吧。”
“你走開。”將離惱道,她走到烈馬邊上,把一早準備好的荷包遞給孟嫣,“裏頭裝了些你愛吃的零食,路上吃吧。”
孟嫣接過荷包來,並不急於看裏頭的吃食,而是打量了荷包上繡的東西,“你做的。”
“我跟梨兒學的。”將離羞紅了臉,“第一次做的。”
所以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孟嫣沉默道,都說人無完人,將離極通樂理,女紅上就是一竅不通了。她見束才俊一臉羨慕嫉妒恨,直接把荷包揣到懷裏,表情真摯道,“很好看。”
“我自己做的東西怎麽不清楚好看難看。”將離惱怒道,“就你嘴甜。”
“隻對你一個甜。”孟嫣道。
“……”
那邊的醋壇子已經打翻了。姬譽調整手裏的韁繩,完全不明白孟嫣為什麽總是要這樣,在這短短兩個月裏,束才俊已經打翻幾百次醋壇子,活脫脫一個小媳婦。
“行了行了,走走走。”束才俊終於忍不住了,天天在自己家當著他的麵秀恩愛也就算了,走的時候還要你情我濃,真當他是死的嗎?
摟過自家美嬌娘的腰,束才俊狠狠拍了烈馬的屁股,就聽得烈馬嘶鳴一聲,帶著孟嫣奔向官道,隻一個拐彎就不見了人影。
見要跟的人走了,姬譽急忙衝束才俊和將離告白,騎著馬追上孟嫣。
總算走了。束才俊長歎一口氣,拉著依依不舍的將離好聲道,“回家了。”
“她真是一點事都不想跟我們說。”將離跟在束才俊身後,談起這些天,“我和孟嫣感情這麽好,幾乎都要抵足而眠了,每每被你截了道,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次都這樣,你都不懷疑?”
“還能有什麽事。”束才俊握緊將離的手,“她在邊疆待了三年,三年,打了多少場戰,就算是戰無不勝的殺神,她身上也有治不好的疤。”
“孟嫣隻是怕你看了傷心。”束才俊安慰將離,將離生性多愁善感,見到了一定會哭。
“就因為她這樣瞞我,所以越要看。”將離停下腳步,含淚望著束才俊,“那次我見到了,孟嫣待在房間裏,拿著藥膏把頭發一點點染黑。”
“她的頭發全白了,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將離泣不成聲,“她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在邊疆受的苦,心中的苦悶,我明明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別哭了。”束才俊抱住將離,所以才說孟嫣不想讓你看見,都哭成了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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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時候不對,官道上來往的行人並不多。姬譽見孟嫣身下的馬慢下來,跟上去與孟嫣並列行走,躊躇了好一會道,“邊疆現在是什麽樣子?”
“冬天的樣子,江上的桃花要等六月才開。”孟嫣望向姬譽,“不過我們不去邊疆。”
“那去哪?”
“先下江南看看,不是有詩人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孟嫣道,還有一位道,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要下揚州,還需得有錢。
“你有多少錢?”孟嫣突然問及姬譽的財產狀況。
“我……”被孟嫣問的措手不及,姬譽直接脫口而出,“三百兩銀子。”
“真窮。”孟嫣嗤之以鼻,這點錢在揚州隻夠過一個晚上,而且還是沒有花魁的晚上。
我攢了三年的私房錢。姬譽在心裏默默道,師父都不一定比自己多,怎麽姨媽這麽嫌棄自己。
“別跟你師父學這毛病。”孟嫣說的豪情萬丈,卻伸手,“小孩子拿這麽多錢幹嘛,給我。”
姨媽你言行不一啊。姬譽默了會,乖乖把銀票交給孟嫣,他原以為這錢到了揚州孟嫣會還給他,結果根本沒這回事。
隻不過現在的姬譽還不知道,他跟在孟嫣往揚州趕,還在風餐露宿中,入夜的時候因沒有找到城鎮歇腳,孟嫣和姬譽便住在外麵。
地方是孟嫣挑的,靠水的上遊,岸邊還有一株老鬆樹,四季常青,孟嫣在這裏下馬,扔了韁繩給姬譽,自己往樹上一靠,抱著手道,“生火做飯。”
“姨媽。”姬譽牽著桀驁不馴的烈馬,好不容易把它拴住了,氣喘籲籲問孟嫣,“您能不能去打水。”
“這水是泉水,你往上去取。”孟嫣眼都不抬,就靠在那裏閉眼假寐,好似姬譽成了她的仆人。
本著長者為尊的原則,姬譽咽下這口氣,去了上遊的盡頭打了泉水,回來見孟嫣一動不動,隻好忍氣吞聲一人收集柴火,在那生火。
待篝火升起後,孟嫣睜開眼,歪頭問姬譽,“地上跑的還是水裏遊的?”
“水裏遊的吧。”姬譽懂了孟嫣的意思,她是問自己要吃什麽,這麽晚了,獵物怕是不好捉了,水裏的魚卻跑不遠。
孟嫣起身抽了劍往遠處走,月光下她的身影駐足於岸邊,劍光成了她最好的屏障,寒光一閃,足夠危險,也足夠動人。
不多時孟嫣的劍上就多了兩條肥魚,她將魚腹清理幹淨,一起和姬譽圍著篝火烤魚,孟嫣的表情極為認真,每過一個階段就朝魚身上撒調料,姬譽就沒這麽認真,他拿著烤魚時不時望孟嫣一眼,到最後孟嫣不耐煩問他。
“我臉上長了朵花嗎?”
“沒有。”姬譽將手裏的烤魚翻了個身,半響後道,“姨媽你鬢角沾了水,濕了。”發根那髒了,有一小塊白發露出來了。
“這事你別跟你師娘講。”孟嫣蹲在地上拿著烤魚,“不然我回去得被她捶死。”
“好。”姬譽答應了,又問,“既然如此,那三百兩銀子能不能……”
“到了揚州再說。”孟嫣一句話堵死姬譽剩下的說辭,她見魚烤的差不多,拿過去一邊吃了。
還我。姬譽鬱悶翻轉烤魚,他總覺得這銀子有去無回。
後來去揚州也真的是這樣,孟嫣和姬譽在外頭奔波了大半個月,緊趕慢趕到了揚州,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家客棧洗漱,換過衣服的孟嫣拉姬譽出門,那時已經暮色了,天一半明一半亮的,集市上點起燈籠來,行人不見少,依舊如織,把這暮色中的揚州炒的如同白晝一般。
姬譽跟在孟嫣後邊,一路把集市的風貌都看遍了,最後悠悠晃到湖邊,就見湖水飄著好幾艘畫舫,近些的瞧見岸上的行人,隻把簾下放下,又撩起半個簾子,欲說還休。
姬譽見畫舫裏女子濃妝豔抹的樣子,就知她們是風塵女子,再見孟嫣目光嚴肅,自然想起了從前那回事,心下來氣,“你又去青樓。”
“我辦正事。”孟嫣挑中一艘畫舫,衝搖漿的人招招手,對姬譽說,“順便來帶你見世麵。”
“你辦什麽正事,難不成這裏頭的女人也是你相好。”姬譽氣極反笑。
“算是吧,後來分了。”孟嫣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我沒去從軍以前到處留情,後來惹了她不快,差點沒拿簪子劃了我的臉。”
正說著,畫舫往岸上靠來,從裏頭走出一人來,個子高挑,穿著鮮紅的衣裳,頭上別著一朵嬌嫩的杜丹,正是怒放時刻,她見岸上站著孟嫣,細眉一挑,“這是誰來了,敢情是冤家知道浪子回頭。”
“你還記得我。”孟嫣沒了平時的盛氣淩人。
“怎不記得,騙人又騙心的冤家。”她一把拉著孟嫣下來,見姬譽跟孟嫣是一夥人的,就吩咐侍女把姬譽帶往別的畫舫,自己一人和孟嫣進了船艙。
這邊姬譽想去見孟嫣,偏生又被人帶去了別的船,一群鶯鶯燕燕齊齊湧上來,圍著姬譽上下其手,叫姬譽沒心思再尋孟嫣,隻能專心應付眼前的人,他一個情場生手怎麽比得過這些風月高手,鬧騰中被喂下了酒水,過後人便昏昏迷迷的,睡之前還在想,姨媽又把自己扔下來了。
姬譽是被臉上的涼意弄醒的,他一睜眼就見昨晚那個女子拿著酒壺往他臉上澆水,見姬譽醒了她托著腮笑道,“醒了就去搬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