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山神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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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被程先生的樣子驚得一懵,趕緊辯駁:“我沒說話,真的。”
媽也被程先生的震得清醒過來,茫然地轉頭說:“寧喬講什麽?”
“我能救寧禦。”
一個……一個很像是我的聲音從我身後傳出來,聲音不大,但不光是程醫師,這回連我也聽見了,要不是我十分肯定自己的確沒有張口,我都差點要以為講話的人是我了。
後背毛涼,我大跨步邁向媽和程醫師。
“你剛剛說的什麽?真的?”媽激動又慌張地看著我說,她眼睛裏好像有匹狼般緊盯著我,盯得我寧願後退去後麵,與那不知是什麽的玩意待在一處。
可這回,程醫師一把將我拉到身側,對媽說道:“舒幺,你搞什麽東西?”
我心中有些慌張,眼見著麵前的人目不轉睛地直視著我,忽然有種想逃離的衝動。
“你個要死的,滾遠點。”媽白我一大眼,語氣煩躁。
程先生也沒有講話,她很奇怪,見母親安靜下來,便示意我一起出來。
“你很聰明,不像一個小孩,但是剛剛我是真的聽到你說話了,後來有聽到你講話卻發現你嘴巴都沒動。你碰到了什麽也不必和我說,我幫不了你,你爸在你爺家,你現在去找他們說。”程先生撇開頭說道。
我不知道此時的程醫師是個什麽表情,但從她微微低沉的語調裏我就明白她也無奈,她幫不了我。
其實她說的原本是我心裏麵所想,隻不過我還沒有講出來罷了。
“嗯!我馬上去,”但頓了頓,我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您不必擔心,我不知道您會不會相信,但跟在我後麵的東西,我大概是知道的,她不找您。我一向身體比大家都要差些,所以看到的,也比比一般人都多些,我習慣了,昨天在湖邊的時候,我看見有個黑衣服的人站在湖中間飄,他踏著水麵走到我麵前來,我求它幫我救人,也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它對我點了點頭就不見了,然後寧禦就被撈出來了,它不壞,所以也拜托您不要把這事故事我媽,我怕她擔心,謝謝您了。
程醫師說:“我不和你媽講,你也再別和任何人說這話了,去吧,找你爸去。”
“是。”我低頭答應後也沒再去找父親,所以也錯過了一段精彩的爭論。
過了兩天,寧禦依然不曾醒來,媽陪著他從程先生家診所轉到縣醫院。
而這邊街上村委會並著街坊四鄰也如火如荼地準備好了祭祀。
祭祀這天早晨,好多位先生著一身道袍盛裝出來,女孩們則每個都換得花枝招展,梳洗一新。
就像是結婚那樣的大喜事,大家都穿上了新裙子、鞋子,還梳了一個或清新或乖巧的發型,不少人還帶了頭花。
因為媽在醫院陪寧禦,爸又不是一個會打扮女孩的,外婆趕來幫我。但我還是習慣自己搭配。
我的裙子很多,小皮鞋也好幾雙,在家裏,爸媽雖然比較疼愛寧禦,但是爸很愛給我買衣服鞋子玩具之類的東西,而且他還買得貴,可以說我在這個時期的衣服比家裏大人穿的都要貴上不少。媽在家時常管著我穿衣服,說我這些衣服太貴,不能隨便穿著到處玩,浪費。
這次媽不在家,我正好可以自己選條層層疊疊的白紗裙,然後再外搭一件短款淺粉色針織薄開衫底下再配著一雙白襪子和上衣同色淺口粉皮鞋。媽很愛帶我剪頭發,不過好在這段時間她不怎麽管我,頭發也長長了不少,剛好能紮個丸子頭,前麵還零零碎碎的掉下來幾縷頭發。
最後,因為我向來頭發都短,也沒有什麽頭花,外婆還嫌棄我還不如別人家孩子花哨,嘴裏麵不停地念叨著:“等下次趕場,一定調幾朵好看大頭花,發夾子給我乖孫。”
我心裏暗想,幸好我從來也沒這玩意,不然一會出門的,怕是隻花蝴蝶了。那個時候的審美慣是如此,老人家曾經過了太多黯淡日子,心也變成黑白電視機的樣子,在她的世界裏,最美好的東西必定要以最鮮豔的姿態降臨人間,甚至是大紅配以大綠也是令她眼前一亮的生動色彩。
其實,世間上的女孩都會喜歡美好的事物。花那麽美,我當然也喜歡。
可我想,若是頭戴花草,穿著最心愛的裙子,那時我必定是滿心歡喜地趕去喜愛的人身邊,而不是去見那位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山神。
先生坐在我旁邊,笑著對我說:“不過是個小不點,整天哪裏來這麽多複雜想法。”
他說這話,我心裏隻覺得一陣不知哪裏來的委屈,直到外婆出門去叫爸來領我過去時,我才沒好氣道:“我一向就想得比別人多些,又不是我能控製的。”
先生聞言靠過來些,一手落在我頭頂,不輕不重的揉了兩下,笑笑說道:“這倒是我不對了,不該把你當個小娃娃,知道你要去祭山神了,我特來看你,為此,你便不要生氣了吧;我知你這些天擔心受怕了,等你見到齊銘,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的。”
先生又說:“傻姑娘,還記得我與你說過山神的事嗎?你仔細想想,我是不是同你說過,山神死了以後那青蛇妖一直用邪門歪道想複活齊銘。”
“是。”我點了點頭。
先生又繼續說道:“記得便好,我當日與你講的生魂,便是那些不該亡故者的靈魂,這其中也包括你的弟弟。”
“寧禦?那我應該怎麽救他?如果湖裏害人的妖孽是青蛇,我該去找她?但那天,我在湖邊看到的鬼明明是個男子,那鬼也不是山神才對,他還想拖我進湖裏,他又是誰?為什麽這麽做?”我知我邏輯不太好,心裏又擔心著外婆什麽時候會回來,一時也隻能將這幾個問題問出口來。
先生漫不經心地開口:“湖邊的鬼與你有些關係,至於具體的,我想不用多久你爺就會向你說清楚的。”
說完,先生像是想到什麽,臉上的漫不經心開始收斂:“不過,那青蛇你不能去見,你不知道,她如今正在圖謀你的性命,連你兄弟的魂魄她也捏在手中當做籌碼,你去了,隻能是羊入虎口,我不允許。我也許可以護你一次兩次,但我也不敢肯定我能永遠護著你,我怕偶爾的一兩回,你在我伸手夠不到的地方,恰好就遇到凶險了。所以,你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不能兒戲。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任何必死之境,天道都會為你留有一線生機,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他,如今你遇到的這事,你應當明白,青蛇便是最大的元凶,而這世上,唯一能夠左右青蛇的隻有山神齊銘。”
“可山神不是死了許多年嗎?”
“還有一個想見的人沒有見到,他不會離開,而且有求與你,這便是你的籌碼。”先生貼著我耳邊溫和地說。
他又揉了揉我頭頂的丸子感歎道:“我的傻女孩啊,什麽都不知道的乖女孩。”
他說完,右手拂過我麵前的鏡子,鏡子裏忽然就出現了老房子的畫麵,爺爺滿麵嚴肅,父親則坐在對麵的小板凳上一言不發,麵色難看。
細細的聲音從鏡子裏傳出來,是爺說:“當初老二死的時候我都保不住他,你拿什麽來保住寧禦。你該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寧喬不是一般孩子,她也許就是這件事的轉機。”
“但是寧喬她,才十一歲啊。”爸啞著聲音說。
爺看起來猶豫了一會,想了想說道:“但寧禦也連九歲都不到,他的性命,就不重要嗎?你自己考慮考慮。
寧喬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生來就和一般人不同,她是陰間送來的孩子,鬼怪,輕易不會害她。”
爸聽罷有氣無力地長歎了口氣。
忽然,爺猛地抬頭,似乎穿透這鏡子朝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