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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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煜和陳啟宇共生在一個身體裏,這原本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的秘密,卻被陳啟宇這個大嘴巴說了出去。所以,他們認識了秦楚月——聞人夕專門為他們請來的心理醫生。

    原本秦楚月的出現,是為了治療雙重人格存在的病症,但是在陳啟宇和聞人煜的堅持下,卻轉而成為了幫助兩個人格各自獨立存在,並能順利交流。

    因為,那個時候的陳啟宇,太需要有人陪在自己的身邊了。

    聞人夕雖然是陳啟宇的親人,但因為她常年多在國外,所以並不算最親近。而聞人煜對於陳啟宇來說,是最特別的存在。

    陳啟宇自然是還記得自己有個雙胞胎的哥哥叫做聞人煜,但自從那年春天之後,在聞人煜尚未跟他告別的時候,便被過繼給了聞人夕,帶到國外生活了。即便是聞人夕偶爾會回來,但聞人煜卻再沒有出現在陳啟宇的生活裏。

    其實,陳啟宇隱隱約約有過些許六歲那年的記憶,在聞人煜離開前,他和聞人煜,似乎都生了一場大病,兩人同時進了醫院。等到陳啟宇康複回家的時候,聞人煜便被過繼了。從此,陳啟宇便像是獨生子一般,被父母養育長大。

    那一次,在老宅子裏夢到小時候的事情,陳啟宇當時記得夢裏的自己看著聞人煜跟著姨母離開的背影,無論怎麽叫喊,聞人煜都沒有回頭跟他說再見。其實,現實的生活,比夢境還要殘忍。不要說背影,當陳啟宇離開醫院回家靜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聞人煜了。

    小時候也許不覺得,但是隨著陳啟宇的年齡慢慢變大,這種天各一方的狀態,父母從來不在他麵前主動提起聞人煜的狀態,都讓十多歲時候的陳啟宇,發覺到了不對勁。特別是,當他向姨母問起聞人煜的近況時,聞人夕閃爍其詞,遮遮掩掩轉開話題的樣子,更在陳啟宇的心裏,打下了大大的問號。

    陳啟宇的心裏有一種猜測,但他不敢找父母和姨母確認,他怕結果是最糟糕的那一種——當年的那場大病,不,應該說是受傷,也許,隻有陳啟宇從醫院活著出來了。

    十幾歲的少年,常常站在鏡子的前麵,看著自己肚子上和胸口的兩個舊傷疤,摸著背上的一條長傷口。從來沒有人告訴過陳啟宇,這些傷口是怎麽留下的。午夜夢回的時候,陳啟宇常常會想,那個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的聞人煜身上,會不會也有這些傷痕。如果他身上的傷,位置比自己的更接近要害,會怎樣。

    陳啟宇就帶著這樣的疑問和不安的猜測,逐漸長大,直到出事的那一年。

    陳啟宇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場熊熊大火,還有最終變成焦屍的父母,被警察從房子裏抬出來。那一片血紅之中,他曾經親眼看到母親倒下,卻渾身無力救不了她。

    直到後來,昏迷之後的陳啟宇,在著火的房子門口醒來,他手足無措的坐在火場門口,看著消防員將大火撲滅,在彌漫的濃煙和刺鼻的氣味中,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死去,被當做物體一樣搬出來,當時的陳啟宇心裏的絕望可想而知。

    當時,雖然還在國內的聞人夕已經趕到了現場,可是無論聞人夕跟陳啟宇說什麽,他都聽不見了。人群來來往往,警察衝著他大聲說話,醫生和護士要拉著他上救護車去醫院做檢查,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陳啟宇看不到也聽不見。他像是把自己縮在了一個孤島之上,拒絕了所有人的搭救,也沒有辦法主動向人求救。陳啟宇隻能瞪大了眼睛,整個人不停的顫抖,但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聞人煜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在陳啟宇瀕臨崩潰的邊緣,聞人煜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陳啟宇的耳邊,十分淡定的說了一句話:“別怕,有哥哥在。”

    雖然,陳啟宇已經有十年左右的時間沒有見過聞人煜,他其實也並不清楚聞人煜如果長到現在十幾歲的年紀,會是怎麽樣的聲音,可當陳啟宇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就深信不疑,這就是聞人煜的聲音,這說話的語氣,就像小時候他擋在自己麵前,阻止那些欺負自己的小朋友時一樣,讓人安心和信任。

    當時陳啟宇一個激靈好像醒過來一樣,他轉過身,身後卻完全沒有人,隻有被燒得黑乎乎的房子。

    陳啟宇的反應,當時還讓聞人夕有些擔心,因為陳啟宇望著房子的眼神,似乎帶著某種欣喜若狂,這讓聞人夕擔心,父母的死會讓這孩子做什麽傻事。

    後來回想起來,陳啟宇也覺得自己那時候肯定看上去就像是個瘋子,當著所有人的麵,好像在看一個不存在的人。

    “小宇,我是聞人煜,我一直就在你身邊,就在你的身體裏。”陳啟宇這才發現,這話看似是在他耳邊說的,其實是在他自己的頭腦裏。

    陳啟宇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出現了幻覺,但他不在乎,這個時候,他需要一個曾經跟他最親近的人,陪著他度過。

    當然,後來的陳啟宇才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幻覺,而是在他的身體裏,住著一個獨立的人格,自稱聞人煜,是他的哥哥。

    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裏,聞人煜為了讓他相信並不是幻覺,會讓陳啟宇在清醒和知曉的情況下,用聞人煜的人格,驅動這個身體做不少事情。並且,為了讓陳啟宇更安心,聞人煜向他保證,他一定會找出父母被殺的真相。

    陳啟宇原本以為,這是聞人煜安慰自己的話,是為了讓自己有信心和希望,繼續好好生活下去。但在與聞人煜的相處下,陳啟宇才發現,聞人煜的觀察力、判斷力,以及邏輯分析能力,遠遠在自己之上。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裏,似乎住進了一個天才少年,而這個天才正在用每一天的實際行動,讓陳啟宇相信,他會一直保護和照顧陳啟宇,比誰都上心。

    原本,這是陳啟宇和聞人煜之間的秘密,誰知道半年不到,陳啟宇就在聞人夕麵前露了餡。在聞人夕三兩句的盤問之下,這位高中生,就把什麽都交代了,氣的聞人煜幹脆直接在聞人夕麵前出現,隻說自己是在陳啟宇最崩潰的時候,出現照顧他的。

    後來便有了秦楚月,也是在她的檢查之下,最終讓聞人夕相信,陳啟宇真的有了人格分裂。

    好在他的身體裏隻有兩個人格,並且作為第二人格的聞人煜,是個雖然不太好相處,傲嬌又毒舌,嘲笑起人來毫不留情的人,但對於陳啟宇的關心和愛護是最真心的,也沒什麽反社會的犯罪傾向,算是十分安全友善的人格分裂了。

    唯一有些讓人擔心的是,聞人煜有時候會時不時有些失控發狂,亂扔東西或是擁有攻擊性,不過他都在這種情況發生之前,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倒不會太給人添麻煩。

    隻是秦楚月在確認陳啟宇要留下聞人煜之後,根據聞人煜的情況,給他進行了精神穩定的治療。聞人煜吃的那些藥,就是為了安穩自己的人格用的。按照秦楚月判斷,聞人煜的失控,其實就是人格的不穩定,若長時間如此,這兩個人格恐怕就沒有辦法長時間的共同存在下去了,勢必要有一個人格被消滅。按照聞人煜和陳啟宇的水平,陳啟宇這個第一人格被幹掉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聞人煜會比誰都認真吃藥這件事情。

    既然陳啟宇和聞人煜都要留下,那麽對外勢必要有合理的解釋,聞人夕雖然接受了陳啟宇和聞人煜的共生存在,但她知道其他人未必能正常的看待這種情況,她已經失去了姐姐和姐夫,所以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外甥,被人當神經病看待。

    動用些手段,給聞人煜一個合理的身份,這樣兩個人格都能合理的外出活動,畢竟陳啟宇和聞人煜無論在性格、打扮、說話行動的方式上,都完全不同。

    一步一步到今天,陳啟宇和聞人煜,就像是這個世界上,獨立的兩個人,有血有肉的生活在杭城湖區的喪茶亭裏。若是有些什麽情況,兩人互相遮掩著,倒是也沒有露餡。

    那天去福利院調查的,的確是陳啟宇,最近聞人煜因為長時間耗神查案,精神狀況並不太好,所以這種跑腿調查的事情,自然是推給陳啟宇去做。一般這種時候,聞人煜的人格就會徹底休息,養精蓄銳。

    本來,去療養院也的確是一個意外,若不是那天陳啟宇受傷就那麽坐在院子裏曬著太陽睡著了,他們倆對於療養院的調查還是要從長計議的,絕不會如此冒然的讓陳啟宇闖進去。

    當時,在療養院裏,護士給陳啟宇打的那支針,是用來抑製神經活性的,當時她們不知道陳啟宇的來曆,怕他鬧事,便用藥物,讓他處於精神相對萎靡,不太使得上勁的狀態。隻是沒想到,這一支針,沒有讓陳啟宇怎麽樣,卻把正在休息的聞人煜給徹底抑製住了。

    那時候,陳啟宇出門急,其實是帶錯了屬於聞人煜的手機,當陳啟宇在療養院醒來,看到聞人煜的手機,想叫他出來商量下對策的時候,發現無論他怎麽叫喚,聞人煜都沒有任何的回音。

    說實話,那個時候陳啟宇真的有些害怕。因為從十年前聞人煜出現在自己身體裏開始,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陳啟宇害怕,聞人煜會像出現時那樣突然的,消失了。

    好在,在陳啟宇去薛敬成的小樓調查的時候,藥性總算是過去了些,聞人煜叫喚了陳啟宇一聲,告訴他報警和拖延時間,這才有了後麵的所有事情,包括最終應付薛敬成的時候,聞人煜總算是恢複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