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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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日白天的居民區,大部分的住戶,不是上班就是上學。天氣也不太好,陰沉沉的還有些風,小區裏習慣帶著小嬰兒出來散步順便交流心得的年輕媽媽們,也都關緊了門窗在家休息。最多有幾個老人,也是在自家的小小庭院裏,修剪下盆栽,再給貓貓狗狗們喂一把糧。

    所以,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陌生人,穿過小區的主幹道,拐進一條小路之後,大大方方的,打開了一家空置已久的房子大門。不過,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也不過是感慨一句:這家凶宅,難道是要賣出去了?

    聞人煜獨自站在彭雲生家門口,先開了庭院的鎖。這個城市前兩天才剛下過雨,所以這個幾米見方的小庭院中的道路上倒是沒有積灰。隻是石板路兩旁,原本齊整的景一片淩亂,草木瘋長,跟庭院之外,小區定期修剪的景觀明顯不同,可以看出,這裏已經很多沒有人打理過了。

    走上台階,聞人煜摸出了另一把鑰匙。大約是這扇門太久沒有打開過了,鑰匙插進去的時候,鎖孔並不太好轉動。不過幸好,起碼鑰匙沒有別斷在鎖孔裏,雖然費了些精力,總算是打開了。

    按理說,應該有個物業的人陪著聞人煜過來的,但對方見他證件齊全,又是警局那邊特意提前打了招呼的,希望物業這邊配合調查,所以他們給了聞人煜鑰匙之後,也就不特意看著他了。

    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長期密閉著的發黴的味道從房子裏湧了出來,聞人煜在小院子裏站了一會,等到房子裏的空氣稍微流通了一下,才走了進去。

    地磚上的灰塵積得有些厚,看樣子,的確是很多年都沒有人踏入過這裏了,房子裏應該是保持著彭雲生死時的樣子。聞人煜在客廳裏轉了一圈,甚至連垃圾桶裏的垃圾,都是好幾年前的了,發黴之後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從警方那裏了解到,彭雲生當時是死在了臥室裏,穿的整整齊齊的躺在床上,將門窗都反鎖之後,燒炭自殺。

    聞人煜走上樓梯,彭雲生的房間就在二樓,當時警方攔著的警戒線還在,房間的門把手應該是當時強行破門拆除的。

    當初發現彭雲生出事的,是他的同事。雖然彭雲生是個心理老師,在學校裏的工作量不大,也不太和語數英等課程的老師多有來往,但是一個星期不來上班,甚至來連周五的全校老師例會,都不請假就沒有出席,引起了學校領導的注意,當場在會議上,就讓和彭雲生稍微熟悉一點的一個美術老師給他打電話。但是那個時候,彭雲生的手機已經處於關機的狀態。

    當天下班之後,偶爾也會幫彭雲生買個外賣的這位美術老師,有些不放心。他拖上了同組的音樂老師,兩個人去彭雲生的家裏找他。到彭雲生家的時候,從外麵看,發現他家書房裏,有一盞台燈是開著的,兩位老師認為彭雲生應該在家,便又是敲門又是按門鈴,但是並沒有人應門。

    那美術老師便找了物業的人來,物業敲了門沒反應,給彭雲生登記的手機號和座機號都打了電話,要麽關機,要麽就沒人接。他們也不敢貿然的去開業主的門,畢竟也不知道彭雲生是不是忘記關燈就出門了。最終物業是建議了彭雲生的同事報警。

    派出所的民警帶了人來開鎖,畢竟大家都不能確定,彭雲生是不是真的出事。進門之後,大家發現了二樓緊閉的房間門,十分有經驗的民警,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也不等開鎖匠慢慢開門了,立刻破了房間門,看到了陳屍在床上的彭雲生,以及燒盡的炭爐。

    聞人煜檢查了一下門鎖,這種類型的房門鎖要從外麵鎖上並不難,隻要將門背後的鎖先轉到鎖門的方向,直接將門關上就可以了。警方當時在房裏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指紋,最終主要判定自殺的,還是彭雲生本身沒有反抗痕跡,以及他長時間接受抑鬱症的治療。

    聞人煜在房間裏看了看,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一些主要的物證,當時本市的警方已經都調查過了,沒什麽遺漏的。他出了房間,在彭雲生的房子裏到處走了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直接上樓,往彭雲生設置在三樓的書房去了。

    “阿煜,你在找什麽?”聞人煜進入書房之後,先是拉開了彭雲生書桌上的幾個抽屜,把裏麵的東西都翻了翻,然後又去查看書架。原本一直偷懶在休息的陳啟宇,忍不出冒出了聲。

    彭雲生的書架上,專業類的書籍不少,但顯然都不是聞人煜在找的:“你不覺得很奇怪,警方的檔案裏,那兩個彭雲生的同事,都說他書房的燈亮著。可他們到達的時候,彭雲生已經死了好幾天了,這個燈又是誰開著的?”

    “你覺得他不是自殺?”陳啟宇並沒有意思到有什麽不對的。

    “抑鬱症的治療記錄是偽造的,”聞人煜向陳啟宇解釋,“警方調查到的那家彭雲生就診的心理谘詢所,他的主治醫生,結案沒多久就辭職了,他開給彭雲生的藥,藥量並不對,而且前後兩次治療開出的藥物,是有對衝的,不會有專業的醫生弄錯這個的。另外,彭雲生房間裏的指紋被清理的太幹淨了,隻有他一個人的。但根據鄰居的口供,他是有請鍾點工在周日打掃家裏所有房間的習慣,他死的當天,鍾點工也來過。”

    “所以,是凶手或者彭雲生自己,特意開了書房的燈?”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其實聞人煜和陳啟宇兩個人格,經常用這種方式探討案情,若被人看到,大約會以為是一個自言自語的怪人。

    “凶手自然不會希望彭雲生太早被發現。”

    畢竟屍體發現的越晚,越容易模糊具體的死亡時間,這對凶手有利。但是彭雲生為什麽會開著書房的燈呢?聞人煜放下手裏的書,轉身看著書桌上的那盞台燈,據說當時開著的就是這盞燈。

    聞人煜伸手去開燈,觸碰到台燈的時候,卻發現,這盞燈竟然被固定在桌子上了。聞人煜伸手推了一下,紋絲不動。

    按下燈的開關,聞人煜楞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座房子空置了多年,早就被停水停電了。他走到窗邊,將窗簾放了下來,整個書房瞬間昏暗了下來。

    桌上的台燈,帶著燈罩。聞人煜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了一支小的手電筒打開,將手電筒的光調成大的散光,然後將台燈裏的燈泡取下來,把手電筒插在燈泡的位置,手電筒代替了台燈的燈泡亮著,光線透過燈罩,籠罩了整個房間。

    聞人煜抬頭環視整個書房,然後在天花板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光斑——是手電筒的光芒,透過燈罩頂上一個小孔透出來的。

    天花板上的光斑正好射在一個洞燈的邊上,聞人煜搬了個椅子,放到洞燈的下麵,爬上去看了一眼。那個洞燈裏,的確隻有一個嵌在裏麵的燈而已,聞人煜使了些勁,拆不下來。

    他望著頭頂上的那塊小光斑,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將椅子往外挪了幾厘米,然後又站了上去,伸手在書房天花板吊頂的凹槽裏摸了摸。這種凹槽,原本是設計來放燈帶的,隻是因為容易積灰塵,這兩年的裝修上,已經很少有人會選擇做這一類的吊頂了。

    聞人煜伸手摸了摸,在吊頂凹槽的最裏麵,摸到了一個凹凸不平的地方,他用手指觸碰了一下,似乎是個金屬盒子。聞人煜用力把盒子撥了出來,拿到了手上。

    盒子沒有上鎖,聞人煜打開盒子一看,裏麵是一本筆記本。本子保存的不錯,雖然翻開的頁麵有些舊了,但盒子裏一塊香樟木,倒是沒發黴沒被蟲蛀。

    聞人煜拉開窗簾,順便還開了窗,讓自己也換換氣,這房子裏待久了,讓人悶得慌。

    “等有人看到這本日記的時候,我大約已經死了。”這是彭雲生寫在最前頁的話。

    聞人煜一頁一頁的翻著彭雲生的日記,基本上算是他的回憶錄了,並且確實證明,他就是嘉年華的成員之一,並且是最開始創始人之一。

    彭雲生的日記,回憶了嘉年華從創立到他離開杭城,來到這個城市獨自居住的過程,裏麵牽涉到好多的案子,有些是他犯下的,有些是他拉入嘉年華這個組織的人犯下的。這些案子,彭雲生寫得清清楚楚,發生的時間,犯案人的身份,若是交給警方,應該能找到相應的凶手。

    聞人煜也不細看這些,直接翻到了日記的最後麵,看著像是彭雲生的一番感慨。

    “我本以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們也好,後來被我們不斷牽扯進來的新人也好,我總以為,我才是嘉年華最有話語權的人。我把他們一個個的玩弄於鼓掌之間,生生死死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但到今天,我才知道,他才是掌握了所有的人,而自以為是的我,不過是他的一個棋子而已。”

    彭雲生洋洋灑灑的抒發了自己被字裏行間的這個“他”當成棋子和替死鬼的感慨,但不知道是處於什麽目的,彭雲生到最後也沒有說這個“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