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把躺椅到陽台上，陳啟宇翹著二郎腿，曬著太陽，再給自己泡了壺茶，他的腿上放著台筆記本電腦，一手拿著本小本子，一手劈裏啪啦的往文檔裏打字進去。

    聞人煜給布置了個任務，他把彭雲生的日記交給了陳啟宇，讓他把裏麵所有牽涉到的案子都整理出來，最終匯總之後，交給警方去處理。陳啟宇一邊整理案子的資料，一邊時不時發出諸如“我去，這個案子竟然是他們幹的”這樣的感慨。

    等到陳啟宇將彭雲生日記裏提到的所有案子都整理完之後，他看著其中的一個舊案子，陷入了沉思。

    “怎麽，還學會思考了？”聞人煜冷冷的問。

    “阿煜，我怎麽覺得這個案子，看著有些眼熟呢？”雖然之前，彭雲生自己也曾偷偷做過些違法犯罪的事情，但主要是集中在偷竊和偽造意外上。陳啟宇指的，是彭雲生第一次跟人合夥殺人的事情。

    聞人煜沒有去看電腦屏幕，他知道陳啟宇說的是哪一起案子。

    嘉年華的人，會共同犯下一樁殺人的案件，作為互相牽製的條件，彭雲生這些最原始的成員也不例外。

    二十多年以前，彭雲生和幾個嘉年華的創始人一起，選擇共同犯下一樁殺人的案件，他們的目標是一個孩子。殺害未成年人，十惡不赦的大罪，隻要參與，便沒有誰可以全身而退。

    殺人的計劃，如約進行。但是彭雲生的日記裏並沒有明說，這個倒黴的孩子究竟是誰，也沒有提到最終他們是否有順利的殺了孩子。但從後麵的幾樁彭雲生提到的集體犯罪來說，他們在這個案子裏，順利的達成了共識。

    對於陳啟宇的疑問，聞人煜心中有數，但有些事情，還沒有到適合告訴陳啟宇的時候。

    “阿煜，你知道我身上的幾個舊傷口都是怎麽來的嗎？”

    陳啟宇摸著自己的胸口附近，然後自己傻笑著搖了搖頭：“我還真是傻了，你都是高中那會才來的，這種從小我自己都記不得的傷，怎麽能指望你知道。而且，看這日記後來的意思，那個倒黴孩子估計是死透了。”

    “我說這彭雲生也真奇怪，那些後來被他們拉入團夥的人，犯的案子那是清清楚楚，凶手也都是有名有姓，怎麽偏偏他們最開始那幾個人犯的案子隻字不提，寫‘我和他們’四個字就算完了？他明顯是被最開始的同夥殺死的吧？”陳啟宇將文檔整理完，按下了打印鍵，房間裏的打印機默默的開始工作。

    當陳啟宇把相關案件的資料裝訂好，準備套進文件袋裏的時候，聞人夕的電話到了，隻是高速聞人煜和陳啟宇一聲，他們拜托聞人夕在澳洲尋找的楊海，找到了。

    警局裏，收到聞人煜親自送來的文件袋時，韓碩有些吃驚。不過當他看到文件袋裏的內容時，才真是大開眼界，並且不得不感歎，這兄弟兩個不聲不響的，竟然把彭雲生都給挖了出來。

    “你放心，你們都查到這個地步了，剩下的人我若是不都抓起來，也太對不起自己的職位了。”

    韓碩把文件分給了下麵的同事，讓他們把案子分一分，順便分一些給吳晨峰他們，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是？”韓碩見聞人煜手上還有一個文件袋，好奇的問了一句。

    “彭雲生的案子都在這裏了，還有個楊海，”聞人煜拍了拍手裏的文件袋，“人已經找到了，我去會會他。”說著，聞人煜便告訴了韓碩，聞人煜已經找到了移民的楊海，地址有了，但具體的情況，還需要到當地去核實。

    “需不需要我派人跟你一起去？”根據之前的調查，這個楊海不僅跟田下村的殺人案有關，同時和孫浩然、彭雲生一起，都與陳德鍾和聞人朝的被殺有關。

    “你們的身份，不方便在當地直接調查，我和陳啟宇先去摸一下他的情況，若是需要，你再派人過去。”聞人煜把陳啟宇也拉了進來，畢竟他若是出國去找楊海，那麽勢必，陳啟宇也會有一段時間不能出現在大家的麵前了。為了少些身份的麻煩，幹脆就說是兩兄弟一起去調查了。

    聞人煜也有其他的考慮。一來警方不通過正規接洽直接跑到別人的國土上調查，若是驚動了當地的警方，恐怕會有不少麻煩。二來聞人煜的身份，既能代表警方調查，但又不隸屬於警方，有些事情處理起來，就可以更靈活了。

    跟韓碩談妥之後，聞人煜便趕著時間，去辦簽證了。緊趕慢趕的，總算是在最快的天數裏辦妥了證件，買了機票之後，奔赴澳大利亞了。

    聞人夕提供的地址是在墨爾本，澳大利亞的第二大城市，有澳大利亞文化之都的美譽，是十分適合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下了飛機之後的聞人煜，甚至來不及休息，就在機場租了車，直接往楊波的家趕去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聞人煜這次出門，和以前一樣，用的還是陳啟宇的身份，因為相比於自己這個“半路出現”的人物，顯然陳啟宇的相關資料檔案更加的齊備。

    有地址有導航，要找到楊海其實很簡單，聞人煜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風塵仆仆的，停在了一幢小公寓的樓下。

    這是一排獨門的房子，每戶人家的門前，都有獨立的一個小樓梯，對應著的是三層的公寓，居住起來還是十分舒適的。

    聞人煜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他坐在車裏，看著楊海家窗戶中透出來的燈光，有些恍惚。

    在他趕來的路上，收到了聞人夕發來的新消息。負責調查楊海下落的人，向她更新了進度，除了楊海的聯係地址以外，調查人發現，楊海已經去世了。

    竟然又死了一個。

    聞人煜將車停在路邊，下車穿過馬路，走上台階，遲疑了一下，敲響了楊海家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居家的衣服，見到聞人煜有些驚訝，麵露狐疑的詢問他找誰。

    聞人煜自稱是楊海導師的兒子，來墨爾本出差，聽說楊海住在這裏，便來拜訪一下。

    在來找楊海的路上，聞人煜就給自己想好了身份，甚至為了拜訪的托詞，還事先準備了一瓶紅酒，現在看著倒真像這麽回事。

    那女人是楊海的妻子，兩人是在墨爾本認識的，對於楊海以前在國內的人際關係，她並不了解。不過看聞人煜似乎帶著善意有備而來，她稍微考慮了一下，最終還是讓聞人煜進了門。

    自然是要提起楊海過世的事情，好在不用聞人煜開口，他的妻子就主動告訴了聞人煜。

    楊海是被人殺害的，和彭雲生在同一年。比起彭雲生刻意偽裝成自殺的樣子相比，楊海的死顯得更加的簡單粗暴。

    屍體，就是楊海的妻子發現的，那時候他們結婚並不久，她下班回來的時候，開門就在家裏的客廳裏，看到了原本應該還在上班的楊海倒在血泊之中。他的額頭上，有一個血窟窿，是一槍斃命。

    “凶手至今沒有找到，雖然警方的監控裏也發現了可疑的人，但是……”楊海的妻子回憶起這些，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

    “你是說，有嫌疑人？”得到了楊海妻子肯定的答複，聞人煜當下考慮著，該怎麽和墨爾本的警方搭上關係，想辦法看到那份監控。

    沒想到，這個問題，聞人夕已經幫他解決了。之前聞人夕托人找楊海的時候，動用的就是和警方有交情的關係網，所以除了給到了楊海的地址，他的死訊以外，相關的案件資料也能偷偷的交給聞人煜一份——反正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懸案了。若是聞人煜真如介紹人所說，有破案的能力，當地警方也不介意雇傭一個私家偵探。

    所以，等到聞人煜在酒店的大床上倒了時差終於睡醒的時候，當初楊海被殺當天的監控視頻，便已經存放在u盤裏，由服務生送到了他的房間門口。

    聞人煜將u盤插到了電腦上，視頻畫麵顯示的，是楊海家門口的那條街道，就是之前聞人煜停著車的地方。監控並沒有正對著楊海的家門口，但是基本上他家的位置還是能一直出現在畫麵的左上角的。

    按照楊海妻子回憶，那天是正常的工作日，楊海和平日一樣，比她還要早出門二十多分鍾去上班。從監控裏看也的確如此，楊海和妻子先後出了門，而且是往不同的方向去上班的。

    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楊海出現在了畫麵的角落裏，開門回家。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人，跟著他進了家門。

    但是，在監控裏，那個人不僅帶著帽子，還帶了副太陽鏡，並且在進入到監控範圍的時候，他似乎感知到鏡頭的存在，竟然正好咳嗽了幾下，用手擋住了半張臉。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楊海和那個陌生人應該都是在屋裏，直到小半個小時之後，那個帶著帽子的人打開了楊海家的門出來了。可是他卻始終低著頭，臉往另一側偏，然後壓低了帽簷，穿過馬路，走到監控的死角之下，然後出了鏡頭。

    聞人煜翻了翻u盤裏的資料，還有幾個視頻也是在那條街道上的，他把所有的視頻都檢查了一邊，這個最有可能殺害楊海的人，卻幾乎都是看不清臉的。

    直到聞人煜將最後一個視頻打開，看標注的名字，這個視頻，應該是拍到那個陌生人離開這條街的時候。聞人煜看到，那人在最後拐進了一條小胡同裏，那裏沒有監控，所以他之後去了哪裏，不得而知。

    突然，聞人煜伸手按了暫停，整個人靠近電腦屏幕，想要看清楚上麵的畫麵。

    視頻裏的那個人，在已經拐進胡同的時候，微微側過頭，像是想要再看一眼楊海的家。他大約以為已經是監控範圍之外，便摘掉了墨鏡，雖然下意識的用手擋住了半張臉，但隱隱約約的，能看到這人的眼睛。

    聞人煜疲憊的往後一靠，閉上眼睛，想要把這雙眼睛，從自己的記憶中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