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霍成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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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幾個人就更不值得一提了!”香吟皺了下眉頭,實在想不明白今天下午遇到的人中間,有誰值得主人關注。反正小姐已經說過不想追究他們的責任了,問得再清楚也是瞎忙。況且除了史家哥倆,劉病已,還有姓張的那小無賴之外,其他人把骨頭敲碎了熬油,也未必賠得起自家的馬車。

    第二天一早,劉病已帶著滿肚子疑問趕到了常樂坊鬥雞場。誰料到平素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紮在鬥雞場裏的張彭祖卻突然轉了性,居然遲遲沒有現身。

    倒是平素不怎麽出現的史家哥倆,今天也早早地趕來了。與劉病已互相打了個招呼,隨即便吩咐健仆從身後的一輛敞篷馬車上,搬下來十幾個烏漆描金的雞籠。

    那籠子裏麵的鬥雞個個體型高大,毛色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是花費重金專門培養出來的良種。雖然說朋友之間有通財之義,劉病已還是上前拱了拱手,笑著謝道:“又讓兩位哥哥破費了!其實兩位哥哥不必如此,咱們的場子裏,拿得出手的‘大將軍’還有好幾隻呢!”

    “都是朋友送的,不值幾個錢!養在家裏邊,隻會越養越頹廢。還不如拿到場子裏來早點接受曆練。”史丹看了他一眼,笑著給出一個聽上去非常順耳的理由。

    史恁年齡比哥哥小兩歲,性格也不像哥哥那般沉穩,揮了揮手,非常不耐煩地道:“二郎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們也是場子的股東不是?怎麽也不能年年白拿分紅,出了事情卻讓你一個人擔著!”

    “二哥客氣!”劉病已無言以對,隻好感激地抱拳。

    還不到開業時間,三個人便站在大堂裏麵一邊監督夥計們收拾場子,一邊閑聊。隨便扯了幾句之後,史丹四下看了看,很是驚詫地問道:“怎麽沒見張彭祖?按道理,平常這個點兒他早就來了?”

    此刻聽史氏兄弟提起,劉病已不由得在鼻孔裏冒出一絲苦笑,“我也正找這小子呢?平時趕都趕不走,今個兒卻卻不知道跑哪去了!兩位哥哥昨晚去見霍成筠,她沒難為你們吧?”

    “沒有。隻是隨便聊了幾句家常,還留我們哥倆吃了晚飯。她那個人,其實心腸挺好的!”史丹想了想,微笑著回應。

    “霍成君留你們哥倆吃晚飯了!天哪,你們居然在霍成君家吃了晚宴!”沒等劉病已接口,門外突然閃進張成的身影,鼻梁上貼著塊碩大的膏藥,卻依舊無法令他那女人般尖細的嗓音變得稍稍粗獷分毫。

    “一頓便飯而已!”史丹回過頭來,笑著跟他解釋,“去年我一個同宗族叔想續弦,還是霍成君他們家出麵給牽的紅線呢。新嬸娘是她的一個遠房表妹!”

    “天哪!天哪!天哪!”張成才不管別人話裏話外隱藏著什麽意思,隻管一味地抱著腦袋大叫,“你們居然有幸去參加霍成君家的晚宴。居然不帶上我?如何?那霍成君是不是像傳說中那樣,那樣……”

    “行了,哪都有你。”見張成越說越不像話,劉病已隻好上前打斷,“張成,昨天你回家沒事吧。伯父沒有接茬罰你?”

    “是啊,我們還以為守直最近肯定要在床上趴上十天半個月呢!”知道張成就是這種口無遮攔的性格,史家兩兄弟也不跟他多計較。上前幾步,目光圍著張成上下掃視。

    “嘿嘿!”張成得意洋洋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我阿爺昨天在朝廷當值,壓根兒就沒回家。最近朝廷裏邊好像事情特別多,估計沒十天半個月的,他很難抽出功夫來管我!”

    “怪不得你小子今天尾巴一直翹著!”眾人點點,紛紛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張彭祖呢,他今天沒來?”轉眼之間,張成也發覺今天鬥雞場缺了一點熱鬧氣氛,目光約略一掃,便找出了具體原因。

    “誰知道他跑到哪裏去了?”劉病已笑著搖頭。

    找不到張彭祖,張成的注意力便轉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兩位哥哥,昨天你們抓到那夥外鄉人沒有?奶奶的,可把我給打慘了!回家後屁股都沒法沾床,楞是趴著睡了一宿!”

    “追倒是追上了。不過打了個平手!”劉病已笑著點頭人,然後看似很隨意地問道:“昨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看那幾個外鄉人,不像故意惹麻煩的主啊!”

    “我哪裏知道啊!”張成的回答,讓所有人哭笑不得,“我正在裏邊小間裏邊看熱鬧呢,張彭祖在大堂已經跟人打起來了。我見他要吃虧,就趕緊上前助拳。誰料想那幾個外鄉人看著都是文弱書生,下手卻一個比一個狠!”

    輕輕皺著眉頭,劉病已將目光轉向史家哥倆。那兩兄弟也苦笑著搖頭,“別看我們,我們兩個也是稀裏糊塗被張彭祖給卷了進來。聽到動靜時,張成已經趴在地上了。都是自家兄弟,我們怎好眼睜睜地看著他挨揍……”

    “這仗打的!”劉病已不住地搖頭苦笑,心中更確信是張彭祖刻意惹事,把大夥全給卷了進去。可張彭祖平時的確不是這種陷害朋友的人,那他這樣做,到底因為什麽?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事實上,不隻他一個人滿頭霧水,史氏哥倆個昨天回到家中,也覺得白天的那場仗打得稀裏糊塗。所以,他二人今天才借著給鬥雞場補充鬥雞的由頭,一大早趕過來探尋究竟。此刻找不到張彭祖,又見劉病已的眉頭上隱隱冒著一股黑氣,就明白其中貓膩恐怕比想象中還要複雜幾分,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

    隻有張成一個人沒心沒肺,看不出別人的臉色,自管詢問昨天另外一場“戰鬥”始末,“怎麽會隻打個平手?二郎,他們居然能跟你打個平手?什麽來路,居然如此厲害!”

    “若是名字被伯父知道,恐怕再躲上十天半個月,你也難逃一頓家法!”看了看他,劉病已苦笑著回應,“跟我交手的那些家夥都是昌邑王的手下,怎麽樣,這下,你滿意了吧?”

    “呃!”張成大聲打了個嗝,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他家教嚴格,為官的父親天天拿當世才俊來給他做榜樣。不肯上進,還學著打架,這個罪名要是被張成的父親抓住,恐怕他的屁股被打成四瓣都不算完。

    見張成被嚇得小臉兒煞白,史恁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已經化敵為友了。老雷明天正午在臨風樓做東,讓咱們幾個跟他們握手言和。記住了,明天正午。這回你結交的都是一時才俊,即便喝多了,伯父肯定也不會教訓你!”

    聽見雷虎的字號,張成立刻又雀躍起來,“老雷?是雷虎麽?他什麽時候又回京師了?怎麽不提前跟咱們打個招呼。他上回答應我的彎刀,到現在還沒兌現呢!”

    有些人的名字就是不禁念叨,張成的話音剛落,雷虎那高大的身軀已經從門口擠了進來,“誰在念叨我?我說呢,從早晨起來就老打噴嚏。好了,別念叨了,我送上門了!”

    說罷,笑嗬嗬地朝門口換籌碼的櫃台上扔下一個沉重的大包裹,砸得櫃台咚咚做響,“都是些以前走江湖時結識的朋友送的,大夥隨便挑幾樣帶回家去孝敬長輩,也算我的一份心意。你要的彎刀也在包裹裏邊。小心些,已經開過刃的,別割了手!”

    “哎!”張成答應一聲,飛一般衝過去,打開包裹。裏邊除了兩把帶鞘的寬刃彎刀外,還有幾串珍珠,數件玉器。都是以分量和個頭見長的塞外貨。史氏兄弟和劉病已知道雷虎自從跟了劉賀之後,手頭一向不太寬裕,趕緊上前把包裹重新收拾起來,拱手謝道:“怎好又勞大哥破費?你一個縣尉,才拿幾個薪水!”

    “嫌我官小了是不?”雷虎一板臉,雙目瞪得滾圓,“嫌我官小,我立刻走了,不敢打擾幾位貴人!”

    “劉大哥這是什麽話!”眾人一看,隻好攔住他,當麵禮物給分了。雷虎這才高興起來,捋了把自己的絡腮胡子,笑嗬嗬地道:“這就對了麽?真的想弄錢的話,哥哥重操舊業,京城裏邊隨便轉一圈就有了”

    “張彭祖呢,他怎麽沒來?”隨便聊了幾句,雷虎也發現鬥雞場裏少了一個重要人物,皺了下眉頭,低聲詢問。“不清楚!”劉病已笑著回應,“估計是家裏邊臨時有事,所以脫不開身吧。你也清楚,他們家上下幾十口子人,全靠著他維持著呢!”

    “也是,張彭祖甭看平時笑得很輕鬆,實際上,肩膀上的擔子比你我都重!昨天我也是一時生氣,話說的過了些。今天趕過來,本想跟他道個歉……”

    “大哥這話就見外了。昨天你教訓得在理,況且子達也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人!他要是敢生氣,咱們把他揪出來,每人踹上兩腳,看他肚子裏的氣順不順得過來!”史恁笑了笑,低聲替張彭祖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