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已之力對抗狼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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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黑後,一陣突如其來的熱風,從庫結沙西麵刮過來,登時塵土卷旋飛揚,每個溝壑均成滾滾黃塵占據的領地,黃塵暴通過溝壑斷裂,發出猶如“鬼哭神號”的尖厲呼嘯,非常駭人。
以劉病已的強悍,在大地逞威肆虐下,亦隻有暫且躲避鋒芒,和這樣的塵暴作對,等於與自己過不去。他尋得一處較堅固的土穴,就蹲下來抱頭靜待,一如在沙漠遇沙暴的應付辦法,可以著力的方向,就是不被風刮走,或被活埋。
越接近沙漠,風沙越大。如毛烏素沙漠,周遭地域全屬高原上的風沙帶,位於沙漠南緣曾經繁榮的雞鹿塞,就是這麽給風沙日複一日的吃掉,被吞噬的包括草原和河湖。
劉病已能親身體會一場黃塵暴,是好事而非壞事。
眼前的黃塵暴,令他記起常惠曾提到過,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日子,比起那個全無變化、不存半點生機的世界,這裏至少有隨處可拾的避難所。
位於南麵不知有多遠的毛烏素又如何?與塔克拉瑪幹相同處,是均為大型的流動性沙漠,具有高度的侵略性,像一頭龐大無匹的沙妖,天天張牙舞爪,往四麵八方擴展領域,遭其果腹的是一片又一片的草野,一道又一道的河流,沒任何克製,漫無止境。
現在他最想弄清楚的,是雞鹿塞所在處的地理形勢,與無定河的關係,對無定堡的影響,從而定出通盤考慮的戰爭方略。故此,他拋開一切,先與己方兄弟會合,然後全速趕往雞鹿塞,絕不能被匈奴狼軍的先頭部隊,來個“捷足先登”。
忽然間,雞鹿塞為了敵我雙方必爭之地,乃無定河爭奪戰裏誰勝誰敗的決定性因素。
風沙告終。
感覺上,似隻一陣子的工夫,又像是經年累月的漫長。
夜空回複清朗,繁星泛空,觀月兒的位置,星空被黃塵封閉近兩個時辰。
劉病已亦養足精神,繼續行程。
當東邊地平現出曙光,劉病已遇上進入高原後第一道河流,在百丈下的峽溝底默默淌流。
前方地貌又變,是斷裂切割大減的高原台地,遠方還有一線綠色,如沒猜錯,該為黃土高原上珍貴的高原草地區,是高原民族居住和放牧的樂土。
凝神遠眺的當兒,心裏一緊,察覺草原處冒起黑煙,劉病已心內湧起不祥的感覺。
曆史不住重複。
劉病已趕至時,整個部落近百個營賬,被燒為灰燼,人畜不留,婦女死前均有被強暴的情況,“慘不忍睹”。
堆積如山高、燒成焦炭的受害者,駭人至極,因被屠戮者血尚未幹,劉病已可分辨出男女老幼,從他們扭曲的身體和麵容,想象到每一個人死前所遭遇的事,甚至想到殺人者殘忍的表情。
他心中湧起沒法遏抑的憤怒,整個人給憤怒的情緒燃燒著,咬牙切齒。
一個在高地草原上,“與世無爭”、“安居樂業”的遊牧民族,忽然遭遇“飛來橫禍”,給強徒以最令人痛恨的殘暴手法滅族。
劉病已強逼自己冷靜下來。
從箭矢的型製,他認出行凶者是大群路過的狼軍,又從黃土上的印跡,估計對方人數有數千之眾。
如此規模的匈奴狼軍,這是要到哪裏去?
若在偷聽到敵人帳內對話前,此刻肯定茫無頭緒,現在卻清楚他們是壺衍鞮單於派出的先鋒部隊,目的地是雞鹿塞。
這完全是不必要的,他們大可繞過被殺部落的營地,高原民族絕不會幹涉他們的行動,即使穿過營地,保持友善,肯定可得到熱情的招待,可是匈奴人卻選擇了冷酷不仁的手段,獸性大發,絕對地違背了人性、天理。
匈奴狼軍向來凶殘成性,以殺人為樂,惡名遠播塞內外,但傳聞是一回事,現在劉病已親眼目睹,豈可坐視?
還有另一個考慮。就是絕不能讓他們趕在前頭,早一步抵達雞鹿塞。
唯一須考慮的,是他這樣以一人之力,去挑戰天下最強悍、人數眾多的狼軍,等於明著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份、行蹤,除非能殺盡對方每一個人,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動。
翌日午後,劉病已在草原邊緣位置,追上狼軍。
比之劉病已原定會合己方兄弟的路線,匈奴人偏往西南,現在立營之地,乃烏那水東岸,這道位於庫結沙之南的河流,全長五十多裏,源頭該來自沙漠邊緣區的胡洛鹽池,在地麵下淌流二十多裏後,冒出地麵,然後鑽回地麵下,從有到無。短短一道河,卻形成河穀盆地的地表,夾雜石質山嶺、草原和湖泊,景色瑰麗多變。
劉病已無心欣賞,一意向“禽獸不如”的賊兵討公道,並要他們清楚明白,不分老幼、濫殺無辜須付出的代價。如非在準備工夫上,花了他近兩個時辰,在午前可追上對方。
匈奴人選河穀旁的草原高地紮營,分五組,四組居外圍,每組百帳,中央的一組比外圍四組的帳篷加起來還要多,達五百帳,約略估計,人數在五千之間。
即使行軍於千裏無人之境,在防禦上仍是一絲不苟,於營地四周高處遣人放哨,隻要有敵來犯,可悍然反擊。
憑其位置估計,敵方該是避過毛烏素沙漠最寬厚的部分,取道狹窄的沙漠帶,切過沙漠區抵達另一邊,此為最短的路線,即使現在劉病已等人立即從駱駝堰出發,絕快不過他們。
所以劉病已此舉是既為被屠的牧民,也為自己。
劉病已先潛往烏那水東南方盡處的高崖,卸下裝備,包括在屠殺現場尋獲的大批箭矢,其中六十多枝包上就地取材綁上布帛的火箭,這才再潛往敵營東北方,裝作從屠場直追上來的模樣,奔上麵向對方營地的一座山嶺之顛,以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言語,槌胸頓足,狂咒亂罵,神態悲憤至極。
最接近他的崗哨,亦在四百多步外,且須上坡下坡。站崗的四個狼軍,先是“莫名其妙”,接著露出恍然神色,卻完全不當他是一回事,還放聲嘲笑,著他過去受死。
營地內的人紛紛從帳內走出來,看發生何事,見狀後無不發出恥笑之聲,笑他“不自量力”,像在看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