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大雪初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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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巧的是,約好的次日讀書,一大早起來便下了大雪。

    莊亦諧披衣站在廊下,見大學似鵝毛紛紛揚揚,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他緊了緊衣領,忙回房去換上厚重的貂裘。

    “今冬的第一場雪啊,可惜了,雪大難行,想必廷哥兒今日不會來了。”

    他們才和商不換商量好的讀書之期,隻怕又要延遲了。

    丫鬟替他穿好了衣裳,正在佩戴飾物之時,忽聽見外頭的小廝來傳話。

    “公子,將軍府的人已經到了,正在前頭偏廳等公子呢!”

    “什麽?這麽早就來了?”

    莊亦諧忙讓丫鬟快些收拾,早飯都來不及吃,便趕到了前頭的偏廳去見客。

    果然看見廷哥兒正襟危坐在廳中,正端著熱茶輕啜,口中白氣氤氳。

    “怎麽來得這樣早?用了早飯不曾?”

    莊亦諧大步邁進廳中,一副風風火火的模樣。

    廷哥兒放下了茶盞,朝他輕輕一點頭,便是用過了早飯的意思。

    莊亦諧不由心生佩服。

    他是起得多早,才能在這個時辰已經用過早飯,從容地坐在莊府喝茶。

    小小年紀不貪圖酣睡,怪不得莊婉儀老在他麵前,用廷哥兒這個榜樣教訓他。

    “下這麽大的雪,早起我還說你想必不會來了。沒想到你不但來了,還這樣早。”

    莊亦諧一屁股在他邊上坐下,麵上頗有些羞意。

    他這個做舅舅的,反倒不如外甥了。

    “既已知會了商大公子,隻因下雪便不去讀書了,豈不辜負了他一番好意嗎?”

    廷哥兒在紙上寫著,莊亦諧連連點頭。

    “我也是這個意思,就怕你年紀小身子弱,你們老夫人不肯放你出門罷了。”

    廷哥兒聽見這話,垂著頭輕輕一笑。

    老夫人如今雖看重他,也沒到這個嬌生慣養的份上。

    他自小就是這麽苦過來的,一場大雪根本算不得什麽。

    莊亦諧見他不答話,隱約察覺到自己失言,忙把話頭帶了過去。

    “廷哥兒,你在這稍等片刻,我去辭了父母就來!”

    說著又迅速起身,風風火火地朝著內院走去。

    廷哥兒低頭一看。

    兩盞一樣的熱茶放在桌上,對麵那杯卻是滿的。

    方才莊亦諧的嘴裏直冒白氣,那杯下人端上來的熱茶,他卻一點也沒喝。

    ……

    馬車上,莊亦諧親自抱著要帶去相府的文房四寶等物,一麵同廷哥兒說些閑話。

    “幸好你今日來的早,這麽大的雪,底下人套好的馬車還要蓋油氈。若是按照我平日出門的時辰,隻怕到了相府就遲了。”

    馬車輪子發出與以往不同的咯吱聲,節奏不緩不急,倒有些踏雪的閑適意思。

    這是地麵積雪,使得馬車不得不放慢速度的緣故。

    廷哥兒朝他笑了笑,而後轉過身去,從後頭一個木盒子裏頭取出了一個油紙包。

    香氣頓時在馬車中散開。

    莊亦諧的眼睛都亮了。

    “這是包子的香味,白家包子鋪的大肉包子,是不是?”

    廷哥兒笑著點了點頭,把那包子遞給了他。

    觸手還是熱乎乎的,莊亦諧就著廷哥兒遞來的水囊,把兩個包子都吞吃入腹。

    他今日來得太早,莊亦諧一向不是勤勉早起的人,可他礙於麵子不會讓自己久等。

    廷哥兒便在路上命人買了包子,特意給莊亦諧墊肚子用的。

    在府中之時看到他沒有喝茶,便知他的確是沒來得及用早膳,空腹不宜飲茶。

    莊亦諧吃得兩腮鼓鼓囊囊的,廷哥兒雖不能說話,他也領會了對方的心意。

    兩人相視一笑。

    到商不換的書房之時,總算沒有遲到。

    商不換已經在房中坐著了,因是下雪天氣,他一向坐的太師椅也鋪上了厚厚的毛毯。

    給他見禮之時,莊亦諧悄悄朝他和廷哥兒的座位看了一眼。

    上頭果然也鋪上了毛毯,一眼看過去便覺得暖融融的,他悄悄笑了起來。

    這點小動作,哪裏瞞得過商不換?

    他微微抬眼,朝莊亦諧看去。

    “雪大難行,難為你今日沒有偷懶,竟然來得比先前還早一些。”

    莊亦諧偷偷朝廷哥兒看了一眼,心中別提多得意了。

    待要開口回話,商不換卻再度開了口。

    “隻是你今日的早飯吃得太油膩了些,還是讓小四兒端上茶來,先用一盞再讀書吧。”

    油膩?

    莊亦諧一愣,而後看到廷哥兒給他使眼色,暗指他的嘴上。

    他伸手一抹,果然抹下了一手的油!

    糟糕!

    方才在馬車上吃包子,一時忘了擦嘴,竟然就這樣跑進相府來了。

    真是丟大臉了……

    才進來時的滿心得意,瞬間變作了沮喪,兩人默不作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小廝替他們把披風掛好,又在兩人的書案中間多加了一個炭爐,另一個小廝端上茶來。

    莊亦諧好奇地看了兩眼。

    “商大哥,你這兒的下人怎麽換得這麽勤?單是我來相府讀書之後,已換了三四次了。”

    廷哥兒正在整理書本,手卻忽然滯住。

    他很快又恢複了平常,等著商不換的答話。

    商不換隱約看了他一眼。

    “我為人挑剔又不念舊情,所以身邊的人總是常換,實在可意的才會一直留在身邊。”

    莊亦諧朝窗外看了看,想找到商不換實在可意的人。

    可看了一圈才發覺,現在伺候他的這些人,和自己初來相府時看到的人已經完全不同了。

    看來這些人,都不如他的意。

    而負責給他們端茶的小廝,也從小一到小二,如今已經是小四兒了……

    這話聽起來無情,廷哥兒卻覺得,這並不是說給莊亦諧聽的。

    莊亦諧天真明朗,心性疏闊,商不換待他一向也很好,似在盡力保留他的天真一般。

    今日這話,卻似窗外大雪一樣寒涼。

    幸而莊亦諧也沒放在心上,隻當商不換是順口一說罷了。

    他待下人不念舊情又如何?

    沒打沒罵,調到別的地方去伺候,一樣是出路。

    隻要他將來娶了自家的姐姐,待她能夠時時念情便是了。

    廷哥兒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商不換的衣袖上頭。

    青灰色的棉袍,不過是家常樸素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卻極有氣度。

    那袍子的袖口處,繡著杏花和桃花的紋樣,為素色的衣裳平添了一分生機。

    那是莊婉儀最喜歡的花。